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不與官鬥，這是流傳了上千年的俗語，由此可見老百姓對官的態度處理，同樣能看到發自內心的自認不如。可隨着社會發展進步，社會等級的森嚴差距逐步瓦解，老百姓對官員的畏懼感也在逐漸淡化。
但有一點，卻始終未變，那就是畏懼背後隱藏的渴望與炫耀！渴望的是脫離本身的特權，炫耀的是求之不得的榮耀。
“我二舅的親家侄子在XX單位上班，我上次被交警查處，他一個電話就把事情擺平了。”
“我大姑父的堂兄弟還是XX單位的科長呢。”
“……”
甭管是不是直系親戚，甭管拐了幾個彎的關係，只要能找人從中間遞上話，優越感就出來了。身邊如果有人秀優越感，就會情不自禁的篩查自己的人脈關係，依舊是一樣的規則，別管自己認不認識，能找到認識他們的人就算是自己的關係。
王泉骨子裡也有這種思想，這也是他跟政府官員打交道時謹小慎微的原因。只不過隨着生意規模的越做越大，對不同級別的態度稍微發生了一點變化，說白了，就是自信心的問題。
入黨對他來講都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更不要說是加入政·協了。這可是傳說中的四大班子，就算不是官，名頭拿出去也能唬人撐門面。
電話掛斷之後，王泉一刻也不想繼續停留，給張成剛招呼一聲開車回家。
離家越近，王泉心跳速度越快，剛剛進門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撿到錢了？”
王泉的笑聲吸引了劉香蘭和張舒的目光，劉香蘭雖然不知道啥情況，看王泉笑得這麼開心，也是忍不住跟着笑了。
王泉快速換了鞋子，走到客廳坐下，臉上笑容就沒斷過，搖頭說道：“比撿錢都高興。”
“到底咋回事？”
他這麼一說，張舒的好奇心也上來了，挪動身體坐到王泉身旁。
一個人的高興只能算是竊喜，把喜悅分享出去讓別人跟着高興才叫真的高興。王泉也沒有刻意賣關子，直接把趙磊給自己打電話的內容說了一遍。
劉香蘭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疑惑問道：“萬一人家是讓你跟着過去辦事呢？”
張舒跟劉香蘭的反應不一樣，眼睛都笑成月牙了，不到二十七歲的政·協·委·員，真的有點小激動呢。
“媽，咱家的生意根本跟政·協扯不上關係，他能喊我去政·協，還專門交代着讓我收拾的精神一點，明顯是……嘿嘿。”王泉跟劉香蘭簡單解釋一句，而後看向張舒說道，“去把結婚時買的西裝拿出來。”
張舒下意識的起身，起身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衝着王泉酸溜溜地說道：“結婚你都嫌穿西裝難受，在你眼裡這事兒比結婚都重要是不？”
王泉尷尬笑了笑，沒說話。
張舒抱怨一句之後還是走進臥室，不一會兒的功夫拎着西裝出來，仔細看了一會兒後，又對王泉說道：“你自己拿出去找人燙一下吧。”
下午兩點鐘，王泉準時來到趙磊單位門口，給趙磊打電話，五分鐘後趙磊的車子從院子裡開出來。兩聲喇叭之後，王泉跟着趙磊的車子一同前往目的地。
到達目的地後，趙磊和王泉分別下車。互相看了一眼，兩人同時愣住。
“你不熱嗎？”
趙磊強忍着笑意問道，大熱天的王泉居然穿這麼多，最可笑的還打了領帶。
在車裡的時候王泉一直開着空調還不覺得，剛剛下車就感覺自己被火爐包圍了一樣，他發愣是因爲看到趙磊上半身是短袖襯衣，在對比自己的穿着，只覺得更熱了。聽到趙磊的調侃，王泉瞬間沒臉見人了。
趕緊拉開車門，把外套脫下來，順便把領帶扯了下來，瞬間覺得脖子上的束縛輕鬆了許多。再看自己的長袖襯衣，猶豫了一下只能硬着頭皮下車。
“放鬆點，就是過來認識一下主要領導，走完流程就行了。”
兩人一同進入辦公樓，即便有了趙磊的寬慰，王泉依舊放鬆不下來。臉上一直保持着謙和的微笑，再次從辦公樓裡出來的時候，王泉臉上的肌肉都發酸了。
“這就完事兒了？”
“你以爲呢？”
趙磊輕輕笑着，他能感覺到王泉在辦公樓內的緊張，想起王泉面對自己時的輕鬆自在，甚至有時還跟自己耍無賴，趙磊臉上笑容更濃了。
“走吧，回我辦公室，還有事跟你說。”
回到趙磊的辦公地點，王泉身上的緊張感立刻消失不見，攤在在沙發上抽着煙。趙磊親自給王泉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坐下之後笑着說道：“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能弄完的，但是有些話我得提前跟你說。”
