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放這種音樂的？能不能換首曲子？”
也就在音樂朝着詭異樂調響起時，坐在另一處的兩名顧客，似乎對音樂曲風非常反感，直接對着DJ方向吐槽了一句。
年輕的小DJ似乎被懟得沒脾氣，當即老實巴交的換首歌曲。
很快，又是一陣舒緩的音樂響起，整個餐廳，似乎也被這種舒緩音樂帶動了氣氛，所有人在用餐同時，也享受着輕鬆的氛圍。
“你們還沒吃晚飯吧？”女子說。
萬軍坐下之後，也是默默點頭：“因爲工作太忙，還沒吃晚飯。”
“那我請。”女子倒也客氣，直接對着餐廳一名女服務生，打上一記響指。
穿着小禮服的女服務生，當即走過來，將菜單遞上。
女子在徵得幾人的同意下，點了一些小菜，這纔將菜單合攏，交還給女服務生。
待女服務生走遠之後，這纔好奇問道：“我認識周凱，他以前是海東市，陽光醫院的醫生。”
“那你應該就是黃文麗了對吧？”顧晨從女子口中，也基本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黃文麗默默點頭：“是的。”
“很好。”顧晨將這些記錄下來，隨後在舒緩音樂的伴奏聲下，開始詢問黃文麗的情況：
“你家當年的房子，賣掉之前市值多少，有知道嗎？”顧晨問。
黃文麗點頭：“知道，市值85萬。”
“那你賣給周凱多少？”顧晨又問。
黃文麗顯得有些緊張，但是在丈夫的眼神關懷之下，還是回覆顧晨說：“52萬。”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譁然。
尤其是萬軍，更是不可置信的反問黃文麗：“你這是做好事呢？人家賣房，巴不得多賣一些，你卻用低於市場價30多萬的價格，賣掉自己的房子，你……”
指着黃文麗，由於不清楚情況，萬軍還是選擇將手放下，一臉無奈道：“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黃文麗似乎很委屈，在面對警察的詢問，雙手一直攥住身邊的男子，似乎還有心理負擔。
顧晨見狀，趕緊詢問那男子道：“你是黃女士的丈夫？”
“沒錯。”男子是個國字臉，面對顧晨的詢問，也是默默點頭。
顧晨趕緊追問：“你們當年是怎麼想的？爲什麼要低於市場價30萬左右，將這套房子低價賣掉？”
顧晨雖然說不上原因，但這樣的詭異行爲，的確讓人產生懷疑。
見妻子黃文麗不敢明說，男子倒是鼓起勇氣，直截了當的道：“怎麼說呢？當初也是被人坑了，購買了一些金融理財產品，結果被套了進去，根本取不出來。”
“而家裡的積蓄也全部沒了，還欠了放貸公司的30多萬。”
“實際上，我的房子是按照80萬的價值售賣的，但是因爲之前欠人家30多萬，所以房屋只值50萬左右。”
“所以你們纔會覺得，我們只賣了50萬，但實際上我們有幾份合同，都是私下籤訂的。”
“所以，你們欠周凱30多萬？”盧薇薇問。
男子默默點頭：“沒錯，我們是從周凱那裡借了30多萬，因爲那家放貸公司，是周凱跟朋友一起搞的，而我們購買的金融產品，也是他們推薦的。”
“原本以爲能大賺一筆，結果才發現，全是坑，周凱壓根就跟他們是一夥的。”
幽幽的嘆息一聲，男子也是頗爲無奈。
帶着沉重的心情，一旁的黃文麗也是哽咽着說：“我們兩夫妻是做傢俱生意的，原本生活也無憂無慮，賺大錢談不上，但賺點小錢還是有的。”
“可那些年，行業內卷相當嚴重，我們的收入也開始連年遞減，最後實在沒辦法，又聽說不少人購買高風險金融產品發了財。”
“高風險？這你們也信？”袁莎莎感覺不可思議。
要知道，高風險理財產品，這些年連續出現各種問題，早已是衆人皆知的事情。
但黃文麗卻是提醒着說：“女警同志，你要知道，那是發生在15年前的時候，那時候金融市場還不是特別規範，而且我們的信息知曉程度，也遠沒有現在普及。”
“當年，雖然也對高收益金融產品有過懷疑，但同時我們也非常清楚，高收益，意味着高回報。”
“而且只要不崩盤，就有錢賺。”
“是啊。”這邊黃文麗話音剛落，一旁的男子也是附和着說：“那些年，做傢俱生意有些疲憊的我們，開始經過一些朋友的介紹，準備購買一支新的金融產品，收益特別高。”
