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根據路人的指引，看向彩虹橋上的那名女子。
的確，她和路人所描述的情況一致，纏着滿頭的紗布，活像一個木乃伊。
此刻路邊衆人也是議論紛紛：
“這彩虹橋兩側的吊拉結構，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爬上去的？”
“這姑娘該不會受什麼刺激了吧？好端端的別想不開啊？”
“她這腦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好在是有燈光照着，不知道的，半夜碰見還真以爲見鬼了呢。”
“噓！你就少說兩句吧，可別把人家姑娘氣得跳江。”
“警察不是來了嗎？讓警察來解決吧。”
……
見衆人都在熱議，顧晨伸手噓聲道：“大家都稍微安靜一些，好嗎？”
衆人聞言，吵鬧的現場也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學着顧晨的噓聲動作，示意周圍人羣不要說話。
何俊超跟吳小峰見狀，也是有些頭大了。
光看着彩虹橋兩側的斜拉結構，爬上去就挺困難的，可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蜘蛛俠屬性，這種角度也能上去？
且不說救人的問題，光爬上去就是困難重重。
溝通？
或許，更加困難吧？
“你好。”顧晨站在彩虹橋的斜拉結構底部，對着上邊的女子叫了一聲。
此時滿頭纏滿紗布的女子，身材似乎比較高挑，她穿着白色襯衣，藍色牛仔七分褲，身材也是勾勒的凹凸有致。
因爲頭部纏滿繃帶的緣故，顧晨也看不清她臉，因此具體年齡也不得而知。
在第一次喊話未果後，顧晨又繼續第二次喊話：“你好，你能聽見嗎？我是警察，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這一次，似乎喊話起到了作用，坐在斜拉結構上的女子，微微側頭看上一眼。
可很快，她又再次面向江面，似乎在注視着橋下的江水。
要知道，從女子這個角度跳下去，直接可以墜入江中。
此時此景，以及女子的反常舉動，顧晨絕不相信她只是爬上彩虹橋吹吹風這麼簡單，很有可能是想跳江。
感覺距離太遠，溝通起來實在費力，顧晨索性準備爬上彩虹橋，一點一點接近女子。
可就在顧晨準備爬橋的瞬間，他忽然發現，皮鞋在此刻的鋼架結構上，由於角度陡峭，整個人容易直接滑下，根本難以爬上結構。
想到這裡，顧晨直接脫下皮鞋和襪子，赤腳上陣。
可這一次，由於腳掌與鋼架結構增加了摩擦，顧晨很順利的爬了上去。
此時此刻，只感覺腳掌有股悶熱的氣息，江面吹來的風很大，但好在顧晨攀爬是強項，能夠穩紮穩打，步步逼近。
“顧晨，注意安全。”看着顧晨攀爬的模樣，何俊超心裡不由咯噔一下，於是趕緊掏出手機，準備撥打119求援。
顧晨上去最多是穩住女子，可要將她救下，還需要專業的消防工具才能完成。
因此要保證顧晨和女子的安全，何俊超必須要求助消防員前來協助。
就在此時，女子似乎也發現下方有點動靜，她瞥了眼顧晨，忽然警惕着說道：“你別過來。”
顧晨瞬間停止攀爬，他擡頭看她一眼道：“你沒事吧？有什麼事跟我說，我們先下去好嗎？”
女子沒說話，扭頭又看了眼江面。
顧晨趁着間隙，又迅速往上爬了幾步。
待女子再次轉過身來，顧晨又迅速停止了攀爬動作。
“姑娘，聽你的聲音，年齡也不大吧？我們應該是同齡人，我叫顧晨，是芙蓉分局刑偵三組的警察，你有事跟我說好嗎？”
女子忽然吸了吸鼻子，嗚嗚大哭起來。
“怎麼還哭上了？怕不是感情受挫吧？”
想到這，顧晨又趕緊安慰道：“姑娘，感情沒了可以再來，我們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先下來好嗎？”
