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馮喬眼中,蕭金鈺就是一塊璞玉。
他聰明,上進,善良,卻又不一味的心軟。
只要好生雕琢,將來定能光芒萬丈。
盡歡斜靠在牆頭,認真說道:“蕭金鈺,這世上從來沒有誰不如誰,只有你自己以爲不如他人的自卑和怯弱。”
“一個合適的帝王,並不一定是合適的夫君,姐姐不喜歡你,並不是因爲你真的就不如鎮遠侯,而是鎮遠侯比你早一步走進了姐姐心裡,而姐姐的心,大不到再容納另外一個人。”
蕭金鈺站在原地,臉上的難堪,羞惱,不甘和憤怒,都隨着盡歡的話逐漸褪去。
他臉上只剩下些迷茫:“是這樣嗎?”
盡歡揚眉:“不然你以爲呢?”
“姐姐曾經說過,你的努力能讓你成爲最好的皇帝,哪怕你眼下不如旁人,可只要你願意繼續前進,總有一天,你會比任何人都做的要好。”
蕭金鈺神色動容,嘴脣動了動後,眼眶紅了一片。
這幾年裡,他一直都以爲馮喬他們選中他,是因爲他們別無選擇,是因爲他弱勢,因爲他什麼都不懂,因爲他和馮喬,和廖宜歡之間的那些情誼……
他從來都不敢去想,他們的選擇,是因爲他這個人。
誰都不知道,他不斷的想要抓緊一切的渴望,更沒有人知道,無數次夜裡,他總會夢到他三年前躺在行宮中等死,聽着母妃在他耳邊哭泣時的絕望。
他怕失去馮喬,不僅僅是因爲喜歡,更因爲他心底那份害怕。
蕭金鈺眼前有些模糊,連忙側開頭用手遮住臉,怕被人瞧見了他臉上的狼狽。
盡歡見狀有些老成的搖搖頭,走到他身旁踮着腳拍了拍他肩膀:“行了,大男人家家的,別哭了。”
蕭金鈺胡亂抹臉,悶悶道:“誰哭了!”
“行行行,你沒哭,那沒哭的九皇子殿下,咱們走吧?”
蕭金鈺擡頭:“幹什麼?”
盡歡甩着垂落在肩頭的辮子,笑得一臉燦爛:“當然是帶你去見見世面。”
蕭金鈺悶聲道:“你有什麼世面好見的,這世上最好的不都在宮中,我什麼沒見過?”
“嘁,你能見過什麼。”盡歡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我跟你說,宮裡頭的那些玩意兒,也只能糊弄糊弄你們這些連京城都少出的公子哥兒罷了,這天底下你沒見過的好東西多了去了。”
“你又吹牛。”
“誰吹牛了,你要是不信,姐姐今天帶你開開眼界。”
“你誰姐姐呢,馮盡歡,你這是犯上!”
“犯上怎麼着了,能耐你抓我呀…哎我說你別廢話了,到底要不要去,給句話成不?”
“去就去,誰還怕你了…”
少年帶着些粗啞的聲音和女孩兒脆嫩的聲音不時響起,兩人一邊吵着嘴,一邊就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等着兩人離開後許久,那處看似安靜的巷子裡,馮蘄州帶着左越從拐角的地方走了出來,兩人剛一現身,一擡頭就撞上了從對面籬牆後出來的廖楚修。
廖楚修直接走到了馮蘄州身旁。
“岳父。”
馮蘄州低哼了一聲,依舊覺得這聲岳父有些扎心。
左越看着自家有些彆扭的主子,心中好笑卻不敢露出半分來,只能輕咳了一聲低聲道:“二爺,還要繼續跟着九皇子嗎?”
馮蘄州搖頭:“不用了,盡歡應該是帶着他去了徐忠那裡。”
左越遲疑:“可徐忠畢竟是八皇子的人,盡歡小姐就這麼帶九皇子過去……”
“盡歡有分寸的。”
馮蘄州淡聲說道:“卿卿既然選擇了蕭金鈺,有些事情他早晚都會知道的,徐忠這些年替蕭元竺辦事,眼界經驗都非常人可比,又認識一些奇人異士,讓蕭金鈺跟他接觸一下,對他來說不是壞事。”
蕭金鈺的眼界太窄,雖然這幾年他和郭崇真已經盡全力的去教他,甚至也有意會給他一些事情磨練他,可是他常年居於京中,所接觸的人和事畢竟還太少。
少年人重一時意氣,蕭金鈺這兩年心思也越發重。
陳安傳訊給他的時候,馮蘄州還擔心蕭金鈺會過不去這檻,可是如今瞧着,也許這次之後,蕭金鈺真的會得到蛻變。
“你去把蕭金鈺帶過來的尾巴清理乾淨,這小子還是太嫩了。”
左越點點頭,就直接朝着暗巷裡走去。
等到左越離開之後,這處就只剩下馮蘄州和廖楚修兩人。
馮蘄州對拐了自家閨女的狗崽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聲道:“你來幹什麼?”
廖楚修卻是脾氣很好:“我就是來逛逛。”
馮蘄州哼了一聲,逛什麼逛,好端端的能逛到這偏僻的巷子裡來。
他知道廖楚修十有是怕蕭金鈺反覆,會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情壞了大事,所以纔跟了上來,只是見他不居功,馮蘄州雖然臉色依舊臭臭的,可話語卻緩和了一些。
“你對這事怎麼看?”
廖楚修淡笑了笑:“沒什麼看的。”
馮蘄州揚眉:“你不生氣?”
這臭小子有多小氣,可沒人比他更清楚。
蕭金鈺剛纔的那番舉動無疑是想搶他媳婦兒,這小王八蛋居然不生氣?
廖楚修低笑了一聲:“有什麼好生氣的,喬兒這麼好,有人傾慕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反正他們已經要快要成親,喬兒快要成爲他的媳婦兒,其他人就算再有心思,那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羨慕嫉妒恨,他又不傻,何必要跟一幫手下敗將去計較?
只是這話他自然是不會在馮蘄州面前說的,他這位岳父大人本來就捨不得閨女,又惱恨他算計了他,他要是再把這形同炫耀的話說了,估摸着臉上的青紫又得再加上幾塊。
若是惹惱了岳父,到成親那日給他使絆子,那事兒可就麻煩大了。
廖楚修神色淡然道:“再說蕭金鈺對喬兒的喜歡並沒有那麼純粹。”
“只要他不因爲這事做出傷害喬兒的事情,我都能不與他計較,可如果他執念於此不肯放手,那這蕭家也並非只有他一個人,而這天下,也並不一定要姓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