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泉的回答顯然沒能達到竇遠洋的預期，微微皺起眉頭沉吟一聲之後，最終點頭說道：“那行，我等你。”
陪着竇長清喝了一會兒茶，竇遠洋開車把王泉送回市內，並且幫王泉安排好了酒店。
回來的路上，竇遠洋一直沒話找話跟王泉聊天，不給王泉靜下心慢慢思考的機會。等竇遠洋走之後，王泉回到房間內，臉色不由變得凝重。
不得不承認，這一趟算是不虛此行。不管是竇遠洋的合作提議，還是竇長清說出來的那些話，都給王泉帶來新的啓發。
合作的事情基本上沒有什麼懸念了，只要王泉轉述給其他三位合夥人，一起商定出合作細則就行了。反倒是竇長清之前說過的一番話，讓王泉變得思緒萬千。
竇長清說到變革時，王泉光顧着懷疑他的居心了，根本沒來得及深思。現在回過頭去想，王泉腦子裡頓時出現一個大大的問號，竇長清所謂的變革，到底是指哪一方面？
是九鼎商貿親自下手承包屠宰場？還是另有所指？
宋鵬飛曾說過，大肆承包屠宰場的舉動並不是誰都能跟風照做的。實力不夠的商貿公司很難模仿，有實力模仿的商貿公司不見得願意浪費大量資源和時間去幹這件事。這樣的情況，還有可能成爲帶領變革的新模式嗎？
如果竇長清說的不是承包屠宰場的行爲，那他說的變革到底是什麼？
王泉突然有些後悔，當時爲什麼不耐着性子多請教幾句。
“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這種說法，我都不準備說下去了，以免影響到你心裡最初的想法，萬一因爲我的言辭改變了你對九鼎商貿的規劃，那就是大罪過了。”
竇長清的話迴盪在耳邊，王泉不禁露出一絲苦笑，當時自己的反應太過明顯了，竇長清已經看出自己的警惕心理。
竇長清是不是太過擡高自己了？
成立九鼎商貿的初心就是爲了多賺錢，如果說還有其他想法，那就是王泉跟竇遠洋說的那些話，不想被商貿公司欺壓，防備金順不知道什麼時候施展的報復。
他是不是誤會自己了？
王泉如此猜想，這個念頭剛剛出現，臉色頓時一變。如果竇長清真的誤會自己了，那就說明他已經看到了變革的方向，他會不會以爲這是自己藏在心裡的想法，不好明說罷了？
眼神變幻，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種想法，最終定格在一個念頭上：竇長清想到的變革肯定已經在九鼎商貿身上體現出苗頭了，可他看到的變革方向到底是什麼？
越是好奇，心思越不能平靜，彷彿百爪撓心一般。
點上一根菸，強行停止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狠狠抽了兩口煙之後，慢慢平復內心的悸動。一根菸抽完，王泉徹底平靜下來，重新回憶竇長清說過的話。
按照他的說法，商貿公司最初的狀態只不過是類似於中轉庫性質的服務機構，賺取微薄的差價，利用銷量積累利潤，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賺取微不足道的服務費。可當人們不再滿足這種利潤時，就開始轉變成利用時間差賺取更高差價，最終演變成現在這種低進高出的常規模式。
竇長清既然敢說在九鼎商貿身上看到了變革的希望，那就說明九鼎商貿的某一個點與其他商貿公司不同。
如果非要說出九鼎商貿跟其他商貿公司不同之處的話，九鼎商貿無非是比其他商貿公司多幹了一些髒活累活，說白了，就是想要多賺取利潤。
再回過頭看竇長清說的那些事情，不也是被利潤牽引着改變嗎？
不，這麼顯而易見的東西肯定不是竇長清說的變革！
皺着眉頭繼續想，再次重新回憶竇長清說過的話。突然，王泉眼神一頓，緊皺着的眉頭有了舒展跡象。
商貿公司變革？
竇長清說到變革時，一直都是特指的商貿公司，難道說自己想錯了方向？腦子裡有了這個念頭，王泉趕緊變換思路。
現在的商貿公司，大體框架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無非是進貨來源和銷售渠道。承包屠宰場算是九鼎商貿的進貨渠道，既然不在這裡，那就只剩下銷售渠道了！
銷售渠道！？
這一刻，王泉恍然大悟！
正常來講，商貿公司是同一利益階層的存在，銷售渠道也都是針對市場上的批發商。那麼多商貿公司圍着一口鍋吃飯，大部分時間都是以競爭姿態互相警惕，個別的時候也會有業務來往，等同於同行之間的調貨行爲。