“我還沒男朋友呢，何來感情？”女子委屈巴巴，感覺生活毫無意義。
顧晨啊道：“原來不是感情問題啊？那你也用不着在七夕這天爬到這裡來吧？什麼事跟我說好嗎？我是警察，或許可以幫到你。”
“幫我？”女子瞥了眼顧晨，不由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沒臉見人了，嗚嗚。”
感覺這樣溝通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顧晨只好利用循行漸進的方法，趁着女子哭泣的瞬間，趕緊又向上爬上幾步。
待女子擡頭時，顧晨又趕緊停止攀爬。
而此時，女子似乎感覺顧晨越來越近，她趕緊挪動身軀，往上退了幾步：“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我不過來，可你總得跟我說一下，你爬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
“我要自殺。”女子說的言簡意賅。
顧晨冷哼一聲：“爲什麼？什麼事情值得你自殺？還是說你受了什麼委屈？心裡憋的慌？”
見女子似乎情緒稍稍穩定，顧晨又語氣溫和道：“有時候，人的頭腦一熱，可能就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
“我辦過不少案子，碰到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物，很多人做出一些令自己難以理解的行爲，通常都是頭腦一熱。”
“所以你在爬上這座彩虹橋的時候，你先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其實你也很害怕對吧？”
顧晨的話似乎說到了她心坎裡，女子竟然不由自主的點頭兩下。
“所以說嘛。”顧晨見剛纔的氣氛有些緩和，於是側靠在彩虹橋吊樑上，語氣輕柔道：“你肯定是沒想好，只是頭腦一熱就上來了。”
“如果你就這麼跳下去，你家人怎麼辦？你爸媽怎麼想？你長這麼大，都還沒機會給國家交稅吧？”
“啊？”聽着顧晨這麼一說，女子有點懵逼道：“給國家交稅？”
“難道你不工作嗎？有工資就得交稅啊。”顧晨說。
女子搖頭：“我纔剛畢業，哪裡有工作啊？”
“哦，那就是還沒工作咯？”顧晨深呼一口氣，繼續笑着與她溝通：“聽你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你是來這找工作？”
“嗯。”女子似乎跟上了顧晨的節奏，點頭嗯道。
“那是在找工作的過程中遇到了麻煩？”顧晨見女子扭頭望向江面，於是又趕緊向前爬了幾步。
他現在離女子只有10米左右的距離，還需要再接近一些，才能在衝刺中接近女子。
可即便接近女子，彩虹橋拱形吊樑的兩端也沒有任何遮擋護欄，如果女子一旦掙扎，很容易造成兩人同時墜落。
因此顧晨也是小心謹慎，並不是急於求成。
女子頓時有些抽泣，她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似乎也在平復心情。
“你這頭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繃着消毒紗布？你受傷了？”顧晨問她。
女子繼續點頭，不過這次她選擇與顧晨對話：“我是外地過來的，本來打算在江南市求職面試，可一轉眼，我卻躺上了整形醫院的手術檯。”
“現在錢沒賺到，還背上了數萬元的貸款，我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嗚嗚。”
說道這裡，女子頓時又嗚嗚大哭起來。
顧晨趕緊壓壓手：“冷靜，你先冷靜一下好嗎？你在江南市難道沒有其他朋友？”