“雖然我們知道，他們可能是在圈錢，是準備隨時割韭菜的。”
“但是想想，如果我們早點入局，在獲得高收益的同時，及時退出，那割韭菜割的就是後面入局的人，我們還是有錢賺的。”
“而其實我們最早入局的這批人當中，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想的，想着及時退出，不要讓自己成爲韭菜。”
“雖然知道，這可能就是個圈套，可也有不少人賺大錢的，那幾年，靠炒作金融產品賺錢的人多如牛毛。”
“而行業風氣也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所以我們兩夫妻一不做二不休，沒錢也借了些錢，把金融產品買回家。”
“那後來呢？”顧晨知道，有這種投機貪念想法的人，最後的結果都不會太好，因此也想知道隨後發生的情況。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樣，黃文麗也是搖頭嘆息，一臉沮喪的與衆人解釋：
“後來，剛開始是賺了不少，本來我是打算就這麼退出的，當時退出，還能小賺兩三萬的，可我老公不同意，說再等等。”
聞言黃文麗說辭，大家同時將目光看向男子。
男子也是一臉尷尬，低頭主動承認道：“沒錯，當時想着手裡有這麼多本金，多留一天在手裡，就多賺一天的錢。”
“就想着，這個金融產品，即便要割韭菜，那也要再等等，等這金融盤再做大一點。”
重重的嘆息一聲，男子也是捂臉難過：“可誰知道，這金融產品，一路高歌猛進，28天就開始割韭菜。”
“結果……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很多抱着再賺一點就馬上退出的人，最後都被套牢，因爲多數人心中的貪念在作祟。”
“感覺這樣賺錢太容易，比做實體生意要輕鬆許多，大部分人都認爲，再多投點錢，然後及時退出，就能抵得上做生意一年的利潤，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而我們兩夫妻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呢？最後連本帶息賠個精光？”顧晨說。
黃文麗哽咽着點頭：“出了這個結果，我無話可說，只怪我們兩夫妻自作聰明。”
擡頭瞥了眼顧晨，黃文麗又道：“但是警察同志，面對這種高額回報，很多人都已經賺瘋了。”
“這種高回報高收益的金融產品，在15年前，簡直擁有難以拒絕的魔力。”
“很多人一旦陷進去，根本就走不出來，完全是抱着賭徒心理。”
哽咽了一聲，黃文麗也是自責的說道：“我們兩夫妻已經算是及時抽身，卻都已經虧損了百萬之多。”
“除了流動資金全賠進去，還倒欠30多萬，也就有了後來50萬賣房的情況，但實際上是補齊倒欠的30萬。”
“是啊。”男子聞言，也是傷心欲絕：“當年就是太相信高回報金融產品了，所以才吃盡苦頭。”
“光我們那個市場，就有好幾個跳樓自殺的，但是後來聽說，這個局，很多都是那個周凱跟人一起做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以那段時間，來找周凱的人不少，但周凱卻一一否認，最後這件事情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頓了頓，男子靠近顧晨，也是小聲提醒：“警察同志，聽說當年周凱家被人放火，老婆和孩子都被人燒死，其實是那些購買金融產品，最後賠得身無分文，最後自殺人的家屬乾的。”
“你有證據？”聽男子這麼一說，顧晨頓時來了興趣。
男子似乎有些緊張，但還是點頭承認道：“畢竟事情已經過去15年了，我也不妨告訴你，當年那幫死者的家屬，也找到我，因爲我倆夫妻也是受害者。”
“他們商量，找周凱報仇，畢竟周凱當年聽說是這個殺豬盤的莊家，不找他找誰啊？”
“但是聽到要去放火，我倆夫妻害怕，就沒去，但是後來沒過多久時間，就聽說周凱家大火，兩人死亡，死者是周凱的老婆和孩子。”
哽咽了一聲，男子似乎也很自責。
