“胡總又在開玩笑了，這怎麼是貶義詞呢？”盧薇薇並不理解，但是自嘲是幾個意思？
就胡天凱這身份，放在哪裡不是金字招牌？
尤其是最近將全民彩虹跑放在自己的格林山莊，這種鋪天蓋地的宣傳，也讓自己的品牌效應增加不少。
可就這樣一個成功人士，竟然自嘲自己是小鎮做題家？
感覺是不是有點凡爾賽？
見大家都頗感好奇，胡天凱也不裝了，直接與衆人解釋道：“或許你們還不理解小鎮做題家的真正含義。”
“其實我剛纔說了，小鎮做題家，就是我們這批來自小城鎮，擅長應試，以此通過高考躋身知名大學的一批人。”
“可是在此之後呢，不少人卻發現，人生的走向，卻越來越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且我們對生活越來越失望，甚至會聚集在知名網絡論壇裡相互慰藉，或者成立了985廢物引進計劃。”
“噗！985……廢物引進計劃？都985了，還能算廢物？”盧薇薇感覺，這個胡天凱，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說起話來，感覺有些違背常理。
但胡天凱卻並不在乎，繼續解釋：“反正‘小鎮做題家’這個名字，一般是用來描述高分低能的那些人，或者當初分數很高，越混越挫的人。”
顧晨聞言，則是搖搖腦袋：“不過你用高分低能來解釋，實在是太廉價了，就我個人所見，能力這玩意永遠是流動的。”
“呵呵。”胡天凱乾笑了兩聲，也是微微點頭：“許多人三十多歲，也一文不名，然後突然間就牛逼的不行了。”
“也有人畢業前幾年甩同學好幾條街的，可後來越往後越挫，到最後都不能直視。”
“而且這些年呢，我也目睹了太多身居高位的蠢豬，能力和水平都非常差，既不高分也不高能，但依舊混得很好，而且這類人還不少。”
“嗯，好像是有點。”袁莎莎雙手抱胸，似乎也能理解。
畢竟胡天凱所說的這類人，在袁氏集團就不少。
袁莎莎就特別討厭袁氏集團的內部官僚作風。
顧晨則是淡淡一笑，接話說道：“不止是胡總剛纔說的這些，當然了，還有人性格內向，按理來說是性格弱點了。”
“可是在現實世界裡呢，這類人當中的牛人越來越多。”
“且不說科技行業裡，內向型的人才天生有優勢，我還見過幾個頂級銷售，和私募基金經理，也是內向型的。”
“所以說吧，也不能一概而論，咱們應該聊聊，對人影響最大的因素。”
見胡天凱微微點頭，似乎也有認同，顧晨則繼續說道：“反正有時候你會發現，出生點位就決定了後續很多的發展方向和風格。”
“我們在看歷史的時候，也明顯有這種感覺，像那些資源稟賦，交通情況，糧食產能等等。”
“這些因素，直接決定你後續該怎麼發展。”
“還比如港口城市，就拿魔都來說吧，沉寂千年，但是一旦北美貿易興起，它也就直接上位了。”
“還有港城，港城處在羊城港的外延，天生差不到哪，另外處在紅海和地中海中間的蘇伊士，沒修運河那會兒就已經很繁忙了。”
“哪怕很多城市處在沙漠裡，但是它正好位於交通要道上，照樣能混得不錯，甩其他城市一大圈也沒問題。”
“對呀。”聽聞顧晨說辭，胡天凱也是默默點頭，認同的說道：
“所以這人吶，也是一樣的，出生家庭影響後續發展這事我就不多說了。”
“而事實上，每個人這一生當中，都有好幾次重新選擇的點位。”
“差不多背景的人，處在不同的位置，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結果。”
指了指天空方向，胡天凱又道：“當然啦，咱們這裡說的，不是那種生下來就是富二代，所以前途一片光明。”
“而是說，相同的一個人，處在小城市和大城市，結果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比如在相同的城市裡，去私企，和去當公務員，也是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我這麼多年幹下來，最大的感觸就是，位置對人的影響，超過我們自己的想象。”
“尤其是位置不僅影響前途，而且還影響一個人的想法和觀念，甚至生活態度也跟着變。”
“而我們經常說的富人思維和窮人思維，其實有一部分確實是富人們的觀念厲害。”
“還有一部分，完全就是他們成爲富人以後，自覺的那麼思考。”
搖了搖腦袋，胡天凱也是唏噓一聲，扳起手指不由分說道：
“如果非要把人分成四種類型，那我覺得，這個S就是最頂級高手，而A，通常可以稱爲正常高手，而B是普通人，至於C嘛，那就屬於腦子不正常的人了。”
“而且我有個很深的感觸，S級的人，只要環境相對公平競爭，那他就是牛人。”
“就比如某度的老闆，人家在美利堅的時候，就已經過上了富裕生活，只是後來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選擇回國創業了。”
“雖然某度現在給人的感覺很尷尬，甚至跟BAT當中另外兩個巨頭根本沒法比。”
“不過你不可否認，當年那會兒，某度絕對是非常牛逼的存在啊。”
