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金鈺沉默了片刻才點點頭。
“那你什麼時候回城?”
馮喬想了想:“最遲兩日,與柳家的人一起。”
蕭金鈺低聲道:“那你要小心,你今夜出頭壞了柳家的事情,柳家的人怕是會找你麻煩。”
馮喬聞言失笑:“這個你放心,她們不敢將我如何。”她看了眼天色:“行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你該走了。我讓人在外面等着你,你出去之後他們會送你下山。”
“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等明天早上回城之後,大皇子的事情一出,你那邊雖不會受波及,可萬一若有人與你問起,你就全當不知道這事情,切莫露了破綻。”
蕭金鈺聽着馮喬的叮囑,看着她待他寬和從容的樣子,像極了家中長輩看着個彷彿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似得。
會替他收拾殘局,會幫他謀算將來,會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什麼對他最好,卻從來不曾放在對等的位置,更不曾將他當作足以讓她心動,甚至願意傾心的那個人。
蕭金鈺心中有些疼,既是惱自己無能,又是不甘心。
見馮喬轉身帶着他朝外走,蕭金鈺突然上前兩步,伸手握住馮喬的手。
馮喬回眸。
“怎麼了?”
“我會長大的。”
“什麼?”
“我不會永遠這麼無用,我會努力變好,變得比你所希望的還要更好。”
少年的指尖有些發涼,握着女孩兒的手時用力極了,眼神專注而又執拗的看着她,嘴裡一字一句的說着。
我會學着長大,會努力踏着那條路前行…
我會爲了你褪去所有的任性和稚嫩,成長爲你所希望見到的樣子……
我會努力的變得更強,努力讓自己不再怯弱,我會讓自己成爲足以保護你,而再也不用你爲我籌謀的男人……
所以馮喬,等等我好不好?
蕭金鈺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面對馮喬有些疑惑的眼神,他卻是說不出口。
他緊緊握着馮喬的手,對着她姣好的面容,只覺得心跳有些快,他突然上前擁了她一下,然後在馮喬還沒有開口之前便又快速退了開來,整個人像是兔子似得倒退了好幾步,聲音低啞而又快速的說了一句“我走了”,便耳尖發紅的快步朝外走去。
暗麟早就聽了馮喬的吩咐等在了竹林前的小道上,見着蕭金鈺出來,他上前行了一禮:“殿下,眼下寺前正門人多眼雜,只能走寺後的小道下山。”
蕭金鈺臉色還有些紅:“好。”
暗麟回頭對着身後兩人說道:“你們兩個,立刻護送九皇子下山去城郊別莊,明早送九皇子入城。”
那兩人低低應了一聲,便快速走到了蕭金鈺身後。
蕭金鈺回頭看了眼馮喬,想起剛纔的大膽不由臉上燙的厲害。
他既有些擔心剛纔的冒失會讓馮喬生氣,又有些甜蜜剛纔那瞬間的親密時兩人幾乎貼近彼此的距離。
他一點都不後悔剛纔的冒失,只是有些氣惱那些詞不達意的話,只是他卻不後悔沒趁着剛纔的衝動表明心意,他現在還不夠,也還沒有資格,他想要有一天能夠不依靠他們父女也能存在於朝堂,能夠堂堂正正站在馮喬面前時,再跟她說出自己的心意。
蕭金鈺想起那一抱的柔軟,回頭朝着那邊又看了一眼後,就紅着臉快步離開,而那兩人則是猶如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如影隨形。
那邊竹林邊上,馮喬有些出神的看着蕭金鈺離開的背影,總覺得他好像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姐姐?”
盡歡從旁邊跑了過來,在她眼前招招手:“姐姐在看什麼?”
馮喬回過神來,搖搖頭甩去了那瞬間的奇怪,笑着道:“沒什麼。”
她只是覺得,蕭金鈺在說出剛纔的話時,好像是一下子長大了一樣。
前幾年的時候,蕭金鈺不受重視,無人教導,哪怕有些聰明也都是在小局上面,郭家就算想要教他,也不敢教他帝王之術。
後來那一次大病險些要了他的命後,他就開始有了野心,不甘於以前的平凡,便逐漸成長着汲取着所有對他有用的東西,而馮蘄州等人也是傾囊相授,可是蕭金鈺在行事上面難免還是帶着少年人的衝動和任性,有時候更是不顧後果,就如同今夜突然出城。
他只是想出來,就出來了,卻從沒有想過他來了濟雲寺後,會有什麼後果。
這樣的蕭金鈺無疑是讓人頭疼的,可是就在剛纔,馮喬卻是覺得,蕭金鈺好像是懂了什麼,一下子沉澱了下來。
這種感覺讓她說也說不清楚,可是那種變化卻是能真切感覺得到的。
盡歡聞言哼了哼:“姐姐,朝中又不是沒有旁的人,你和爹爹爲什麼就選中了蕭金鈺呢,我瞧着他挺傻的。”
馮喬拍了她一下:“別胡說,他其實很聰明。”
見盡歡撅着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馮喬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得下他人的幫助,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得下我和爹爹。”
他們情況特殊,因爲和蕭家之間的仇怨,除非是推了蕭家自己上位,否則要挑選的那個人不一定要有多大的才能,也不一定要他有多聰明睿智,但是至少要有容人之心,要能在事後容得下廖楚修和爹爹。
蕭金鈺將來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可是至少在眼下,整個皇室之中除了蕭金鈺外,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馮喬見盡歡嘟着嘴的樣子,低聲說道:“盡歡,以後沒事別欺負小九。”
“誰欺負他了?”盡歡眼神飄了下。
馮喬睨了她一眼,盡歡雖然忘掉了以前的記憶,也記不得當初的事情,可是她性子裡的頑皮卻半分不少的留了下來,這幾年又跟着忠叔四處跑,小腦袋裡靈泛的厲害。
剛纔她來時,蕭金鈺雖然顧着面子沒有多說,可是他神色可算不上好,而且他剛開始說話的時候一直捂着手,後來拉她時那手背上的血痕更是明晃晃的。
那痕跡細細的長長的,像是竹枝抽出來的,這麼短的時間裡,除了跟着忠叔學了些身手的盡歡外,她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