萬軍聞言，頓時惱羞成怒，一把抓住男子衣領，也是怒問他道：“那你當時怎麼不報警？”
“我……我不敢啊。”男子被萬軍的眼神嚇得不輕，整個人臉色發青，卻不敢反抗。
見黃文麗死死拽住萬軍的手，顧晨也提醒萬軍道：“老萬，不要這麼激動。”
“媽的。”萬軍一把甩開男子，明顯沒有給他好臉色，直接腦袋一歪，看向窗外。
顧晨見狀，也是趕緊跟兩夫妻解釋說：“當年第一個衝進火海救人的是他，因爲救出這對母子時，屍體早就被燒焦，所以他很自責。”
“我能理解。”黃文麗也是默默點頭，眼眸也漸漸溼潤起來。
萬軍則是指着兩人不罷休道：“當年但凡你們要是報警，把這一切說清楚，兇手也不可能逍遙法外這麼久。”
“要不是當年的火場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易燃物，我們怎麼可能調查不出？”
“我……我知道。”黃文麗十分愧疚，但還是替自己辯解道：“因爲當年那幫人已經瘋了，他們也是家破人亡，被人騙慘。”
“所以，沒辦法，他們只能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報復。”
“但是，這也只是他們說說而已，究竟是不是他們乾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沒有參與進去。”
深呼一口氣，黃文麗努力讓自己平復心情，這才又道：
“而且如果當年我馬上舉報是那幫人乾的，他們肯定會知道是我倆夫妻告的秘，因爲當年放火的事情，他們曾經跟我們商量過，還計劃過如何不露痕跡。”
“如果他們被抓，我倆夫妻就麻煩了，所以我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纔沒有透露出去。”
“直到現在已經過去15年，周凱的老婆和孩子也死去了15年，我們良心過不去，你們來找我們，我們兩夫妻商量之後，才願意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們。”
“甚至連我們低價賣給周凱房產的事情，我們都不敢去追究，就怕牽扯到這起命案。”
“是啊。”男子聞言妻子說辭，也是趕緊附和着說：
“這麼多年過去了，原本以爲這件事情就這麼塵封下去，不會再有人提及。”
“我們當年虧損的金錢也回不來了，資金警方都沒有任何下文。”
“而且因爲那場火災，我們又是知情者，一直愧疚不敢報警，直到今天。”
擡頭看了眼顧晨和萬軍，男子有些不好意思。
顧晨倒是客氣說道：“你們能把事情真相說出來最好，那些當年商議要放火報復的人員名單，你還記得嗎？”
“記得。”黃文麗點頭，默認着說：“那些人就是當年跳樓自殺那兩個人的家屬，那些人我還記得，反正現在已經過去15年，他們不一定就能猜到是我們說的。”
頓了頓，黃文麗又道：“但是，也請你們一定要替我倆保密，否則我們肯定要遭殃的。”
“這個放心，我可以給你們保證。”萬軍此刻的氣是消了不少，但卻依舊板着臉，一副不好商量的樣子。
見事情起因也逐漸明朗，顧晨在與黃文麗兩夫妻吃完晚餐之後，也順利讓兩夫妻寫下了當年有意參與放火人名單，並護送兩人回到家中。
……
……
晚上11點。
海東市高鐵南站，顧晨將名單交給萬軍，也是千叮萬囑道：“這邊這些人的情況，就交給你老萬來處理，務必幫我們查清楚當年的火災情況。”
“那是當然的。”將名單表放進口袋，萬軍也是慶幸的說：“當年要不是受到環境影響，查不出火災原因，我肯定要調查一番的。”
“只可惜，15年前那對母子，如果真是被人縱火燒死，那也太冤了，至於那幫金融騙子當中，到底有沒有周凱，這個回去之後，我會立馬請示上級，專門對這種情況展開調查。”
頓了頓，萬軍看了眼顧晨，也是感慨着說：“只是辛苦你們，今天剛過來，現在立馬又要回江南市，連在我們海東市住一晚的時間都沒有，太辛苦了。”
“時間緊任務重嘛。”顧晨也是咧嘴笑笑。
對於案件調查，顧晨向來不想浪費一分一秒時間。
如果有線索，就得立馬行動起來，將案件抽絲剝繭，直到將真相找出。
雖然跟顧晨接觸時間短，但從顧晨這種工作態度，萬軍也是十分佩服。
