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徵從馮喬這裡離開之後,臉色便沉了下來,而當他從柳慧如口中得知了盼巧的事情後,眉宇間更是染上了鷙色。
就像馮喬說的,很多事情,就怕生疑。
柳弛剛辦妥京中的事情趕來濟雲寺接柳慧如回府之時,就意外見到了站在門外的柳徵。
柳弛頓時睜大了眼:“二弟,你什麼時候回京的?”說完柳弛扭頭看向沈氏:“二弟來了,你怎麼沒告訴我?”
沈氏皺眉道:“我不知道…”
她出去時,還沒見到柳徵,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柳徵見狀開口說道:“大哥別怪大嫂,我這次回京本是有別的事情想要跟父親稟報,只是還未入京,便聽說了慧如的事情,我就直接繞道來了這裡。”
“大哥,慧如有孕的消息你爲何要瞞着我,而且她既然有了大皇子的骨肉,你們爲何還要隨着她任性讓她顛簸前來濟雲寺,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可怎麼是好?”
柳弛聞言就知道柳徵已經知道了法會那日的事情,他對着柳徵說道:“這事情是我疏忽,我原是想要等大皇子和慧如的事情確定下來時,再將慧如有孕的消息告知於你,可誰知道會出了這種事情。”
若是早知道不過是來參加個法會,會鬧出這種麻煩來,他說什麼都不會讓沈氏帶着柳慧如。
柳徵看着柳弛。
柳弛的懊悔那麼真切,而且面對他時也一如之前親近。
柳徵忍不住問道:“如今慧如和大皇子的事情已爲人知曉,父親準備怎麼處理?”
柳弛聞言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對着沈氏說道:“你先進去看看慧如,替她收拾東西。”
沈氏進了房中之後,柳弛才拉着柳徵走到一旁。
柳徵皺眉:“大哥?”
柳弛:“二弟,你可知道京中的事情?”
“什麼事?”
“三弟被父親逐出了府裡,並且除了族名。”
柳徵臉色一變,豁然擡頭:“爲什麼?”
父親不看重柳申,他是一直知道的,可是就算是再不看重,柳申也是父親嫡子,是他們嫡親的兄弟。
父親怎麼可能突然逐他出府?
柳弛沉聲將先前柳敏芳回府,柳相成懷疑她與馮喬勾結,後跟柳申起爭執的事情說了一遍。
柳徵聽完柳弛的話後擡頭看着柳弛:“父親就這麼放他走了?”
以柳相成的性格,怎麼可能?
柳弛開口:“吏部的調令已下,就算父親有心阻攔,也不能貿然插手吏部之事,否則定會給人留下把柄。而且三弟早就起了離京的心思,他對父親誤會良多,與府中早已經離心,就算將他留下來,他也未必會向着我們。”
柳弛看着柳徵說道:“眼下京中局勢複雜至極,大皇子那邊麻煩不斷,太許的事情又被襄王接手,襄王本就一直想要對付大皇子,如今抓住了機會他必定不會輕易放過,而四皇子和李豐闌他們也一定會找機會趁機落井下石。”
“父親忙着應對大皇子那邊的事情,他的意思是,如今我們不宜擅動。”
柳徵目光微沉:“什麼意思?”
“父親說,慧如和大皇子的事情,暫時不宜再提。”
柳徵聽着柳弛的話後腳下一停,面無表情的看着柳徵:“不宜再提?”
柳弛聽出了柳徵陡然沉下去的語氣,連忙開口說道:“並不是以後都不提,眼下大皇子麻煩纏身,更因爲慧如的事情觸怒於聖前,大皇子表面上雖然對父親依舊如前,可心中必定不可能全不在意,若是慧如此時過府,大皇子必定會因此遷怒於慧如。”
“二弟,我知道你心疼慧如,我也和你一樣,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等到大皇子解決了這次的麻煩之後,父親定會想辦法讓慧如風風光光的入了大皇子府。”
柳徵聞言心中生出抹寒意來。
柳弛說的輕鬆,等大皇子解決了麻煩之後,再說柳慧如的事情,可誰能知大皇子身上的麻煩到底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解決?
若是尋常之人便也就罷了,可是柳慧如這種情況怎麼能等得?
世人皆知她與大皇子之間的事情,若是這時候讓她入了大皇子府,尚且還能說他們兩府之間早已經說定了親事,就算旁人有所懷疑,有大皇子府和柳家同時出頭,至少表面上無人敢置喙什麼。
可是若是再等些時日,等柳慧如腹中的孩子月份大了開始顯懷之後,就算大皇子真的肯因爲拉攏柳家而娶了柳慧如,也最多隻是一頂小轎將她擡進府裡。
哪怕大皇子給了柳慧如側妃之名,可她在後宅之中也會低人一等,到時候她腹中的孩子有了這般不光彩的出身,又還有什麼將來?
柳相成如果當真看好大皇子,甚至想要輔佐他登上皇位,讓柳家藉此青雲直上的話,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其中差別?
還是就像是馮喬剛纔說的,柳相成從頭到尾選中的都不是大皇子,而是另有旁人。
柳徵眼中陰鷙一閃而逝,緩緩道:“父親當真是這麼說的?”
柳弛沒留意他神情,只以爲他是在意那句會讓柳慧如風光嫁入大皇子府,他點點頭道:“當然。”
柳徵低笑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裡面沈氏已經幫柳慧如收拾好了東西,而柳慧如將養了兩日,臉色雖然還有些微白,可是或許是因爲見到了柳徵有了依靠,她精神卻是好了很多。
柳弛見到她後便安撫了幾句,言語間更是和煦異常。
柳慧如聞言只是半垂着頭低低的應了一聲,對他卻再不如從前親暱,甚至隱隱顯示出生疏來。
柳弛也不以爲意,吩咐沈氏幾人帶着柳慧如先行出寺,等着快要踏出西廂時,柳徵突然看到站在不遠處拱門之下的馮喬。
柳徵突然開口道:“大哥。”
“恩?”
“青鳳今年十六了吧?”
柳弛聞言有些詫異:“是啊,怎麼了?”
柳徵說道:“她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我前些日子在隨州見到了的齊家的小公子,丰神俊逸,才華出衆,想着跟青鳳倒也算般配。”
柳弛聞言笑着說道:“齊家的小子倒是不錯,只是父親說眼下局勢未明,讓我不急着替青鳳說親。”
柳徵腳下微頓,眼底露出抹低諷來。
不急着說親,那爲何府中其他女兒早早便開始挑選婚事,就連柳慧如在陰差陽錯跟了大皇子之前,也曾挑選過結親的人選,卻獨獨只有柳青鳳,年過十六,卻從來沒有提及過此事。
以前無人說起時,他還沒有覺得,可如今他卻纔發現,原來柳相成早就將她當成了鳳凰來養嗎?
柳弛見柳徵突然沒了聲音,不由回頭,就見到柳徵停了下來站在他身後,他奇怪叫了他一聲:“二弟,你怎麼了?”
柳徵垂了垂眼簾:“沒什麼。”
只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他真的蠢到那般明顯,卻一直未曾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