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楚修哄着馮喬,一邊扭頭看着陳燁。
“陳公子,你也聽見了,馮大人是我岳父,他脾性向來剛直,且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這次太許之事證據確鑿,且柳弛那頭更是沒有半點脫身的可能,就算我與你祖父有過幾分交情,但是也絕沒有幫着你們去對付我岳父的道理。”
“況且我岳父那人的手段你們應該也很清楚,他本就與我不和,我若是此時幫你們,不僅會傷了我夫人的心,更會惹惱我岳父,讓他更加下手不留情。”
“廖侯爺!”
陳燁頓時着急就想說話。
他是得了陳品雲的吩咐,專門來求廖楚修的。
如今柳家那頭已經亂成一團,大皇子更是被禁足在府中,陳家雖然還沒有牽連在內,可是若是大皇子一倒,陳家又怎能倖免?
祖父告訴他說,廖楚修先前曾出手幫過他們一回,這次若能求得他出手,雖說未必能夠全然挽回頹勢,可是至少能夠保住大皇子無虞。
只要不動了大皇子根基,哪怕當真失了一些羽翼,也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可如今廖楚修卻因爲馮喬的幾句話就將自己撇的乾淨,更是口口聲聲說不能對馮蘄州動手,這樣讓他怎能甘心?
“廖侯爺,我知道您和夫人感情甚篤,我們陳家也無意破壞你們夫妻感情,要您出手對付馮大人,可是如今形勢所逼,我祖父只是想請你幫大皇子脫身而已……”
“想要替大皇子脫身,又何需要我?”
廖楚修沒等陳燁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說道:“大皇子畢竟是陛下的兒子,身後又有你們陳家和董家,若非證據確鑿,誰能奈何的了他?況且我岳父若真是想要動大皇子,大皇子如今又怎會只是禁足而已?”
陳燁聞言怔住。
“侯爺是說……”
“先前賜婚時,宮中有些傳言惹惱了我岳父,他那脾氣向來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過是含着氣罷了,大皇子想要脫身,只需平了他心底那份怒氣便是,他想要什麼,你們就給他什麼,事後他自然不會無事糾纏於大皇子。”
“如今陛下本就懷疑大皇子與太許之事有關,更疑心他暗中勾結朝臣,這個時候你們陳家替他奔走還尚且情有可原,可是我呢,我跟大皇子無親無故,若是此時替他出頭去陛下面前求情,你覺得陛下會如何想他?”
“怕原本只有三分怒氣,也會變成十分,到時候反而會害死大皇子。”
廖楚修說完之後,見陳燁瞳孔微縮臉上露出驚色,他伸手輕拍着身前肩膀微抖的馮喬,一邊說道:“大皇子慷慨,我自然記得,只是有時候袖手旁觀未必是壞事。”
“陳公子是聰明人,當該明白我的意思。”
陳燁緊抿着嘴脣,他當然明白廖楚修的意思。
廖楚修本就是永貞帝身邊紅人,又握着軍中過半的兵力,如今還迎娶了馮蘄州的女兒,他若是出頭替大皇子說話,極有可能會讓永貞帝懷疑大皇子和鎮遠侯府勾結。
先前賜婚的事情,馮蘄州既然能夠知道詳情,爲此遷怒大皇子和陳家,甚至直接將太許的事情再捅了出來,陛下那邊又怎麼可能一直瞞得住。
廖楚修本就已經在聖前替大皇子說過一次話,如今又再替他出頭,怕不僅幫不了大皇子,反而會害死了大皇子。
陳燁想到那後果,頓時渾身發寒。
“你回去告訴陳老將軍,他征戰沙場,當明白朝中廝殺比戰場還要殘酷。柳家的確能夠助大皇子前行,可是先前柳側妃一事本就已經讓柳家與大皇子離心,如今柳弛這麼容易入罪,若說無人從中手腳本侯是半點不信的。”
“柳家如今內憂外患,處處危機,若是你們一意想要保柳家,難保不會受其牽連。須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有時候棄車保帥纔是上策。”
廖楚修說完後,懷中馮喬便掙扎了一下。
廖楚修剛纔還硬朗的神色瞬間染上了無奈,他對着陳燁說道:“陳公子請回吧,往後也莫要到兵庫司尋我,否則落了人把柄,大家都得不了好。”
陳燁被廖楚修一番話本就說的透體生涼,此時聞言連忙道:“我明白,今日是我冒失。”
看着廖楚修懷中肩膀抖動的馮喬,隱約還能聽到她低泣的聲音,陳燁有些尷尬。
說實話,他原本聽祖父說起廖楚修對馮蘄州的女兒有情時,還有些不以爲然,畢竟廖楚修和馮蘄州的關係朝中人人知曉,那馮喬就算是天姿國色,對於廖楚修來說怕也只是一時興致罷了。
可是剛纔見着廖楚修滿臉寵溺的任着馮喬的驕縱,甚至害低聲下氣的與她說話求饒,他才知道他原本的想法有多錯。
他實在難以想象,原來在朝中那般冷漠的廖楚修居然喜歡這種女子。
陳燁輕咳一聲說道:“廖夫人,方纔是我言語不當,不該妄議馮大人,我在這裡跟夫人道歉,還望夫人莫要見怪。”
馮喬趴在那裡不說話。
陳燁有些尷尬,只能對着廖楚修說道:“今日多謝侯爺指點,回去後我定會將侯爺方纔的話轉告於祖父。我就不打擾侯爺和夫人了,先行告辭。”
“慢走。”
廖楚修點點頭後,陳燁就轉身出了房門,等身後房門關上之後,他還能隱約聽到裡面廖楚修說話的聲音。
“喬兒,彆氣了,我當真沒有…”
“你怎麼沒有,我就知道你是騙我,你說過不與爹爹爲難的。”
“怎會,我對你的心意天地可鑑,我若是騙你,又怎麼會連侯府都不要了,跟着你去五道巷?我雖然與你爹爹不和,可我既然我娶了你,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就算他以後再做什麼,我也讓着他好不好…”
裡頭一陣安靜。
廖楚修有些無奈的聲音傳來:“好了,別哭了,都是我的錯,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陳燁聽着越來越低的聲音,心裡對馮喬在廖楚修心中的地位更看高了幾分。
之前他也瞧見了,那馮喬的確是長得極好,也不怪得廖楚修爲色所迷,只是沒想到堂堂鎮遠侯居然真的會爲了個女子百鍊鋼成繞指柔,就這麼一跟頭跌在了馮喬的石榴裙下。
房中馮喬走到門前,透過門縫看着已經沒了身影的陳燁,扭頭對着裡面面不改色一邊拿着杯子倒茶一邊說着肉麻話,半點不以懼內爲恥的廖楚修時,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