中午才趕到海東市，連午飯也顧不得吃，就一路前往東高鎮。
實地瞭解完情況之後，又去往陽光醫院，最後又約出15年前的當事人，一起來到南山餐廳。
最後在餐廳，終於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
可以說，顧晨在自己辦理案件的同時，也給萬軍提供了許多有價值情報。
這對萬軍來說，也是一次不小的收穫。
見顧晨就要進站檢票，萬軍頓時有些尷尬，也是不捨的調侃：“實在不好意思啊顧晨，你們匆匆來匆匆走，我都沒什麼東西送給你們，連請你們吃頓像樣的工作餐都沒有，真的有些過意不去。”
“哈哈。”顧晨拍拍萬軍肩膀，搖頭笑笑：“沒關係，關於你跟那家麪館老闆要的醬料，我回去之後，立馬給你們寄送過來，請注意及時查收。”
“好吧，爲了那箱醬料，我決定想念你們。”
“噗！”
“哈哈。”
衆人聞言，也是一陣噗笑。
隨着進站廣播不斷提醒，顧晨團隊也坐上了回家的高鐵。
夜色降臨，但是顧晨幾人坐在5號車廂，望着窗外的霓虹燈光，顧晨也是若有所思。
腦海中，各種數據流不斷翻滾。
可以說，這次的海東市之行，顧晨收穫滿滿，基本搞清楚了周凱的一些情況。
而周凱是不是操縱者X，顧晨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盧薇薇和顧晨坐在一起，由於太過疲憊，盧薇薇直接將顧晨的肩膀當做枕頭，眯眼休息。
而袁莎莎則靠在盧薇薇肩膀，套娃式休息。
王警官跟另外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女子坐在一起，此刻也是疲憊不堪。
隨着高鐵穿梭在城市之間，對面的中年女子見顧晨一直望着窗外，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對着顧晨隨口一說：
“窗外風景不錯吧？”
“嗯？”顧晨反應過來，瞥兩眼對面的陌生女子，問道：“你在跟我說話？”
“沒錯。”女子理了理衣領，也是淡笑着說：“你們去哪？”
“江南市。”顧晨說。
“我也是。”女子也是笑孜孜道。
顧晨“哦”了一聲，繼續看向窗外。
感覺顧晨有些言簡意賅，但似乎無人聊天，女子卻也有些無聊，便指着窗外調侃着說：“當年這條路上，還是荒野一片，現如今滄海桑田，都是高樓林立，可見經濟發展日新月異。”
“嗯。”顧晨的迴應依舊言簡意賅。
畢竟自己的思緒中只有案子，對於這種陌生人的熱情搭訕，顧晨實在沒那閒情。
女子頓時有些尷尬，但卻想跟顧晨聊上幾句，於是又道：“你知道嗎？很多人在坐火車或汽車的時候，喜歡無意識的看窗外。”
“然後發呆，放空自己，就像你這樣，這種感覺很獨特，那些遺忘的往事，得而復失的感覺，無暇顧及的思想，埋藏在心裡的人，都會不招自來。”
顧晨聞言，感覺這人有點意思，便下意識的看了眼對面的女子，笑笑說道：“你說的沒錯。”
“是吧？”見顧晨終於肯跟自己交流起來，女子頓時喜出望外，指着窗外又道：
“就如同窗外的景物一樣，在心靈的窗戶前掠過，形成這種獨特感受的原因，其實主要包括三個方面。”
“還有這講究？”聽見有女人在跟顧晨搭訕，靠在顧晨肩膀上休息的盧薇薇，頓時睜開眼問：“那你倒是說說看。”
“哈哈。”見顧晨身邊還靠着一位年輕女子，想必跟顧晨也是情侶關係。
但中年女子似乎並不在乎，也是望向窗外，調侃着說：
“這第一，當然是流動的感覺，與干擾少的環境，可以給人帶來充分的安全感，讓身心也變得放鬆起來。”
“這倒是真的。”顧晨默默點頭，也是附和着說：“看窗外的風景，的確讓人心情放鬆。”
“對吧？”中年女子咧嘴一笑，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又道：
“其實，這是大腦在短暫的脫離固有的思維模式，實現自我重啓。”
“而這第二，就是大腦在這個時候呢，會開啓默認模式網絡，那麼在這種模式下呢，大腦會收集我們關於一些事件和過往的記憶，自我特質的描述，情感狀態的認知等等。”
“雖然是對周圍環境的敏感度減弱，但是內心的想法並不會沉寂，反而會逐漸清晰的活躍起來。”