竇長清所謂的變革，一定是九鼎商貿給其他商貿公司供貨的行爲！這種行爲打破了商貿公司之間的共處關係，原本大家都是出貨給批發商，九鼎商貿這麼做之後，不自覺的把自己的行業等級提升了一級，轉頭給商貿公司供貨。
王泉之前也想到過這樣的關係變化，九鼎商貿選擇商貿公司合作都是緊着空白市場或者是薄弱市場挑選合作伙伴。出發點很簡單，就是爲了儘可能的多賣出去一點貨，多賺一點錢。
之前，王泉從未深入考慮過這種關係的變化能否給九鼎商貿創造出更多的利潤。不管是跟遠洋商貿合作，還是跟其他商貿公司合作，九鼎商貿需要付出的只有產品，王泉相信竇長清不會無的放矢故意誤導自己。
正因爲如此，王泉不得不認真考慮這件事了！
如果說，之前達成合作關係的那些商貿公司被王泉當成衆多客戶中的一員，只是想着多賣貨總比少賣貨強。那麼竇長清的話就相當於告訴王泉，你只看到了這條分支渠道表面上表現出來的能量，只要你繼續深挖下去，等待着你的必將是更加寬闊的天地。
想到這裡，王泉又是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如果只是簡單的供貨合作，最多稱得上是改變了同行相處關係，似乎達不到竇長清所謂的變革效果。
不對，自己考慮的還是不夠多！
重新點燃一根菸，王泉把腦子裡多餘的想法拋出去，只留下關於商貿公司的設想。即便是這樣，思緒依舊一團亂麻。但心裡卻有一種直覺，只要自己捋順了思路，就能看到更寬闊的天地。
煩躁焦慮中，無意識的拿起手機，點開了地圖。地圖打開之後，王泉腦中靈光一閃，趕緊丟掉香菸，滑動手指縮小地圖。
把地圖縮放到以省爲單位的時候，王泉死死盯着手機屏幕，一個省份一個省份的看過去。沒看到一個省份的地圖輪廓，王泉腦子裡自動跳出來這個省份的客戶情況，以及銷量狀況。越來越多的信息出現在腦子裡，讓王泉的動作變得遲緩。就這樣從一開始的慢慢滑動屏幕，到最後的一動不動，不僅僅手上沒有動作，連眼睛也開始恍惚起來。
這種近似於呆滯的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突然，空洞的眼神裡多出一絲神采，緊跟着手指快速滑動，直到江浙兩省的輪廓定格在屏幕中間。
此時的王泉死死盯着江浙兩省的輪廓，這是自己起步的地方，也是九鼎商貿最爲成熟的市場，不管是從個人情感方面來講，還是從公司利益來看，江浙都佔據着重要地位。
江浙兩省是九鼎商貿客戶最爲密集的地方，每個地級市都有發貨客戶，有些地方甚至還不止一兩個客戶。
這兩個市場，一直被王泉當成自留地，從未考慮過跟任何商貿公司合作。但此時，王泉腦子裡一直重複一道聲音：“如果楊叔成立一家商貿公司，會是怎樣的效果？”
竇長清說過，最早時候各行各業都是尋找省級代理，生產廠家只負責對省級代理供貨，下面的二級代理批發商則要從省級代理那裡拿貨。這樣的模式能夠幫生產廠家節省很大一部分業務費用，還能最大可能的保障客戶利益。
看似老舊的模式卻跟遠洋商貿的合作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王泉不是沒有考慮過來川省開闢市場，正是因爲考慮過，他更加清楚來川省開闢渠道的困難有多大。與其費時費力還不一定開花結果，倒不如大氣一點把川省交給遠洋商貿去做，最起碼這樣的話，九鼎商貿多了一筆收入。
有了遠洋商貿的前車之鑑，王泉就想到了其他市場。
如果其他難度較大的市場也按照川省這種合作模式走，結果會是怎樣？那些相對成熟的市場，既然不選擇跟其他的商貿公司合作，能不能從老客戶裡面培養出來一家商貿公司？
更讓王泉暗暗興奮的是，如果每個省份都能找到合適的商貿公司，或者是從老客戶裡面培養出一家商貿公司，九鼎商貿最需要做的就是增加自己的產出，這就與北湖的計劃連接起來了！
念頭通達之後，王泉露出輕鬆愜意，嘴角上揚眼中帶笑。
每個省份都找一家商貿公司合作，商貿公司肯定要賺錢，這部分利潤必須要由九鼎商貿讓出來，看似利潤縮水，實則減少了九鼎商貿的服務對象。節省精力的同時，還能騰出更多人手去開展新的業務。比如說一直惦記着的產業鏈……
想到這裡，王泉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想法。
