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被仇嬤嬤的話說的一震,想起這幾年範卓的爲人,不得不承認仇嬤嬤的話半點沒錯。
範卓這人,心狠手辣,又有野心,爲了往上爬,他什麼都能捨棄。
無論是當年視他爲摯友的裘常林,還是拿他當心腹的二皇子,只要能保全他自己,只要能讓他平步青雲,他能毫不猶豫的就送他們去死。
她還記得當年主子找上牢中的範卓之時,甚至連身份都不曾表明,他就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同意了主子的要求,不僅僅出賣了二皇子和裘常林,甚至將他自己也賣給了主子。
這種人,怕是除了他自己,誰也難以讓他放在心上。
那範悅不過是他妹妹,區區血脈,又算得了什麼?
仇嬤嬤跛着腳,回頭看了眼範悅的院子說道:“把範悅的事情告訴範卓,讓他想辦法善尾,別讓馮蘄州查到她頭上來,給我惹麻煩。”
“嬤嬤,小姐性子不堪大用,您爲何還要幫她?”丫鬟不解。
“她是不中用,可要另外找一個對馮蘄州死心塌地,又有野心還算聽話的人太難,留着她還有用處。還有,讓人去查查,那個王玉若爲什麼會對郭聆思下手,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段,不像是那小丫頭會的。”
“奴婢明白。”
仇嬤嬤吩咐完事情後,往前的身形就突然停了下來。
她站在雪地上,身後的積雪上留着一排深淺不一的腳印,她伸手摸着變了形的腿骨,仰頭望着天邊,寒風吹過時,拂開她頭上垂落的黑色皁紗,露出一截脖頸來。
那頸子上肌膚泛黃,上面遍佈着赤紅瘢痕,猶如盤根糾纏,幾道瘢痕順着下顎一路蔓延而下,一直到探入了衣領,而被皁紗遮着的臉上,也斑駁不平。
——————-
馮喬送走了範悅之後,就直接回了郭聆思房中。
郭夫人知道她們來探望郭聆思後,專程過來見了她們一面,只是也不知道之前在前廳出了什麼事,郭夫人的臉色不大好,見着三人時雖然一直在笑,可那笑容卻有些勉強。
與三人說了會兒話後,周嬤嬤便來傳話,說是郭老夫人讓郭夫人過去見她,郭夫人只能有些苦笑的起身,叮囑馮喬和廖宜歡留飯之後,這纔跟着周嬤嬤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等着郭夫人離開之後,廖宜歡才忍不住說道:“思思,我怎麼覺得你母親怪怪的?”
郭聆思苦笑:“母親怕是因我的事情,受祖母責難了。”
見廖宜歡不解,郭聆思低聲道:“祖母本就一直反對我和溫家的事情,說不喜溫家爲人,上次我與鄭家三郎說親,就是祖母一力促成,只是那日在濟雲寺鬧出了麻煩,祖母正值病重,回府後母親便將此事瞞了下來,沒有告訴祖母。”
“這次溫家跟林家退親,而我跟溫祿弦鬧成這個樣子,家中之人也怕刺激到祖母一直瞞着她,祖母便一直不知道此事,誰曾想我昨日會受了傷被擡了回來。”
“祖母知道了近來的事情後,昨日便被氣狠了,母親是受了我的牽累,被祖母責罵了。”
廖宜歡原本根本就不敢在郭聆思面前提起溫祿弦,入府之後就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嘴太快說了什麼刺激了郭聆思,此時聽着她自己提起溫祿弦時,卻是一片平靜,言語間就像是溫祿弦與其他人並無不同。
廖宜歡忍不住問道:“思思,你現在對溫祿弦,到底是怎麼想的?”
郭聆思垂眸:“我對他,已無他想。”
“郭家和溫家早就不可能聯姻,我卻抱着過去種種不肯放手,今日苦果皆因我自身而起,是我不夠果斷,心有不甘,纔會給旁人中傷我的機會,所以落到今日,我不怨任何人。”
“我只想從此以後,再無瓜葛,至於將來,他自婚娶,與我無關。”
廖宜歡見郭聆思想通,像是真的放下了溫祿弦,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來:“太好了,我早就覺得他配不上你,這天下好男兒多的是,咱們思思這麼好,一定能尋一個最好的俊傑。”
郭聆思聞言苦澀一笑,她如今的身子,怎麼去尋人?先不說容貌名聲,就只是子嗣有礙,她也斷不會去嫁給誰人,害人害己。
只是有些事情,廖宜歡和馮喬想要瞞着她,她便不讓她們知道她已經知曉,郭聆思眼中苦澀不過一瞬,就全部收斂起來。
郭聆思跟廖宜歡閒聊了幾句,半晌沒聽見馮喬的聲音,她扭頭看向一旁,就見馮喬安靜坐在一旁,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擺着的一個木盒,她忍不住問道:“卿卿,你在看什麼?”
馮喬擡頭。
“我見你從送了範悅出去回來之後,就一直盯着那盒子走神,那裡面裝的什麼?”
郭聆思問完,廖宜歡也好奇的湊了上來,她眼裡滿滿都是好奇,馮喬也沒小氣,直接將木盒遞給了她,廖宜歡接過木盒打了開來,就見着裡面躺着個白玉鎮紙。
把手中的東西遞給郭聆思後,郭聆思看着盒子裡的東西驚訝道:“這是哪兒來的好東西,這鎮紙瑩白透澈,毫無瑕疵,所用的怕是極品白玉爲材,價值不菲吧?”
馮喬扯了扯嘴角:“範悅送的。”
廖宜歡愕然:“她送的?她送這東西給你幹什麼,而且她今天不是來給思思賠禮道歉的嗎,又不知道你在郭家,她怎麼還隨身帶着這玩意兒?”
這白玉鎮紙本就不小,再加上爲了不被磕着碰着,裡面還墊了厚厚一層錦棉,外面的黃梨木盒可不小。
這麼大的盒子,總不能是隨身帶着吧?
馮喬聞言輕笑:“是啊,我也想知道,她想要幹什麼。”
範悅說她是聽說她喜歡收集鎮紙,所以才特地買了送給她做生辰禮。
可若是生辰禮,昨日她過府的時候爲什麼不直接送給她,反而要等到生辰之後纔給她?
可如果不是生辰禮,她跟範悅無親無故,範悅又不承認昨日的事情跟她有關,就連郭聆思她也只不過是給了一瓶傷藥,隨口幾句道歉的話便敷衍了過去。
她又怎麼會真的因爲擾了她的生辰宴,就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