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聽着賀蘭明泉說着廖楚修的好話,話裡話外都是一副替外孫討媳婦的語氣,反而絲毫都不奇怪廖楚修居然會看上她這麼“小”的姑娘。
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對賀蘭明泉有些誤解,之前他那副嚴肅模樣怕不是裝出來的吧?
此時的賀蘭明泉,簡直和京裡頭她曾經見過的賀蘭君一模一樣。
眼見着賀蘭明泉王婆賣瓜誇起廖楚修來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馮喬頗有些頭大,讓她說廖楚修的壞話她不好意思,畢竟賀蘭明泉是他的長輩,當着人家說壞話她還沒這勇氣。
可是就這麼聽下去,她卻是覺得有些尷尬。
廖楚修那斯的心眼要是乾淨的話,這世上就沒有黑心的人了。
馮喬忍了片刻之後,乾脆直接拿着棋子落在棋盤中間,開口說道:“賀蘭爺爺,您輸了。”
賀蘭明泉嘴裡的話頓時斷了,他連忙低頭朝着棋盤上看了過去,就見着上面黑白兩子棋力膠着,看似戰的難分難解,可細數下來,馮喬卻剛好贏了他半子。
賀蘭明泉頓時老臉微紅,沒想到自己會輸在一個“略懂棋藝”的小丫頭手上,他連忙攪亂了棋盤,將黑白子分開之後說道:“不算不算,剛纔光顧着跟你說話,忘了看棋,不過小丫頭的棋下的不錯。”
馮喬笑了笑,見賀蘭明泉忘了廖楚修的事情,配合着說道:“我只是略懂而已,是賀蘭爺爺方纔走神,才讓我僥倖勝了。”
賀蘭明泉聞言頓時高興:“會說話的丫頭,來,再來。”
兩人留在帳中,一直從午間下到了天色暗下來,又下到了外面已經開始打更,兩人交手數次,馮喬總是能輸兩盤贏一盤,而她贏的時候,大多都是賀蘭明泉忍不住跟她說廖出修的事情的時候。
每次只要他一開口,不出五句話,迎接他的必定是那句“賀蘭爺爺,您輸了”。
到了後來,賀蘭明泉也算是回過味兒來,他看着棋面上一片大好,兩方勢均力敵呈膠着之態,他便試着說起了廖楚修的事情,果然說了沒兩句,小丫頭就毫不猶豫的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然後擡頭看着他。
賀蘭明泉頓時心塞,他直接一揮手:“行了行了,我知道我輸了,我算是看出來了,感情你一直在讓着我是不是?”
馮喬聞言笑了笑,露出一對小酒窩來:“賀蘭爺爺說笑了,是您在讓着我。”
“得了,你就別給我臉上貼金了。”
這小丫頭的棋力分明在他之上,甚至於就連他以前所見過那幾個老傢伙都不如,可是她卻是一直沒有放開來下過,反而顧全着他臉面,即使贏他之時也最多是半子一子,所以就讓得他以爲,她每次贏他之時都只是僥倖,連着下了這大半日的時間居然都沒察覺到不對來。
如果不是剛纔他醒過味來,怕是就這麼被馮喬給忽悠過去了。
一想到自己居然她讓了這大半日,賀蘭明泉忍不住跨着臉,這小丫頭鬼精鬼精的,簡直跟廖楚修那臭小子一個樣。
馮喬抿嘴笑的開心:“那賀蘭爺爺,咱們還下嗎?”
賀蘭明泉瞪她:“下什麼下,不下了。”
他一老頭子還下不過個黃毛丫頭,他還要不要臉了?
回頭讓廖楚修知道,還不得笑死他。
馮喬面對着賀蘭明泉的“怒氣”,倒是半點不懼,如果是放在今日之前,她怕是還會擔心賀蘭明泉是不是真的生氣了,可是兩人下了這大半日時間的棋,她算是瞭解了這位聲名赫赫的賀蘭將軍的性子,平日裡看着嚴肅極了,可私底下實則卻有些像是個老小孩。
她笑着把棋子收起來,輕聲哄着道:“賀蘭爺爺生氣了?”
賀蘭明泉瞪眼:“生什麼氣,有什麼好氣的,不過你這丫頭是打孃胎裡就開始學棋了吧,小小年紀怎麼下棋下的這麼精?”
贏棋不難,可難就難在每次只贏半子,這等算計之能,就算是再也天賦,沒有個十幾年的棋齡怎麼能練得出來?
“我只是喜歡下棋而已。”
馮喬並沒有撒謊,上一世她因爲熱毒無法外出之時,除了看看下面的人送來的那些賬冊和話本,更多的時間便只能下棋打發。
剛開始的時候,馮長祗還會偶爾陪着她下,後來她棋力見漲,再加上馮長祗朝中越來越忙,無暇再顧忌她時,她便自己跟自己下,一直到了廖楚修經常出現在四方樓裡的時候,她才又有的對手,那時候兩個人下起棋來,好像一下也能下上一整個下午……
想到那些往事之時,馮喬忍不住愣了一瞬,原來當初她和廖楚修之間,也並不是只有吵嘴和算計?
賀蘭明泉見着馮喬發呆,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帳外就突然傳來陸戰雲的聲音。
“將軍。”
“進來。”
陸戰雲聞言掀開簾子走進來時,賀蘭明泉臉上還帶着幾分氣悶,可是當擡頭看見陸戰雲臉上難看的神色時,他心中頓時一咯噔,臉上神色瞬間沉了下來。
“出什麼事了?”
陸戰雲咬牙低聲道:“將軍,平顯死了。”
“你說什麼!?”
“平顯死了……”
賀蘭明泉猛的站直了身子,臉上哪還有半點方纔玩鬧的樣子,他直接上前兩步一把抓着陸戰雲的衣襟,虎目中帶着厲色說道:“什麼時候的事情?是誰下的手?”
“就這兩三個時辰,下午的時候平顯還跟我一起在城內排查可疑之人,後來我聽說城西有可疑的人出沒,就帶人過去查探,讓平顯先行回來,可是等我回營的時候,卻聽人說他一直都沒回來,我覺得事有不對就帶着人去找他,結果在營外的小樹林裡見到了他的屍體。”
陸戰雲眼底通紅,咬着牙說道:“平顯被人割斷了脖子,一擊斃命…”
賀蘭明泉緊緊握着拳頭,額上青筋直露,他直接鬆手放開了陸戰雲,沉着臉厲聲道:“立刻排查營口,嚴守各個出入口,平顯手中有進出軍營的的令符,定是有人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