“好像有點道理。”感覺對面這女人頗有學識的樣子，盧薇薇頓時也不疲憊了，直接坐正了身體，請教着說：“那第三點呢？”
中年女子咧嘴一笑，感覺話題就這樣打開了，便也樂意的解釋說：
“而這第三，就是在看窗外的時候，向前走的人生任務，被交通工具暫時代理。”
“成爲難得的無比焦慮的時刻，這個時候容易打開自我，與世界重新建立起連接。”
“所以當我們坐車的時候，可以盡情的看窗外，有人會在繁華喧囂的都市公交窗外，體會到自己內心的孤獨。”
“有人會在風馳電掣的高鐵窗外，感受到時代的變遷，也有人會在浩渺天空的飛機舷窗外，重新認識世界的純澈和溫柔的美好。”
躺靠在座椅上，中年女子也是摘下眼鏡，靠在袖口位置擦拭兩下，重新戴在鼻樑上說：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生活需要參與，也需要適度的抽離，這樣生活的面貌，纔會變得豐富多彩。”
“所以你們有心事，儘可以多看看窗外，所有的一切煩惱，都會隨之拋在腦後。”
“哈哈，您這話說的有水平。”見對面女子說話頗有學識的樣子，顧晨也是佩服點頭。
女子則是擺擺手道：“我看你們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其實大可不必，坐在高鐵車上，看看窗外，所有的煩惱皆可拋之腦後。”
指了指自己，女子又道：“像我就經常坐飛機，坐高鐵，在全國到處出差，我就喜歡選擇靠窗的位置，買票也專買靠窗的位置。”
“這樣一來，可以放空自己，看着呼嘯而過的風景，內心非常平靜。”
“那一刻，惦記的人，憶起的過往很重要，很深刻，也很難割捨。”
“哈哈，你說出了很多人想說又說不出的感覺。”袁莎莎此刻也毫無睡意，感覺這女子說話超級高水平。
似乎平常的一件小事，在她嘴裡便能出口成章，說出不一樣的意境。
尤其能說出很多人想說卻說不出的感覺來，這點是袁莎莎比較佩服的地方。
中年女子也是咧嘴笑笑：“很正常，當你以孩子般單純而無所希求的目光去看待這個世界，那麼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美好，夜空的月輪，和星辰都很美。”
“小溪，海灘，森林和岩石，花兒與蝴蝶都很美。”
“當你能夠如此單純，專注於當下，毫無疑慮的走過這個世界，生命真是一件賞心悅事。”
“您應該去過很多地方吧？”見女子說話的確不一般，顧晨對她表示尊敬。
也看得出，這是一個看過世界的女人，最起碼人生閱歷非常豐富的樣子。
女子頓時跟顧晨聊天上頭，也是淡笑着回覆：“全國各地我都去過，我看過的風景，肯定比你們多。”
瞥了眼窗外，此刻的高鐵已經駛出市區，正在高架橋上飛馳前進。
外頭的景色，也開始由工廠廠房代替了高樓大廈。
女子回憶着說：“其實我最放鬆，最不焦慮的時候，就是當年坐長途火車的時候。”
“很多認識的人都覺得，坐十幾二十個小時火車太累太不值得，但我只要有條件，還是會選擇火車。”
“因爲雖然花費了這一兩天，但是真的能讓我重啓，平時是無法做到的。”
“嗯，你說的對，可以多看窗外，對眼睛好，不會近視。”王警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雙眼，似乎也被幾人的對話所打擾，此刻也完全沒了睡意。
見身邊這名中年女子衣着得體，王警官這才下意識的多看了兩眼，也是找話題道：
“就像我當年上學，家裡條件也不好，去京城坐的就是綠皮火車。”
“以前總是看着來往火車，嚮往着外面的世界，高考結束後第一次坐上火車，我滿眼都是對大學生活，大城市的嚮往。”
“是嘛？那第一次坐火車去大城市，應該是挺難忘的吧？”中年女子淡笑着問他。
王警官默默點頭，趕緊挪了挪身子，讓自己坐正一些，這才調侃着說：
“可不是嗎？在火車上看到自己家的那一刻，我哭了，然後在車站被騙了200塊我又哭了。”
“噗！”
聽王警官這麼一說，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噗笑起來。
