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嬌聲說完之後,見馮蘄州臉色依舊不大好看,撒嬌道:“爹爹別擔心了,廖楚修犯不着這麼大費周章的來害我們的,他如果真有所圖,大可以在暗中行事,何必這麼麻煩來算計我們,更是將他自己暴露出來陷入其中?”
馮蘄州聽着馮喬軟糯糯的分析,心裡頭不僅沒放鬆下來,臉色更黑了幾分。
他就說廖楚修那小王八蛋莫名其妙出手相幫,肯定沒安好心,好端端的還把自家閨女擄到鎮遠侯府去,他可記得以前卿卿見着廖楚修時,還說那狼崽子不是好人,讓他防着他,可這才幾天啊,他家卿卿居然就替廖楚修說起了好話!
馮喬沒發現馮蘄州心底的複雜,只是倚身靠在他胳膊上好奇道:“爹爹,我聽說七皇子已經被打入了天牢,你眼下出來了,永貞帝可有疑你?”
馮蘄州見馮喬關心的模樣,心裡又罵了廖楚修幾句,面上卻是伸手揉了揉馮喬的發頂,將之前在御書房裡的事情說了一次。
馮喬好奇道:“永貞帝這是信了你了?”
“信不信又如何,永貞帝雖然多疑,但卻更加自負,他很清楚我未必就沒有謀算之心,但是他要的,只是一個能除他之外絕不可能與任何人勾結的人來掌管都轉運司,替他把控這份人人眼紅的巨利,至於其他,身爲帝王,掌握天下人生死,他又何須在意?”
馮蘄州笑得嘲諷:“我如今衆叛親離,馮家聲名盡毀,我身後無親族幫扶,無兄弟扶持,膝下又無子,有什麼人能比我更合適,來當這個都轉運使?”
“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我這次入獄後,那些對我落井下石之人,更要多謝李豐闌在永貞帝面前提起此事,否則永貞帝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就信了我那些話,更不可能這麼快讓我官復原職,還完好無損的從這件事情裡脫身出來。”
馮喬心中微轉,瞬間就明白了馮蘄州話中的意思。
他們雖然算計的很好,將馮遠肅和七皇子全部扳倒,但是永貞帝性情多疑,他又並非昏君之流,就算一時反應不過來,待到事後回想之時,又怎麼會看不破這其中有詐?
到時候哪怕他們已經掃乾淨首尾,哪怕永貞帝沒有半點證據,但是單單只是帝王疑心,就足夠引來滔天大禍。
帝王心,深似海,誰能保證永貞帝能夠一直信任爹爹,而一旦經歷什麼事情讓永貞帝疑心了爹爹時,今日的事情就會變成一根刺,讓永貞帝如鯁在喉,覺得爹爹一早便是居心叵測。
李豐闌這次故意提起此事,表面看上去是馮蘄州吃虧,可實則卻是幫了他。
永貞帝此時疑心,馮蘄州可以用辦法讓他釋懷,可等到事後他自己反應過來,疑心的種子埋進心底,又豈是那般容易解決的?
馮喬咯咯直笑:“李豐闌要是知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幫了爹爹,恐怕會被氣死吧?”
馮蘄州扯扯嘴角,
李豐闌一向自視甚高,處處爲難他,視他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可誰知道他處處找茬不僅沒傷害到他,反而幫了他,光是想一想,馮蘄州就能知道李豐闌會有什麼反應。
那老傢伙何止會被氣死,估計會撓心撓肺恨不得扇上自己兩巴掌。
馬車晃悠悠的前行,父女倆說着話,馮蘄州眼睛一直瞄着馮喬的袖子,那裡頭放着廖楚修之前給她的東西,想着自家丫頭對廖楚修笑容甜甜的模樣,他就膈應,他原想着馮喬會主動告訴她那東西,可等了半天,眼見着馬車都快到五道巷了,馮喬都還沒有開口。
馮蘄州頓時有些酸溜溜起來,裝作無意道:“剛纔廖楚修給你的是什麼?”
馮喬目光微閃:“沒什麼,就是讓他幫忙查了點事情。”
馮蘄州心口一痛,瞧瞧瞧瞧,閨女都對他有秘密了!
“卿卿乖,那廖楚修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千萬別被他給騙了,你想知道什麼告訴爹爹,爹爹去給你查,幹什麼要用那小王八蛋,誰知道他有沒有動什麼手腳?”
“再說了,卿卿的事情外人都知道,卻瞞着爹爹,爹爹好傷心…”
馮喬聽着馮蘄州酸氣沖天的口氣,扭頭看着自家爹爹抿着嘴委屈的模樣,眼角抽了抽,她想起自己查的東西,其實早晚也會告訴馮蘄州,她原本只是想先弄清楚再說,可是眼下這模樣,她要是不說,她家爹爹都快哭了。
馮喬連忙將廖楚修給她的東西拿出來,遞給馮蘄州哄着道:“好啦好啦,爹爹不傷心,給你看就是。”
馮蘄州如願以償的拿到了東西,心裡瞬間笑開了花,他在心裡頭罵着某個一直打着噴嚏還以爲自己着了涼的傢伙,以爲他拿了什麼東西忽悠馮喬,可是當目光落在紙上,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之後,臉上的笑容卻是慢慢收斂了起來。
“這是……”
馮蘄州神情冷沉,猛的攤開後面幾張紙,等到將紙上所寫的東西全部看完之後,眉峰緊皺擡頭看着馮喬:“卿卿,你爲什麼會突然查這些?”
馮喬低聲道:“我只是有些奇怪……”
“那日爹爹不在府中,所以或許不知道,那天夜裡我與馮遠肅撕破臉時,他原本有好幾次機會能夠置我於死地,可是直到我挾持了宋氏快要逃出府門時,他都只是想要活捉我,我原本以爲他是想要抓了我,用我來要挾爹爹,可是後來細想之下,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在那種情況之下,明知道彼此沒有和解的可能,而且她知道馮遠肅陷害馮蘄州的事情,更知道馮家和他們父女之間的夙仇。
以馮遠肅這些年顯露出來的心機,他怎麼可能那般優柔寡斷,直到最後一刻才向她下殺手,而不是在第一時間就對她斬草除根?
更何況還有馮熹……
馮喬到現在都還記得,馮熹顫顫巍巍的那句話,她說,馮遠肅要殺她,既然馮遠肅早就對她起了殺心,他爲什麼遲遲沒有動手,反而讓她抓住了機會,挾持了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