女子先是搖頭，可很快又變成點頭。
顧晨有點懵，繼續問她：“一個朋友都沒有嗎？”
“起先是有一個號稱我學姐的人，我來這裡就是爲了投奔她，起先還住在一起，可後來她也不知去向，連房租也沒交，整個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我現在孤零零一個人，我都不知道該找誰？”
“有困難找警察啊，這事我來幫你解決。”顧晨調整了一下身上的裝備，也是主動要求幫她解決問題。
女子瞥了眼顧晨，近距離相視，她見顧晨長相英俊，且給人一種天然的親近，於是便主動點頭，頓時跳江的想法也消失不見。
“那我們下去再說，好嗎？”顧晨問。
女子依舊點頭。
“那你先在那裡別動，等我過去。”顧晨終於有機會接近她，頓時深呼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情，這才重新往上爬。
可來到女子身邊時，顧晨嘗試着將她帶下橋樑，卻發現女子此刻全身麻痹，根本動彈不得。
或許是在上邊待久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爲放棄了輕生的念頭，女子此刻低頭一瞧，橋樑上渺小的人物，江面吹拂的涼風，以及這陡峭的吊樑，順然將她嚇得不輕。
“我不行，我現在動不了，我怕高。”女子哀求着說道。
“怕高你還能爬這麼高，可見你放棄雜念的時候，勇氣可嘉。”顧晨也不好強求，只能爬到女子身邊。
用手扶住發抖的女子，防止她從橋上墜落。
此時此刻，遠處一輛中型雲梯消防車也在警燈閃爍，很快開到了斜樑橋下。
在幾名消防隊員的緊密配合下，雲梯消防車利用液壓升降平臺，將一名消防員送到與顧晨平行的位置。
再給顧晨和女子綁好安全帶後，兩人齊心協力，一起將被困女子救上平臺，這才緩緩降落下來。
人一落地，包括何俊超跟吳小峰在內的許多人員，此刻也是瞬間圍攏過來。
“顧晨你沒事吧？”幫顧晨提着鞋襪的何俊超問。
“沒事，好得很。”顧晨接過鞋襪，直接坐在地上穿戴起來。
而此刻被救的女子，也被幾名消防隊員圍在中間保護起來。
一名消防員給她遞來一杯水，另一名消防員給她遞來一張溼毛巾，努力讓她平復心情。
“這次多虧你們。”顧晨穿好鞋襪後，主動與其中一名消防指揮員握手致意。
“小意思，應該做的嘛，話說這姑娘什麼情況？”消防指揮員說。
顧晨聳聳肩：“現在暫時還不是很清楚，容我們帶回去調查一下。”
“那行，那就先這樣吧。”消防指揮員見任務完成，也不願在這過多的停留。
與顧晨再次握手寒暄後，直接登上那輛雲梯消防車的副駕駛。
“隊長，你說也真是的，這七夕都不讓人安穩，好好的七夕晚會都看不成。”駕駛員有些小情緒，將一包薯片遞給指揮員。
指揮員直接拿起薯片往嘴裡送：“那有什麼辦法呢？哪年七夕能讓人安穩過？去年七夕當晚，光下河救人就兩起，今年還算可以了。”
說道這裡，消防指揮員又將薯片拿給後座：“猴子，要不來點？”
“我……我就不用了。”叫猴子的消防員，直接擺擺手拒絕。
“嘿，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指揮員見狀，也是不可置信道：“平時我吃塊小餅乾你都要蹭一下，現在一包薯片擺在你面前，你竟然不吃？”
“我不是這意思。”叫猴子的消防員指了指外頭的顧晨，又指了指消防指揮員，道：“我剛纔看見那警察穿完襪子穿鞋子，然後直接跟你握手，還是兩次。”
“所以呢？”消防指揮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所以隊長啊，你……你沒洗手啊。”猴子說。
“我靠。”消防指揮員聞言，趕緊往車外吐了口唾液。
……
……
那邊消防員們還在爲沒洗手吃薯片的事情而感到尷尬，這邊顧晨也帶着女子坐上警車，一起前往芙蓉分局。
一路無話。
