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芳他們如果真的惹惱了柳相成,柳相成多的是辦法去爲難他們,比如告柳申父女一個不孝之罪,再比如從柳申的官位上下手,可是你瞧瞧柳申太許那邊的事情可出了問題?”
馮喬眼中帶着絲嘲諷:“明明已經決裂,可他既不毀柳申官途,又不壞兩人名聲,雖是傳言他將兩人趕出府中,並放下了狠話柳申不磕頭認罪便不可回府,可是等過幾日你回京去打探看看,看可有人會將此次的過錯怪罪在柳申父女身上?”
如果不是柳相成自己授意,那一日柳府之中的事情怎麼可能傳的出來?
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讓人知道其中詳細,甚至知道他是因爲柳慧如的事情跟柳申父女起的爭執?
柳慧如是在寺中法會上出的事情,當時衆目睽睽之下目睹者衆多,柳慧如害柳敏芳不成失足落水,柳敏芳不計前嫌入水救人,這事情根本就瞞不住。
等到事情的經過傳回京中,真相浮於人前之時,所有人都會知道是柳相成錯怪了柳申父女,柳申和柳敏芳全然無辜遭累,哪怕是御史臺和聖前也不會因此而給柳申父女冠上不孝不悌之名。
可是柳相成畢竟是一朝閣老,他好臉面,世家也要顏面。
他之前的狠話放在那裡,柳申父女若不低頭,柳家是絕不可能主動接納他們回府,這樣便能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
讓人既心懷顧忌,不敢因爲柳申被驅逐出府,而太過看低了柳申父女隨意踐踏他們,怕有朝一日柳申還能重回柳家,卻又能讓柳申和柳敏芳在眼下徹底脫離了柳家。
如果柳家永遠昌盛也就算了,可如果有朝一日,柳家敗落,或者是犯了什麼抄家滅族的大罪,那柳申和柳敏芳卻不必受家族牽連,能夠獨善其身。
柳相成能爲兩人做到如此地步,甚至拿自己的顏面去成全他們,必定是因爲柳申或者柳敏芳跟他許諾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事情,讓柳相成覺得,兩人脫離柳家之後,會比留在柳家對他們來說更有用處。
玲玥聽着馮喬的話後好奇:“可柳申他們能做什麼,讓柳相成如此讓步?”
馮喬想了想說道:“柳相成看重世家傳承,又在意柳家殷榮,能讓他這麼容易放手的,只有可能和這兩方面有關吧。”
柳申和柳敏芳既然要離京前往太許,放棄京中之事,對於柳家的富貴夢自然沒什麼大的幫助,那麼就只有可能是在傳承方面。
也就是說,柳相成放兩人離京,很有可能是爲了以防萬一,替柳家留根。
前面的石階因爲露水有些打滑,玲玥伸手扶着馮喬,避免她不小心摔倒。
兩人回了西廂之後,遠遠便瞧見柳慧如的丫鬟杏紅就等在門外。
見着兩人回來,杏紅連忙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康寧郡主。”
馮喬看着她:“怎麼了?”
杏紅臉上帶着幾分焦急:“方纔我們小姐身子不適,說她腹痛難忍,夫人喚奴婢來請玲玥姐姐過去替小姐瞧瞧。”
馮喬聞言看了杏紅一眼,就見着她有些緊張的扯着手中的帕子,指尖有些發白,而臉更是半垂着不敢看她。
馮喬開口道:“玲玥,你隨她去一趟。”
玲玥應聲之後,便跟着鬆了口氣的杏紅一起出了院門,朝着柳慧如所住的那邊走去,而馮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這才轉身進了房中。
寺中的廂房大多都是灰白之色,簡潔卻十分乾淨。
馮喬住着的地方本就在西廂最靠裡面的地方,打開窗戶就能看到後寺的竹林,此時窗臺上留着些泥漬,原本長在窗外的幼竹斷了一截。
風一吹過,外間竹林颯颯作響。
馮喬走到桌邊,桌上的茶爐裡炭火還燃着,上面的壺中水溫正好。
她拿着炭夾撥開了炭上蓋着的淺灰,讓爐中炭火燃的更旺,等着壺中之水翻滾起來,她才取了茶葉置於茶壺之中,然後將壺中之水斟於茶上。
煙霧繚繞之下,馮喬輕聲開口:“既然來了,不如出來喝杯茶?”
屋中十分安靜。
馮喬笑了笑:“你既然來此,又費盡心思的讓杏紅引我身邊的丫鬟離開,總不會只是爲了瞧瞧我長什麼模樣吧?”
馮喬說話間,將頭道茶傾倒在旁邊的小杯裡,將茶具浸泡在內清洗了一下,等完成之後才又往其中斟滿了茶,將其中一杯放在對面的位置上,彷彿篤定了屋中有人。
“當然,你若不願出來,那我只好尋人請你出來了。”
馮喬話音落下,片刻後,裡面傳來腳步聲,紗縵之後走出道人影來。
馮喬擡頭望向來人。
來人與柳申的模樣有幾分相似,只是相比於柳申文人般的瘦弱,此人身材要更爲精壯一些,他眼神比柳申銳利,更帶傾略性,而脣邊也蓄着短鬚,身上穿着佛頭青的淨面錦袍,腰間掛着枚玉佩,看着馮喬時眼中盡是鋒芒和探尋。
馮喬臉上帶着輕笑揚眉:“我該喚你柳二爺,還是柳大人?”
柳徵微沉着眼:“你認識我?”
馮喬笑了笑:“不認識,不過大抵能猜到罷了。”
她指了指對面的茶水,見柳弛走過來坐在她對面之後,她纔開口說道:“眼下大皇子遭了陛下訓斥,又丟了差事,襄王和四皇子那邊對太許的事情緊追不捨,柳閣老必定會留在京中爲其出謀劃策無暇出京,而柳家大爺雖有時間也會前來,但是他出京之前,柳閣老必定會嚴詞叮囑,讓其不準與我糾纏,免遭算計。”
“柳家上下也就只有那麼些人,除了柳閣老和柳家大爺,能讓柳小姐身邊的丫頭心甘情願的替其撒謊,隱瞞行蹤誆騙於我,而又會在此時這般焦急趕回來忍不住前來尋我的,也就只有柳二爺你了。”
柳徵聽着馮喬的話頓時冷聲道:“不愧是馮蘄州的女兒,難怪能將我柳家的人耍的團團轉。”
馮喬失笑:“這話我可不敢當,從頭到尾,我可什麼都沒做過,如果真要算起來,我還保住了柳小姐腹中孩子,救了柳小姐性命,柳大人難道不該謝謝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