“增添榮譽的同時也意味着你身上的責任也就越多，雖說政·協不參與處理日常事務，但需要你出力的時候可千萬不能掉鏈子。再有一點，你是生意人，加入政·協確實能給你提供相應的便利，同時也要注意影響。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二十來歲的政·協·委·員，但在平西縣你絕對是第一例，我建議事情落實之後，你要儘可能的低調一點。”
王泉收起臉上的不在乎，認真點頭。這裡面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但他相信趙磊不會害他。看着趙磊的表情稍微緩和一些，王泉趕緊問道：“領導，這事兒來的也太突然了，我都沒有一點思想準備。”
趙磊知道王泉想說什麼，淡笑一聲之後，坦然說道：“昨天我去找大領導彙報你這個項目計劃，大領導特別指示要給優秀企業家更大的施展空間，老白那邊就是大領導親自打的電話。”
王泉有些驚訝，大領導親自打電話？
趙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笑道：“上午我去市裡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項目批覆文件就能下來。”
“真的？”
王泉驚喜出聲，這次怎麼這麼快？
“你跟我好好說說，屠宰場你準備建在哪裡，準備啥時候建。”
趙磊說話的時候，眼神裡的關切很濃，中間還夾雜着一絲莫名的情緒。王泉注意到了這一點，心思不由一動，他這是有話要說啊。
“領導有啥好的建議嗎？”
聽到這句話，趙磊微微一怔，隨後哈哈大笑一聲，伸手指着王泉虛點兩下，“你啊，啥都好，就是小心思太多了。”
王泉裝作一副委屈模樣，反駁道：“我就是簡單的取經問道，咋就心思多了？”
玩笑之後，趙磊表情再次變得認真，仔細想過之後，沉聲說道：“要說建議的話，還真有一條。”
“你說，我聽着。”
趙磊先是莫名嘆了一口氣，這才接着說道：“最早時候你的養殖場和種豬場都建在何耀輝管轄的鄉鎮，你可以說是距離洛河近，有親戚在那裡方便協助溝通。可隨後的飼料廠和養殖基地還建在哪裡，就有些不恰當了。”
王泉聽得直皺眉頭，咋就不恰當了？以前咋沒聽你說過？
趙磊看到王泉的表情，又是莫名嘆息一聲，拿起桌子上的香菸丟給王泉一支，自己點上之後輕聲說道：“你在何耀輝那裡佈置的資源已經足夠多了，區域影響力也足夠強了，就算你再繼續追加資源佈置，也起不到太大的效果。相反，其他地方還餓着呢，如果你能把資源稍稍傾斜到別的鄉鎮去，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歡迎？”
王泉疑惑的看着趙磊，欲言又止。
“別跟我說和何耀輝那邊混熟了遇到事情好解決，換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容易被欺負。”趙磊直接點破王泉的擔心，又是接着說道，“且不說你去建廠能帶動當地鄉鎮的經濟，人家沒理由欺負你。再拿即將到手的政·協·委·員身份來講，誰敢欺負你？”
“你這兩年在平西的發展大家有目共睹，就算是沒有接觸過你，那也應該聽說過你。你自己想想看，如果你把所有的資源全部投入到何耀輝那裡，短時間讓他超越甚至甩開別人一大截，其他人家會怎麼看？”
“眼紅何耀輝的同時，也會把你暗暗記恨在心裡，養殖合作社推廣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雖說是縣裡牽頭推廣，但實際效果呢？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這個道理！”
趙磊語重心長的說着，看王泉陷入深思，稍微停頓一下喝了口水，又是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年輕，有衝勁，我絲毫不懷疑你能走到更寬闊的舞臺上去。但走上去之前，你得先把爲人處世的細節弄明白，不交好可以，但千萬不要得罪人，特別是無意之中得罪人，連給你下絆子的人都找不到。”