不管是冷鮮分割肉，還是肉製品熟食，三匯在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代理商。這些代理商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個人爲單位的個體企業，即便是這樣，依舊給三彙編織出一張領先競爭對手的銷售網絡。
個人的力量尚且如此，如果九鼎商貿用當地的商貿公司編織渠道的話，會不會比個人要厲害？
答案顯而易見！
優秀的商貿公司，擁有的銷售渠道和人脈關係肯定要比個人強太多。如果把商貿公司當作自己的代理商，相當於直接擁有了現成的銷售渠道，產品只要到位就能瞬間達到一定的銷量。
把中原和北湖變成兩顆巨大的心臟，爲全國市場輸送產品……
“嘶……”
王泉倒吸一口涼氣，被自己腦子裡剛剛冒出的想法嚇到了。
把商貿公司當作利益節點，通過當地的商貿公司編織銷售渠道，如果每個省份都有跟九鼎商貿深度合作的商貿公司，這算不算改變了商貿公司的發展道路？這是不是竇長清沒有說出來的變革方向？
“那一家商貿公司早就沒了……”
又想到竇長清說的粵省那家商貿公司，他們率先帶動變化，結果卻被同行模仿趕超，最終自己退出行業。
“從九鼎商貿看到了希望……”
竇長清的話重新迴盪在王泉腦海裡，每一句話都變得更加有味道。此時此刻，王泉不禁懷疑，竇長清是否早就有了改變的心思，只不過遠洋商貿一直疲於壓制川省同行，讓他有心無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更加證明，這樣的改變只有九鼎商貿能夠做到！
蠍子拉屎獨一份！
“嘿嘿……”
王泉不禁笑出聲，同時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認真捋順思路。腦子裡的東西太過龐大複雜了，如果不能仔細捋順，很有可能功虧一簣！
再次看向手機上的地圖，王泉伸手繼續縮小地圖，地圖上省份的名稱消失不見，最終留下一個讓數十億人民發自內心驕傲的偉大名字。
“九鼎商貿的旗幟必將插遍豐饒的土地！”
將想法壓到心底，慢慢平復激動的心情，不經意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距離自己回來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此時已經到了下午五點鐘。
時間還早，要不先休息一會兒？
王泉剛有休息之後再去吃飯的想法，電話響了。陌生的電話號碼，來自蓉城。
“王總，我是遠洋商貿的郝金磊。”
王泉聽後笑着問道：“郝經理你好。”
“竇總讓我給你送輛車，作爲你在蓉城的代步工具，我已經到達酒店樓下了。方便的話，我把鑰匙給你送上去。”
聽到這句話，王泉微微一愣，隨後暗歎竇遠洋考慮的周到。趕緊說道：“麻煩郝經理了，我下樓去拿吧！”
電梯門剛打開就看到郝金磊站在門口，手裡還拎着一袋水果。
“來的路上幫王總帶了一點水果，留着晚上吃。”
郝金磊把鑰匙和水果一同遞給王泉，又是笑着問道：“如果王總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當嚮導司機。”
人家刻意跑過來送車子就已經仁至義盡了，王泉自然不好意思麻煩郝金磊當代步司機，趕緊道謝：“替我感謝竇總，也謝謝郝經理專門跑一趟。你趕緊忙你的去吧，不用刻意管我。”
送走郝金磊，王泉把水果拎上樓，還沒來得及開門，電話再次響起，只不過這一次是視頻通話。
進入房間後，王泉這才接通視頻，看着屏幕裡的張舒，笑着問道：“你這是剛睡醒？”
“嗯，哈……”
張舒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手機，“你忙完了？”
“忙完了。”
聽到王泉的回答，張舒瞬間來了精神，揉着眼睛說道：“是不是該幫我辦事了？”
王泉出門之前答應過張舒，要給她帶好吃的回去。王泉沒敢故意逗她，點頭笑道：“說吧，你想吃啥，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跑腿小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