“而且當時如果某度的老闆一直待在美利堅的話，當然沒法跟現在比了。”
“但是你不可否認，他在那邊即使做社畜，也能混得非常好。”
頓了頓，見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盯住自己時，胡天凱又道：
“再比如這些天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清華姚班的畢業生，他就算不去谷歌，也能通過業餘搞點事情，輕輕鬆鬆的就能月入5萬。”
“他這種人，就是屬於S級的，而且學什麼都很快，基本幹什麼，他都能混得比正常人好。”
“但是呢，我們絕大部分人都是屬於A或者B，或者A和B是相互轉換的。”
“因爲這兩種人之間的差距呢，其實並不大。”
“而一個正常人，如果被安排到一個高調整高壓力的環境中，不斷被指派去舒適區以外的區域工作，持續幾個月是不明顯的。”
“但是如果持續幾年，而且都能頂得住的話，那這個人也會強悍到難以想象。”
“至於有些人才智平庸，但是考上985，也算是在高中階段找對辦法，潛力爆發，B也就變成了A。”
“你說的沒錯。”感覺這個胡天凱，的確是個學霸的存在，王警官也是佩服不已。
尤其是胡天凱的獨特見解，的確讓老王同志受益匪淺。
而胡天凱，也難得與顧晨幾人再次相遇，又聊得投緣，自然會繼續探討這些問題。
見顧晨雙眸盯住自己時，胡天凱也是比劃着雙手，交流着說道：
“我剛纔說的那些，的確存在，但相反，如果一個人本來就很牛，而且是名校畢業，各項成績好的不得了，還前途無量。”
“那畢業之後，被安排去天天填表格，打掃衛生，如果他自己不想着改變的話，幾年下來，也只能算是個填表達人。”
“我再舉一個例子，如果一個孩子大學英語八級，畢業後再也沒怎麼用過。”
“請不要懷疑，等10年後啊，他跟個高中生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一個普通話都說不利索的閩省人，如果跑到國外十來年，如果他不是躲在唐人街，或者法拉盛這種地方不出來。”
“那麼他的英語水平，肯定要完爆當初的八級高手。”
“相比於大學，環境對人的塑造才更持久更有決定性。”
“而且是環境改變人的思維，思維會進一步改變境遇，反過來再改變思維。”
翹起二郎腿，胡天凱似乎找到了知音，也是指了指自己，越說越來勁道：
“像我當年入職我們公司的時候，就碰到一哥們，他是名校畢業的，後來選擇回到老家，進入到當地的聯通公司。”
“當時的這個選擇呢，還是很讓人羨慕的，畢竟從此有了編制。”
“不過挺可惜的，隨後的幾年，他就跟做了一場噩夢似的，公司的利潤在下降，部門裡的人，也爲了一丁點的利益，竟然搶得死去活來。”
“光一個小小的部門，五個人還分成三派，三年工資不但沒漲，還在降低，最後他忍無可忍了，三十歲，終於決定北漂了。”
長嘆一聲，胡天凱也是努力平復下心情，不由分說道：“用他自己當時的話來說，那就是……反正生活不可能更糟糕了，爲啥不冒一步險呢？”
“相比較而言，一線城市的天花板直插天際，大家也沒空窩裡鬥。”
“每個人都活在極度焦慮中，就像每年都要參加高考一樣，不斷的榨出自己的潛力。”
“但是這個地方呢，又是一個接一個的圈。”
“環境對於人的影響也在這裡，你自己單打獨鬥到最後，也有個上限吧？”
“你也需要依賴別人提拔你，對你賦能，你也需要搭別人的快車。”
“實際上，我們一般說的環境，就是周圍的各種人對你的影響。”
“沒錯。”袁莎莎頗感贊同道：“就像我在看一些網絡論壇上，就有不少袁氏集團的人，抱怨自己的領導就是一頭豬，不知道這頭豬是怎麼混到百萬年薪去的。”
“而這種情況，也不排除這個員工沒有領會到自己領導的真正能力。”
“不過也可能是他領導確實是頭豬，只是加入袁氏集團比較早，正好又碰上公司的大爆發，項目組變成了部門。”
“而部門最後又升級爲產品線，所以當初那個項目組的人，也就全都成了產品線的骨幹了，這豬也就被吹起來了。”
“哈哈，女警同志，看來你對袁氏集團的發跡史還是很瞭解嘛！”聽袁莎莎這麼一說，胡天凱也是頗感驚訝。
隨後又道：“你剛纔說的這些也沒錯，環境和時機確實很重要。”
“而且這些豬呢，還一個個地位無比堅定，因爲就算他們是豬，只要不犯錯，他們當初的老領導也會護着他們。”
“因爲領導也需要多年追隨自己的堅定支持者。”
擡頭看向衆人，胡天凱也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與衆人解釋道：
“其實大家一定要有個常識，那就是越下層越是自由競爭，講的是規則。”
“而越往上呢，越是熟人社會，甚至打個遊戲，他們頂級段位的那些人，他們互相也都認識。”
“因爲段位越高人就越少，就越容易變成熟人社會。”
“而他們互相之間的關係，就不止是同事或者生意夥伴那麼簡單，更是多次博弈後，衍生出來的熟人關係。”
“這就有點像你去辦點什麼事，需要先預約，然後寫申請等審批是一個道理。”
“但是如果你的段位很高，對方的領導跟你又很熟，或者呢，他想跟你很熟。”