“雨露均沾，資源合理分配才能讓你得到更多人的幫助，只有幫你說話的人多了，辦起事情才能更加輕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趙磊的意思簡單，王泉能聽明白。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何耀輝最早時候對自己的態度並不像現在，當時或許是照顧上級領導的態度。隨着自己在他管轄的鄉鎮投建更多的項目，他的態度才逐漸發生了變化。雖說自己在他的管轄鄉鎮暢通無阻有求必應，但要換個鄉鎮的話，結果真不好說。
趙磊說的對，自己不能把資源全部放在一個地方，就像牧園集團不會在一個地方投建太多項目一樣。
想明白這一點，王泉眼底閃過一絲感激，“領導，你幫我選個合適的地方。”
……
從趙磊辦公室裡出來，王泉直接開車返回洛河。跟新項目比起來，屠宰已經自動順延爲不重要的事情了。來到公司，王泉把項目立項的消息告訴了宋鵬飛，並且把趙磊的建議說了一遍。
“他說的不錯，想要把平西打造成咱們的根基，就不能侷限在一個地方，最起碼讓更多的鄉鎮參與進來，享受到產業帶來的好處，只有這樣才能讓根基更牢靠。等平西穩固之後，才能慢慢的向周邊縣市擴散發展。”
宋鵬飛點頭贊同趙磊的說法，緊跟着又是說道：“屠宰場的選址是重中之重，必須按照咱們的要求來選，其他方面可以給當地主管單位適當的空間，也算是賣給他們一個人情。”
“這個問題我已經跟趙磊說過了，他的意思是拿着咱們的要求，先小範圍選出幾個合適的鄉鎮，然後讓他們互相之間競爭一下，這樣做的話無論屠宰場將來落戶到哪裡，其他人都不能在背後說閒話。”
王泉想起趙磊的安排，嘴角不禁露出微笑，又是說道：“這樣做的話，下面纔會更加珍惜機會，也能減少一些扯皮的事情發生。”
……
投建大型屠宰場首先要考慮的是當地或者是周邊的養殖規模總量，牧園集團在驛站市挑選了兩個縣投建屠宰加工廠，這兩個縣都屬於養殖大縣，不單單是在驛站市，就連周邊幾個市區也不一定能挑選出比這兩個縣養殖規模更大的地方。
趙磊升職之前是在畜牧局工作，升職之後又是負責的農林畜牧，雖說很少經手具體事務，但他對比較重要的數據還是很清楚的。
根據自己腦海中的數據信息，找出幾個養殖總量還算不錯的鄉鎮，再對比王泉的建廠要求。兩項條件相加之後，符合條件僅僅只有三個鄉鎮。
第一個鄉鎮叫五溝鎮，位於平西縣城東邊，緊鄰着上菜縣的幾個鄉鎮。西邊挨着G4高速入口，兩個縣城之間的省道也從五溝鎮經過，交通不可謂不便利。如果選址在這裡的話，等同於覆蓋到了上菜幾個鄉鎮的養殖量。
第二個鄉鎮叫二郎鎮，位於平西縣城南邊，二郎鎮再往南就是拍攝西遊記的嵖岈山風景區所在的縣城。這個縣城以前也有一家大型屠宰場，名叫衆品。公司在中原地區還算頗有名氣，只可惜因爲某些原因宣佈破產了，現在只剩下一箇中小規模的屠宰場在艱難支撐。交通方面同樣不錯，107國道從縣城旁邊經過，同樣有G4高速的入口。
至於第三個鄉鎮，直接被趙磊剔除了。第三個鄉鎮就是平西縣最北邊，緊挨着洛河的仁和鄉，也是何耀輝負責的那個鄉鎮。
劃掉仁和鄉的名字後，趙磊又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才通知兩個鄉鎮的政府負責人過來。
半個小時後，兩個身材都有些微胖的男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
趙磊把他們領導會客區，坐下之後開始打量這兩個人。稍微高大一點的是五溝鎮鎮長劉光明，兩道濃眉是他的標誌，此時的劉光明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看着趙磊。另外一個臉上一直帶着笑意的是二郎鎮鎮長蘇朗。
等趙磊坐下，蘇朗主動地上香菸並且幫忙點上，而後也給身邊的劉光明發煙，三個人吞雲吐霧的時候，劉光明率先開口問道：“領導，就我們兩個嗎？”
趙磊點頭，注意到劉光明眉毛又向中間擠的趨勢，這才說道：“今天喊你們過來是有一件大好事。”
好事兒？
劉光明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蘇朗，正好迎上蘇朗的同樣疑惑的目光。
“啥好事兒啊？”
蘇朗笑意不斷，轉頭看着趙磊。
“一個總投資將近五個億的項目馬上就要批覆下來了，現在正在尋找落戶地址。”趙磊故意話說一半，目光玩味的看着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