等大家來到三組辦公室，顧晨直接給女子倒上一杯熱開水，親手端到她面前。
隨後又搬來一張小木凳，讓她暫時先坐下。
“你餓嗎？”顧晨問她。
剛纔在車上，就一直聽女子肚子咕咕叫，想必也是沒吃晚飯。
女子有些拘謹，微微點頭：“我沒錢吃晚飯。”
“那你不早說？早說帶你先吃晚飯啊。”何俊超也是吐槽着說。
顧晨擺擺手：“沒關係，平時盧師姐零食存貨很多，可能她這裡還有些吃的吧，我來找找。”
“我來吧。”見習警吳小峰見狀，也趕緊走過來幫忙。
大家一起打開了盧薇薇抽屜。
還別說，各種美味零食應有盡有，看得何俊超和吳小峰直流口水。
“我的天？這盧師姐也太會享受了吧？這手撕牛肉，烤雞腿，鵪鶉蛋，還有好多法式小麪包和薯片啊，她是怎麼做到把抽屜裡塞滿這麼多零食還看上去並不擁擠的樣子？”
吳小峰第一次翻盧薇薇抽屜，頓時感覺跟發現新大陸一般驚奇。
四個垂直抽屜，只有最上一層是擺放文件，下面三層全是零食。
感覺盧薇薇不在三組辦公室開個雜貨鋪，都對不起這些美味的零食。
何俊超敲他腦袋一下，提醒着說道：“盧薇薇的東西可別亂動，尤其是薯片，那可是她的最愛。”
“明白了何師兄，我就是看看。”吳小峰哪敢動盧薇薇的東西？感覺整個三組辦公室，就她盧薇薇最會享受生活。
顧晨挑了一些耐飽的零食，讓女子先吃着，隨後取來筆錄本，這才趴在桌上準備記錄：
“你叫什麼名字？身份證帶了嗎？”顧晨問。
“我叫韓麗麗。”女子將身份證掏出，遞給顧晨道：“給。”
顧晨接過身份證，按照上面的信息登記起來，隨口又問：“你頭上是動過手術對嗎？”
“對，是整容。”韓麗麗說。
顧晨瞥她一眼，將身份證亮在韓麗麗面前，比較着說道：“我看你身份證上面的照片挺好看了啊，好端端的去整容做什麼？”
“我……”女子欲言又止，她低下頭，也是不由分說道：“我也是被人騙了，原本就想來江南市找份工作，可誰知道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記得你在橋上的時候跟我說過，你是來投奔學姐的，那學姐叫什麼你知道嗎？”顧晨又問。
韓麗麗搖頭哭泣：“她可能是個騙子，也可能並不是我學姐。”
“怎麼說？”顧晨感覺挺好奇，扭過身問她。
“是這樣的。”女子吸了吸鼻子，也是委屈巴巴道：“之前我在老家大學畢業後，一直在網上找工作。”
“因爲我以前在學校禮儀隊待過，而且身材也還算可以，所以我經常會在社交網絡上上傳一些個人生活照片，也聚集了一些粉絲。”
“粉絲有多少？”何俊超趕忙問她。
“也就……8000左右的樣子吧。”
“嗯嗯，你繼續說下去。”何俊超點頭，表示明白。
韓麗麗搖頭哭泣：“後來有個女大V聯繫上我，說是我同校學姐，比我大兩屆，現在在一家網紅公司上班。”
“而且我點開她空間，發現她又10多萬粉絲，而且那些拍攝的視頻和照片都很有網感，就是那種網紅的味道。”
“她說她現在收入很高，工作還輕鬆，說看我條件不錯，問我有沒有興趣加盟她們的網紅孵化公司。”
“所以，你答應了？”顧晨問她。
韓麗麗點頭：“對，我答應了，因爲我也想成爲她，而且我在學校的時候就積累了8000多粉絲，如果再包裝一下的話，可能我比她還賺的多。”
顧晨深呼一口氣，用筆指着韓麗麗：“你繼續說下去。”
“嗯。”韓麗麗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我考慮了一週，最終決定來江南市發展。”
“而且當時我沒有住的地方，那位自稱學姐的人告訴我，她目前也一個人在這租房子，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合租？”
“然而我就答應了，畢竟是我們學校的學姐，多少也能照顧一下，所以我就買好來江南市的車票，直接過來投奔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