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母子上車之後,那年輕女人便有些害怕的摟緊了懷裡的孩子。
她先是四周看了下馬車中的裝潢,然後眼神飄到柳老夫人身上,上下掃了一通,目光落在柳老夫人髮髻上插着八寶金崐點珠簪時,目光中流露出貪婪之色,誰知還來不及收斂,便觸上柳老夫人突然掃過來的眸子。
那女人嚇了一跳,連忙收回視線,緊抱着懷裡的孩子小心的朝後挪了挪。
被女人抱在懷中的孩子卻半點都不怕,見柳老夫人看着他們,立刻瞪大了眼朝着柳老夫人呲牙道:“老妖婆,你敢欺負我娘,我就讓我爹殺了你,把你五馬分屍…唔唔……”
那女人嚇了一跳,連忙捂着孩子的嘴急聲道:“老夫人,對不起,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只是……”
她嚇得哆哆嗦嗦,一句話說不利索,只知道緊緊抱着兒子。
她雖然出身不顯,但是鄭國公府柳氏的名聲卻是聽說過的,本來被劫走之後她便心中一直不安,如今被送到柳老夫人面前,她更是膽顫。
“你爲何會帶着孩子在城中游竄,還被巡防營的人抓住?”柳老夫人突然開口問道。
那女人臉色發白,原是想說自己是別人劫持,可是之前蔣衝冰冷的話語卻是出現在腦海之中。
————你雖然是鄭覃的女人,但是卻並未上鄭家族譜,你的兒子也不被鄭家人承認,如今郭、鄭兩家的親事已毀,鄭覃更是被人所廢,一旦被人知曉,是你壞了鄭家攀附郭家的好事,鄭覃更是因你而受牽連,你覺得鄭家的人會如何待你?
————你只需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曉,順着鄭國公府的人行事,他們自會將你送入鄭家,成爲名副其實的鄭夫人,鄭覃已廢,你的兒子便是鄭覃唯一的孩子,是要長房嫡出,名門貴婦的榮華富貴,還是被鄭家厭棄,被鄭覃生撕,你自己好生思量。
柳老夫人見她不說話,聲音雖然依舊和緩,眼色卻染了幾分疑色。
“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既爲鄭三公子生了孩子,爲何他沒將你迎入府中,反倒叫你們母子流落在外?”
那女人猛的驚醒過來,連忙低聲道:“不敢隱瞞老夫人,民婦出身風塵之地,雖與三公子在一起數年,卻也知三公子志向高遠,日後自會有賢妻良妾陪伴在側,民婦從不敢奢望能入鄭家府門,能與孩子相伴偶得三公子垂憐便已是幸事。”
柳老夫人聞言目光微閃,瞬間就明白了鄭覃的打算。
鄭覃與這女人雖已有數年之情,還生了孩子,但他到底是官宦子弟,還想着能取一門親事助他前程,若是這女人入了府門,長子出生自風塵女的肚皮,有哪家貴女肯入鄭家?
“那你今日爲何會在此處?”
“回老夫人,三郎數日前因着郭家小姐的事情,怕民婦影響了這門親事,便將民婦送去了城外,今日民婦原是帶着孩子出來,想要進城打探三郎和郭家小姐的事情,沒曾想卻遇到了流民圍城,幸好巡防營的大人救了民婦母子,否則……否則……”
她說話間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渾身發抖。
柳老夫人見着那女人嚇得臉都白了,而她懷中的孩子雖然被捂上了嘴,卻還是瞪大了眼惡狠狠的看着她,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那般小的年紀就滿是戾氣,她不僅沒有半點惱怒之色,反而緩緩笑了開來。
之前溫祿弦也說過,他是在城內一處酒樓無意間見到的這對母子,難怪他們遍尋不獲,原來竟是被溫祿弦送出了城。
那溫祿弦倒是打的好主意!
柳老夫人臉色和緩了些,目光溫和道:“你別怕,老身只是問問而已,並不會傷害你們母子。”
那女人遲疑的看着柳老夫人,見她神色和煦,眼底也沒什麼惱怒之色,這才鬆了口氣,低聲道:“多謝老夫人寬宏。”
“你叫什麼名字?”
“民婦香凝。”
“香凝,你可想入鄭家府門,成爲鄭家宗婦,讓你的孩子成爲鄭家嫡子?”
香凝猛的擡頭,眼中目光閃爍。
柳老夫人見狀笑容更深,對着她說道:“只要你願意聽我的,老身保證你能心願達成,讓你堂堂正正入了鄭家,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香凝心神顫動,原來那人說的都是真的,這柳氏真的願意幫她。
如果真能進了鄭家,她的兒子便是鄭覃唯一的嫡子,而她從此也不必再委曲求全,做個見不得光隨時便能拋棄的外室。
“老夫人爲何要幫我?”
“老身最見不得可憐人,你這孩子也該到了啓蒙的年紀,總不能一輩子當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更何況鄭三公子若是後繼有人,老身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柳老夫人最善人心,最清楚怎樣才能挑起眼前女人的野心,她輕笑道:“怎麼樣,官家命婦,容華煙雲,享不盡的富貴,你可願意?”
香凝眼中爆發出野心勃勃的光芒來,直接抱着懷中的孩子朝着柳老夫人屈身而下,正色道:“香凝但憑老夫人吩咐。”
馬車晃悠悠的前行,除了周邊比往日清冷之外,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鄭老夫人和鄭夫人守在鄭覃身旁,一心想的都是回府後的事情,想着該怎麼跟溫家,跟柳氏對峙,而鄭家的下人雖知道前面的馬車停了片刻,有人攔着說了些什麼,卻根本就不知曉溫家的馬車上多了對母子,更不知道那對母子會掀起什麼樣的波瀾。
柳老夫人去了鄭家後的事情,馮喬是第二天才從趣兒口中當八卦知曉。
趣兒替馮喬剝着瓜子,睜大了一雙眼睛興致勃勃的說道:“小姐你是沒瞧見昨兒個夜裡鄭家有多熱鬧,如今滿城上下都在傳,說鄭三公子因爲奪人妻女與人生怨,結果被人給廢了。”
“柳老夫人心善,特地送了鄭三公子回府不說,鄭國公還親自入宮請了太醫給鄭三公子診治,只不過聽說連太醫也說沒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