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兩廂仇對之人,如今卻又擺出這幅溫和無害的模樣來,甚至跟她探討哪種點心好吃,那種菜色味道可口,簡直是讓人覺得滑稽。
馮喬就那麼靜靜的看着蕭元竺,白淨的小臉上滿是冷淡。
蕭元竺原還說的起勁,可是慢慢的,他口中的聲音漸漸的淡了下來,他擡頭看着對面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的馮喬時,有些無趣拿着筷子敲了敲碟子,搖頭道:“你這人,還真是沒意思。”
馮喬聞言淡聲道:“八皇子不是早就該知道,我本就是個沒意思的人,憶雲臺上下皆可供你取樂,這朝中宮中也多的是人願意費盡心思哄你一笑,八皇子若想尋樂子,又何必找上我?”
“我們彼此都明白對方是什麼人,也知道你我不可能真如尋常人般相處,八皇子今日大費周章的去城北尋我,要挾我來此,如今這裡也沒有旁人,你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的逗弄於我。”
蕭元竺看着馮喬,聽着她的話有瞬間的仲怔,片刻後才微垂着眼簾說道:“不過是尋你陪我吃頓飯罷了,怎就這麼多心思?”
馮喬聽着蕭元竺的話,眉心緊緊皺起,看着桌上擺着的那一道道精緻的小食和點心,看着神情淡淡的好似一切就該理所當然的蕭元竺,只覺得鬱氣上涌。
“我若是心思不多,哪能對付得了身邊的鬼魅魍魎,又怎麼經得起一些人費盡心思的算計,八皇子該不會天真的以爲,我該是什麼都不懂的模樣?”
她的天真,她的單純,早就在他們的算計裡毀了,哪怕她如今能控制住自己的戾氣,哪怕她能竭力讓自己不去受過去影響,但是她終究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只知道開心活着的馮家卿卿。
蕭元竺聽着馮喬的話,突兀的輕笑了起來:“也對,你若真的什麼都不懂,也不會有本事算計了昭平,算計了襄王,壞了安嶽姑姑的好事,卻能將你自己置身事外。”
“溫家被你攪的家宅不寧,襄王折損了那麼多人手卻連敗在誰手裡的都不知道,說起來如果不是知道,馮蘄州待你如常,你也不可能是旁人僞裝,否則連我都要懷疑,你到底還是不是當初那個被宋氏玩弄於鼓掌,險些死在臨安的馮喬。”
馮喬心中一跳,猛的擡頭看着蕭元竺。
他果然知道。
他知道臨安的事情,知道宋氏對她做過的事情,更知道當初宋氏所做的一切,甚至於他早就知道了有關她的一切。
馮喬聽出了蕭元竺話中的懷疑,臉上強自鎮定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元竺拿着手裡的筷子把玩,淡聲道:“我只是覺得,一個人的變化,怎麼能夠這麼大?”
在臨安之前,馮喬雖然聰慧,卻只是個尋常孩子,她有着孩子的天真癡傻,眼裡心裡都單純的不染半點塵垢,可是從臨安回來之後,她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心機深沉,謀斷老辣,算計人心時滴水不漏。
宋氏的死,馮遠肅的敗亡,馮家的倒塌,到後來郭家,溫家、襄王府……
雖然看似毫無牽連,可實則處處都有馮喬的身影。
就如同她能那般冷靜的看着馮妍和溫祿弦歡好,挖坑算計鄭國公府一樣,能冷靜的面對他這個曾經想要毀了她的人,這個女孩兒,聰明的有些過分。
前後變化大的……
像是換了一個人。
蕭元竺側眼看着馮喬時,那之前還溫和的眸子微眯起來,裡面閃過些危險。
馮喬緊抿着嘴脣,心中有些發緊。
明知道蕭元竺不會猜到前世今生的事情,更不會知道她重活的事情,可是面對着他那突然冷冽下來的目光,馮喬還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拳心。
玲玥感覺到了馮喬瞬間繃緊的脊背,而陸鋒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瞬間緊張起來的氣氛,兩人幾乎都是同時戒備起來,雙雙將各自主子護在安全範圍之內。
眼見着屋中劍拔弩張之時,竹樓之下卻是突然傳出了葛千的聲音。
“世子爺?”
一聲輕喚,屋中幾人都是瞬間驚醒,只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後,房門被推了開來,馮喬一眼就看到了臉色陰沉的廖楚修。
廖楚修臉色不大好看,往日對什麼都冷冷淡淡的的眼睛厲的嚇人,若是細看還能發現眼底掩不住的急切之色,他大步走進竹屋中後,當見到裡面安然無恙的馮喬時,臉上神色緩了幾步,原本緊繃着的背脊也鬆了下來。
今日翁家夫妻去郭家提親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後來馮喬去了城北看溫祿弦和馮妍他也是知曉。
最近這段時間,廖楚修忙着公中的事情,已經好些時日沒見過馮喬,他原是想着去城北見見小丫頭的,可誰知道去了之後,人沒見着,卻聽暗營的人說,馮喬跟着蕭元竺走了。
沒人比廖楚修清楚,蕭元竺有多危險,更沒人比他明白,蕭元竺那人有多邪性。
廖楚修早就察覺到了蕭元竺和馮喬之間藏着秘密,他怕蕭元竺傷了馮喬,更怕馮喬會出事,好在玲玥機警,當時與馮喬一起離開之時,便留了暗號,讓暗營中監視馮妍兩人的人跟了過來,所以他才能這麼快的找了過來。
廖楚修看了蕭元竺一眼,大步走到馮喬身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後說道:“你怎麼樣?”
馮喬微怔,似是沒想到廖楚修會趕了過來,她搖頭道:“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廖楚修聽着馮喬的話,心中安定下來,可是轉瞬又因爲馮喬明知道蕭元竺危險,卻還跟着他一起離開而動怒,他沒有回答馮喬的話,只是冷着臉看向蕭元竺:“八皇子不在憶雲臺好生待着,請喬兒來此有何用意?”
蕭元竺早在廖楚修出現時,臉上就已經有些恍然,此時再聽見他帶着三分寒意的問話,臉上也是冷了下來。
想起他和馮喬第一次見面時,突然出現的廖楚修,還眼前他對馮喬那種毫不掩飾的獨佔之色,蕭元竺眼底帶着些嘲諷之色冷淡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