“這樣一來，可能這些事情都免掉了，直接就把相關責任人推給你，一個禮拜的流程，可能半個小時就能解決。”
“而且由小及大，可能別人需要幾年才能搞定的事，在一些大佬那裡也就是分分鐘的事，只要他願意出手。”
“這應該算是馬太效應吧？”顧晨也是微微一笑，解釋着說道：“也正是這樣才能發揮效果。”
“就比如你能力越強，幫你的人能力也越強，到最後，就是指數倍的強。”
“哈哈，沒錯。”感覺顧晨說道了要點，胡天凱也是第一次感覺，這個年輕人，不僅辦案沉穩，連思想方面也頗有建樹。
能和顧晨溝通，胡天凱感覺非常舒服，也是抱着一種知音難求的心態，繼續與顧晨溝通下去。
“警察同志，如果你有天不幸加入到一個倒黴的，且不斷收縮的下沉部門，或者下沉的圈子，那麼整體而言，你最好的結局也不會更好。”
“因爲我們總說這個社會是圈層結構，卻一直沒有人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個圈層。”
“但其實這就是個金字塔結構，每個人都在不同的圈層中，高考，則可以幫你突破第一個層。”
“但是接下來的層，卻需要通過圈來破，而圈又分成好幾種，有的圈本身天花板就很低，它的上限都沒法破層的，更別說帶着你破了。”
“而這個圖就是典型的圈層結構圖，每個人既在圈裡，又在層裡。”
“有的圈……它是跨層的，而有的圈上限卻很低，個人奮鬥，往往在這些圈層裡纔有意義，或者說這些圈層能放大你的努力。”
頓了頓，胡天凱又道：“而至於很多的小鎮做題家，其實就是通過高考破了第一層，接下來該怎麼搞呢？其實都是一臉懵逼的。”
“如果你沒有進入破層圈，上限也就定了，如果不調整，一輩子也就看到頭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太多人明知道自己的舒適區上升空間不大，想破局，首先就得思考破圈。”
“但是因爲舒適區的問題，一直就不敢去做，而我自己作爲一個資深的做題家，其實最懂那種感覺。”
“就是最想通過做題這種熟悉的操作，來解決所有問題，但是不懂破局先破圈，那最後也就是耗子踩滾輪，不斷輪迴。”
幽幽的嘆口氣，胡天凱似乎又想起自己當年的奮鬥歷程，也是不由感慨道：
“不僅如此，你們知道小鎮做題家們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嗎？”
“不知道。”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三人齊齊搖頭。
而胡天凱則是默默點頭，微笑着說道：“那就是自己作爲當初突出重圍的那一批人，大家都充滿了狼性。”
“而自己選擇出錯，人生進入了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而且恰好每個人身邊，都有那麼幾隻狼成功的突圍。”
“以至於他們的存在，就是在天天不斷虐那些剩下來的人。”
“而這大部分人，可以對某寶傑克馬的成功，平常心對待。”
“但是很少有人能對自己的大學室友發家致富而熟視無睹的。”
見衆人齊齊點頭，甚至不少交警隊員也在聆聽，胡天凱也是精神抖擻的道：
“當然啦，這些突圍的狼，倒也不是故意想虐其他人，只是有些人的存在，就是對別人的虐待。”
“呃。”聽聞胡天凱說辭，盧薇薇偷偷瞥了眼顧晨，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胡天凱一呆，忙問盧薇薇道：“女警官同志，你笑什麼？”
“我感覺你說的那種人，好像是我顧師弟，他的存在，就屬於你剛纔說的那種類型。”
“而且不僅如此，我顧師弟剛加入警隊的時候，進入的就是你所說的那種毫無前途的下沉部門。”
“可結果呢？愣是將那個毫無前途的下沉部門，發展到現在的精英部門。”
擡頭盯住胡天凱雙眼，盧薇薇也是笑孜孜道：“所以剛纔聽你一說，我忽然就感覺挺有意思，畢竟身邊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
“原來是這樣啊？”聽聞盧薇薇說辭，又結合昨天親眼目睹顧晨的辦案方式，胡天凱也承認，顧晨年紀輕輕，確實在思想方面遠超常人。
其實要看透一個人，看他做人做事的處理方式，就能看出各種端倪。
顧晨，的確是一表人才，也難怪自己不自覺中，就把這位年輕警察當做知音。
顧晨被盧薇薇這麼一誇，也是謙虛的回道：“我盧師姐言過其詞了，我也只不過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罷了，僅此而已。”
“你也別謙虛了，警察同志，你的工作能力，我昨天是有見識過的。”
胡天凱對着顧晨微微一笑，也是繼續說道：“或許你就是屬於另類的存在吧？”
“如果其他人能以平和的心態，來看待這些事情呢，那也還好，最怕一直不服，自己又沒上去，那人生簡直掉坑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