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貞帝看着他的神情,見他咳得整個人都彷彿直不起身來,眉間更是隱忍的病痛,他想起之前太醫和百里軒的話來。
他們說,就算是最好的情況,沅兒也活不過年節,而前幾日那次的過敏,更是虛耗了他僅剩不多的壽命。
沅兒他……
活不了多久了。
“父皇…咳咳……”
蕭元竺難受的喘息,卻依舊固執的看着永貞帝。
永貞帝斂去了方纔的遲疑,伸手輕拍着他的後背說道:“你別急,朕答應你便是。”
“陛下!”
陳皇后瞪大了眼,想要開口勸阻,可永貞帝只是一眼便讓得她閉上了嘴。
永貞帝擡頭掃視了一眼躁動不安的席間,沒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就直接將目光落在馮喬身上開口道:“馮喬聽旨。”
馮喬神色恍惚間跪在地上。
“茲有馮氏嬌女喬,性情婉順,貴而不恃,知進退明理,謙有益光,特賜其康寧二字,封爲郡主,擇日冊命。”
馮喬腦子裡到現在都還沒有弄明白,事情怎麼就發展到了這地步,蕭元竺莫名其妙的討了旨,她莫名其妙的被封了郡主,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脫了繮的野馬,讓人想拉都拉不回來。
馮蘄州深深的看了蕭元竺一眼,眼中有些複雜,他是厭惡蕭元竺的,厭他將馮喬逼得出現在聖前,厭他幾次三番的留難,可是此時他聽着永貞帝的冊封,聽着他之前那些話,他真的不知道此時該是繼續厭惡的好,還是該謝他的好。
謝他讓馮喬在聖駕之前過了明路,謝他給了馮喬一個能自保的身份。
馮蘄州心中嘆了口氣,收斂了臉上神色之後伸手輕拉了馮喬一下:“臣替臣女謝陛下隆恩。”
馮喬擡頭對上了蕭元竺帶笑的眸子,她眉心輕皺的沉默了片刻便避讓了開來,磕頭道:“康寧謝陛下隆恩。”
一場宮宴,原本的昭平郡主被褫奪了郡主之身,成了庶民,而原本一介白身的馮喬卻是一躍成了郡主。
別說在場的那些人驚呆了眼,就連蕭閔遠等一衆皇子,和那些原本不甚在意的宮妃都有些紅了眼。
所有人看向蕭元竺的時候,眼神都變了許多,而望着馮蘄州時卻是忍不住流露出嫉妒之色。
他們原本還在同情馮蘄州,滿心憐憫他女兒居然會被八皇子看中,早早便守了活寡,可誰都沒想到,八皇子的確是看中了馮喬,卻是要將她認做妹妹。
而永貞帝疼寵八皇子到了這般地步,居然就這麼不顧規矩禮儀,不顧祖宗章法,就只是因爲馮喬討了蕭元竺的喜歡,就將她封了郡主,甚至賜了康寧二字。
並非皇室中人,府裡先是出了個榮安伯,如今又來了個康寧郡主,這馮蘄州的祖墳上怕不是都冒青煙兒了吧。
永貞帝卻沒太理會席間衆人的神色,只是開口道:“馮喬,既然沅兒與你投緣,你便多陪陪他。”
馮喬抿了抿嘴脣,低聲道:“臣女領旨。”
蕭元竺全了心意,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來,那笑倒是讓得永貞帝有些晃花了眼的感覺。
等着馮蘄州和馮喬回了席間之後,永貞帝看着蕭元竺難得高興的模樣,有些失笑道:“有個妹妹就這般高興?”
蕭元竺揚脣:“高興。”
永貞帝搖搖頭:“可今夜原本是你自己說要給自己選妃的,這意中人沒挑着,卻只是挑了個妹妹。”
蕭元竺聞言目光微閃,突然說道:“先挑妹妹,再挑意中人,也挺好的。”
永貞帝聽着他話中流露出來的意思,瞬間挑眉:“怎麼,朕聽你這意思,有中意的了?”
蕭元竺目光落在席間一直縮在範夫人身邊的範悅身上,臉上染上了抹奇怪的笑容低聲輕笑了兩下,然後便傾身湊到了永貞帝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
永貞帝聽着他細語說完之後驀的瞪大了眼,轉頭落在女賓席上時,忍不住皺眉,他剛想開口說話,蕭元竺便攔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父皇可不許現在說出來。”
永貞帝聞言方纔的不滿瞬間被轉移了視線,忍不住戲謔道:“怎麼着,還覺得害羞了?”
蕭元竺垂了垂眼簾,抿着嘴脣不說話。
永貞帝見狀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朕不說,不說,只要你喜歡,朕都隨了你。”
下面其他人看着兩人打着啞謎,都是一臉莫名,而之前被永貞帝看到過的那邊女賓席上的女子卻是各自惴惴不安。
永貞帝的話太過明顯,而八皇子那副神情也像是挑中了他想要的人選似得,誰也不想嫁給八皇子去當那守寡之人,更不想過門之後尚且來不及享受榮華,便要替夫君守喪
永貞帝心情轉好之後,下面歌舞再起,蕭元竺陪了他一會兒便以身體不適告退,等着他離開之後,原本因爲今晚變故還安靜不已的宴會之上才又熱鬧了起來。
等到宮宴結束之時,已月至中天,永貞帝退席後許久,赴宴之人才紛紛出宮準備回府。
馮喬原以爲蕭元竺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定會想方設法的留她在宮中的,可誰知道她久等都無人來傳話,甚至一直到快出宮門之時,都沒有人來攔着她。
她不由鬆了口氣,看向旁邊的馮蘄州時,見他臉上也是放鬆了下來。
馮喬有些急切的想要與馮蘄州說話,跟他商討今天夜裡的事情,可是剛至宮門前時,兩人便被範卓攔了下來。
範卓穿着一身官服,臉上帶着熱切笑容,而範悅則是站在範卓身後,她有些嫉恨的看了眼馮喬之後,便眼中含淚有些楚楚可憐的望着馮蘄州。
馮蘄州無視了範悅的目光,直接冷着臉道:“範大人有何指教?”
範卓聽着他這般衝的言語,就知道馮蘄州怕是已經知道了御花園中事情的始末。
先前範悅惹了事後並不敢告訴他,只是躲在範夫人身邊,若非席間昭平將範悅牽扯了出來,讓範卓察覺不對逼問了一番,範悅怕是到現在都還瞞着他,讓他不知道馮喬臉上的傷勢居然也有她一份“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