盧薇薇也是踢他一腳，沒好氣道：“老王，好好的氣氛，又被你給打破了，話說你在車站被騙200塊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是啊，你好像沒跟我們說起過？”袁莎莎也附和着說。
王警官吸了吸鼻子，也是調侃的笑笑：“這種事情，怎麼能跟你們說呢？說出來丟人啊。”
“反正當年第一次坐火車去大城市求學，經歷不是很美好。”
“不過有一點我深信不疑，那就是如果窗戶會說話，它一定記錄了很多人的故事。”
“嗯，我也喜歡看窗外。”袁莎莎撩了撩自己的秀髮，也是感慨着說：“但是因爲我暈車，所以不看窗外，我感覺會很悶很暈很想吐。”
“小袁沒坐過高鐵嗎？”顧晨問。
袁莎莎咧嘴一笑，也是認真回道：“高鐵還好，普通火車從沒坐過。”
“那你平時坐什麼出遠門？”盧薇薇一臉好奇。
袁莎莎回想着說：“坐飛機，然後坐汽車，反正火車很少坐，一般都是跟着家裡人，因爲家裡人知道我坐車會暈車，所以開哪種車子出遠門很重要。”
“那這麼說來，你家有幾輛車？”王警官一臉遲疑。
袁莎莎則是咧嘴笑笑：“都是親戚的車，他們出遠門，也會考慮我坐車的感受。”
“不過那是以前，現在的我已經好多了，也沒那麼矯情了。”
“那也是，畢竟窮人家的孩子，不能太矯情，你以前還坐過飛機，這已經比我好太多了，我讀書的時候，都是坐綠皮火車，那乘坐感覺真的很差。”
王警官躺靠在座椅上，忽然又想起自己在車站被騙走的那200塊錢。
中年女子見衆人都彼此認識，也是好奇問道：“你們都是一起的？”
“沒錯。”顧晨默默點頭，也是附和着說：“我們一起來海東市出差，現在趕着回去。”
“那你們也太辛苦了，跑業務的吧？我跟你們說，現在的業務員，那是真辛苦，不過優秀業務員賺的也多。”
中年女子見幾人並不是出來遊玩，而是出差，第一印象，這應該是個銷售團隊。
顧晨也沒解釋，只是笑笑說道：“現在什麼工作都一樣，不過我熱愛我的工作。”
“哈哈，那挺好的。”女子似乎對顧晨特別上心，也一直在努力跟顧晨找話題。
見顧晨說自己熱愛工作，女子也在調侃着說：“你還算比較不錯，有些人就總是不想上班。”
“像這些上班族在工作中，基本上都會體驗到身心俱疲，能量被耗竭的感覺，那麼這種現象呢，其實就叫做職業倦怠。”
“嗯嗯，我就屬於職業倦怠。”盧薇薇聞言，趕緊坐正了身體，表示認同。
中年女子咧嘴一笑，又道：“這種比較容易出現在教師，醫護人員，辦公室白領等人羣當中，做銷售的也容易出現這種情況。”
上下打量着盧薇薇，女子也是關心的問她：“小姑娘，你平時會不會在情感上感覺喪失工作的積極性，產生對工作的牴觸情緒，甚至是厭惡情緒呢？”
“嗯，這倒沒有。”盧薇薇想了幾秒，感覺這得分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顧晨沒來警局的時候，自己似乎就是這樣，但現在得另當別論了。
中年女子一笑而過，又問：“那你平時在人際交往上，對待同事和領導，是不是開始變得疏遠和冷漠了呢？”
“好像也沒有。”盧薇薇抓了抓自己的俏臉，感覺這還得分兩個階段。
即顧晨來警局之前，和顧晨來警局之後。
中年女子有點尷尬，於是乾咳兩聲，努力平復下心情，這才又問：“那你是否會否定自己工作的意義和價值，感受不到工作帶來的成就感呢？”
“好像也沒有。”盧薇薇若有所思，也是淡淡回道：“感覺我對工作還蠻有興趣的，也很有成就感。”
中年女子：“……”
感覺這小姑娘在耍我呢？不按劇本來走？
有些尷尬，但中年女子還是強裝淡定，賠笑着說：“那你就不屬於這種情況，你應該屬於對工作非常喜歡，所以不叫職業倦怠，你這應該就是餓了或者困了。”
中年女子爲什麼這麼說？因爲盧薇薇的肚子又開始咕咕亂叫了。
盧薇薇苦笑一聲，也是反問女子：“那如果要是我出現職業倦怠了，那麼我該如何應對這種職業倦怠呢？”
“首先需要甄別原因，改變應激的來源。”中年女子甩了甩手指，也是一臉認真。
盧薇薇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表示願意請教的樣子。
中年女子瞥了眼顧晨，忽然又是笑臉盈盈的道：
