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楚修和顧煬三人進了房間之後,其餘人便守在門外。
已年過二十五的大皇子蕭顯宏坐在上首之位,留湘閣之人送了茶點入內退出來後,那蕭顯宏便是輕笑出聲。
“廖世子,你這個妹妹倒是有意思。”
廖楚修坐在一旁,那慣常掛在手心的佛珠此時懸在手腕上,而他手心裡則是捏着個碧玉葫蘆把玩。
“她就是在外祖家養野了性子,說話口無遮攔,讓大皇子和顧大公子笑話了。”
蕭顯宏聞言笑出聲來:“怎會笑話,我倒是覺得廖姑娘天真爛漫,雖有些心直口快,卻也不失女兒家嬌俏。這京中閨秀都是循規蹈矩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倒難得多出廖姑娘這種率性直爽的女子。”
廖楚修手中動作一頓,似笑非笑的斜睨了蕭顯宏一眼。
“那是殿下高看舍妹,我那妹妹心無城府,性子又衝動易怒,好在有外祖家護着,我和母親也從未想過讓她嫁來京城,倒也不需要守那些規矩。”
蕭顯宏聞言眉心一皺,心中生出些怒氣。
他方纔那話本就是試探拉攏之言,廖宜歡那般性子,若入他府內也能給個側妃之位,已是極給臉面的事情,可廖楚修卻是毫不猶豫的拒絕,甚至還隱隱提起外祖賀蘭家,用賀蘭家來壓他。
蕭顯宏皺眉就想開口,一旁的顧煬卻是開口笑道:“殿下,廖世子心疼廖姑娘也屬常事,我聽聞賀蘭家這一輩盡出男兒,就唯獨廖姑娘這麼一個女孩,就連賀蘭將軍對廖姑娘都是疼寵有加,更何況世子這個親哥哥。”
“只是世子,女兒家的婚嫁之事,自然要朝着好的挑選,廖姑娘如此人才,就算入帝王家也毫不遜色,又何必委屈嫁去他方?”
“這就不勞顧公子操心了,舍妹的婚事,自有母親和外祖做主,她那性子,受不得半點委屈,不適合入帝王家。”廖楚修淡淡道。
顧煬聞言看着廖楚修。
或許是沒想到廖楚修會如此不給臉面直言拒絕,顧煬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廖楚修無視兩人神色,將手中的玉葫拋了拋淡笑道:“今日大皇子和顧公子特地約我出來,應該不是爲了舍妹吧,二位有話不妨直說。”
蕭閔遠忍了氣,強扯了一抹笑容道:“廖世子果然快人快語,那我便也不拐彎抹角。鎮遠侯三年喪期已過,父皇卻遲遲未曾下旨讓世子承襲爵位,世子可曾想過這是爲何?”
“陛下心思,自有陛下的道理,這爵位本就是陛下賞賜,什麼時候承爵,自然也憑陛下的安排。”
“世子何必自欺欺人,父皇若真有意讓你承爵,又怎會在鎮遠侯剛亡故後不久,便藉口世子年弱削了你廖家兵權,並將世子束於京中不允外出,如今三年之期已過,父皇卻遲遲不肯下旨,目的便是不想世子承了這爵位。”
蕭顯宏神色肅然道:“當年鎮遠侯戰死沙場,你廖家對大燕有功,可這幾年父皇是如何對待你們廖家的?堂堂鎮遠侯世子,無兵無權,無官無爵,上不得朝堂,下不入軍伍。”
“世子乃是聰明人,難道就看不出來,父皇對你們廖家,對賀蘭家早有橫裁之心?”
廖楚修聞言擡頭:“那大皇子覺得,我該如何?”
蕭顯宏看了眼顧煬,顧煬便在旁說道:“世子當該明白,如今朝中局勢如何,良禽擇木而棲,世子與其抱着期望等陛下念舊,想起廖家的好,何不擇一明主輔佐,屆時若有人在陛下面前替世子美言,再加上朝中發力,這侯爵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等他說完之後,蕭顯宏緊接着出聲:“本皇子雖然不才,卻素來敬佩鎮遠侯爲人,若世子願意,本皇子定會助世子一臂之力。”
廖楚修擡頭看着兩人,兩人神色肅穆,看起來都是極爲認真,可他卻是對着一唱一和的兩人揚脣輕笑出聲。
“世子笑什麼?”
“大皇子,你覺得本世子蠢嗎?”
蕭顯宏瞬間沉下了臉:“世子此話何意?”
廖楚修擺弄着手中葫蘆,那葫蘆和佛珠輕輕碰撞,發出輕微的撞擊聲。
“大皇子口口聲聲說的是爲我廖家,我廖家何德何能,能得大皇子如此青眼?”
蕭顯宏剛想開口說看重廖楚修才能,廖楚修就彷彿看穿了他想說什麼似得,哂笑道:“大皇子可千萬別說是看中了本世子才能,本世子文不成武不就,京中人人都欲疏遠,大皇子如何看出本世子才能傾天,不惜折節下交?”
蕭顯宏的話頓時堵在了喉間。
廖楚修往身後一靠,似笑非笑道:“本世子雖無大志,卻也不蠢,大皇子如此費盡心力,看似想要拉攏我鎮遠侯府,實際上不過是爲了我外祖賀蘭一脈。”
“大皇子在朝中勢力受阻,便想以賀蘭家填充,可大皇子有沒有想過,賀蘭家立足河福郡已有數十年,無論朝中變遷,無論帝王更替,卻從未有人動過賀蘭家半點,更無人打賀蘭家的主意,大皇子可知道這是爲什麼?”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那也得是塊好木頭才行,否則這鳥兒都還沒停下來,木頭就折了,那可才真是死的冤枉。”
廖楚修拍了拍衣袍站起身來,那指節大小的玉葫在手中拋了拋,落入掌心時他手指便已合攏。
“大皇子志向遠大,我鎮遠侯府無力高攀,今日多謝大皇子款待了,告辭。”
廖楚修揚了揚手,轉身便走出了房內,而蕭顯宏臉色已然鐵青。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顧煬看着雙眼陰沉的蕭顯宏,低聲道:“殿下……”
“嘩啦!!”
桌上的東西瞬間被掀翻在地。
蕭顯宏怒聲道:“不識好歹的東西!”
他廖家還以爲是鎮遠侯在世之時嗎?
那時候鎮遠侯在時,手掌重兵,攬盡兵權,京中自然是人人敬着,可自從鎮遠侯幾年前戰死沙場開始,他廖家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鐘鳴鼎食之家。
兵權被削,世子被忌,連爵位都無從承襲。
若不是還有個賀蘭家撐着,他廖楚修以爲他們廖家算是個什麼東西,值得他親自拉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