“如果是確定性導致的職業倦怠，就需要我們主動在工作中，提高這種不確定性。”
“比如設立短期目標和遠景規劃，同時呢，需要我們主動尋找工作當中的樂趣。”
“我們的工作沒有樂趣，只有刺激。”王警官感覺自己屬於職業倦怠，也是附和一聲。
中年女子則是乾笑兩聲，又道：“那如果是這樣，一般就是高壓力導致的職業倦怠，這就需要我們提高自己的心理抗壓能力。”
“而且需要尋找釋放壓力的途徑，主動將工作和生活分開，積極努力的調整自己。”
“嗯，像我就天天不想上班。”王警官擡頭回想，也是若有所思：
“當年的我，曾經一度到了上班時間就有恐懼感，而且很強烈，也不知道爲什麼？每個星期都有那麼六七天不想上班，就像當條鹹魚。”
“所以當時我的理解是，何以解憂？唯有退休。”
“嗯，果然很鹹魚。”面對王警官的自我調侃，女子也表示沒轍。
感覺這男人跟對面的盧薇薇，都是一對奇葩的存在，唯獨顧晨看上去還算正常。
原本女子也只想找顧晨聊天，可這幫人現在都清醒過來，就要跟自己聊個沒完。
這一路上，雖然只有幾個小時的車程，但是女子卻不斷分享自己的經歷。
顧晨也能大概聽出，這應該是個當年家庭非常貧苦，然後通過自己的一步步努力，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女子。
給人的感覺就是相當有演講天賦，尤其善於打開人的心扉。
顧晨幾人跟她聊天，心情自然很舒暢，感覺女子似乎有着某種魔力，不自然間，就有想要跟她做朋友的想法。
但女子依舊把自己凡爾賽的天花亂墜，並且幾次暗示顧晨留個聯繫方式，顧晨似乎都是不動如山。
這讓中年女子十分糾結。
眼看車內廣播響起，前方到站江南北站，中年女子努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也是繼續詢問顧晨道：“小夥子，我看你形象不錯，幹銷售應該賺不了多少錢。”
“這樣吧，你可以考慮來我公司，讓我對你培養一下，想必你能賺到比現在要多很多的工資，你覺得呢？”
“我看不用了。”顧晨咧嘴一笑，也是認真回道：“雖然我的工作工資不高，但我很喜歡，也熱愛我的工作，暫時沒想過換一份工作。”
“這不行啊。”感覺顧晨在直接拒絕自己，中年女子猶豫了幾秒，又道：“人總得有點追求嘛，幹什麼都得往上看。”
“我們留個聯繫方式吧，我覺得你這小夥挺不錯的，我在江南市也得待上一段時間，大家在車上遇見，即是緣分，說不定我們在江南市還能聚聚呢。”
“不用了，謝謝。”顧晨的回答依舊是言簡意賅。
盧薇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也是美滋滋。
雖然每次跟顧晨出差，自己都是緊挨着顧晨，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己跟顧晨的關係非常親密。
但即便如此，顧晨的高顏值，還是會吸引不少女人厚着臉皮來問聯繫方式，完全不顧自己的存在。
感覺在高顏值面前，自己就是空氣般的存在。
雖然生氣，但盧薇薇每次看到顧晨拒絕對方，讓對方尷尬的恨不得鑽進地洞的樣子，自己反而有種成就感。
加上這個女人，無疑又是一個失敗者。
女子嘆息一聲，也是無奈搖頭：“可惜了，要不這樣，我給你留個聯繫方式，有空來我那裡坐坐，喝喝茶什麼的。”
話音落下，女子將名片塞給顧晨。
雖然不感興趣，但顧晨出於禮貌，還是選擇雙手接住，並附和着說：“那行，有空去你那轉轉。”
隨着到站廣播繼續響起，車廂內的衆人，開始依次將自己的行李取下，排隊準備下車。
走出車站出口的時候，那名中年女子似乎故意走到衆人跟前，朝着一輛勞斯萊斯揮手致意。
兩名西裝革履的男女見狀，趕緊上前替女子拿下行李。
接客的男子似乎是個司機，而另一名女子像個秘書，跟在中年女子左右，一起上了勞斯萊斯。
見顧晨幾人從身邊走過，女子頓時落下車窗，也是對着顧晨幾人笑孜孜道：“那我先走了，改天來我那坐坐？”
“好的。”出於禮貌，顧晨還是敷衍的答應。
隨後女子躺靠在座椅上，吩咐司機開車，直接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