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說的小心翼翼,生怕觸了雷點,可有些事情卻又非說不可。
雲妃的確膽小怕事,如果換成尋常之時,她會成了蕭金鈺的拖累,畢竟如她這種人實在難以擔當太后之尊,可現在卻是非常之時。
永貞帝本就是強勢之人,無論是原本的大皇子蕭顯宏,還是如今的誠王蕭延旭,他們身後的陳家和李家已經讓永貞帝厭煩透頂。
這些年,永貞帝借他們彼此牽制,從不願讓哪一方真正坐大,甚至心裡頭可以說從未想過要立那兩人爲太子,因爲沒有哪個皇帝會希望自己挑中的儲君是靠着母族才能掌了朝政,更不會容忍外戚之權強於皇權,因爲那是亂政亡國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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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永貞帝想要立太子,卻並不代表他願意放權。
儲君之位若是落在蕭延旭或者蕭閔遠頭上,他們勢必會牢牢抓住皇權不放,可是蕭金鈺卻不一樣。
這種情況下,雲妃反而會成了蕭金鈺的助力。
果然,永貞帝聽完陳安的話後,整個人陷入沉思。
陳安不敢打擾他,噤聲站在他身後。
許久之後,永貞帝纔開口道:“陳安。”
“奴才在。”
“去流華宮傳旨,先太后祭期將近,朕看她這近來閒得慌,讓她代朕抄寫經文,每日前往佛堂替先太后誦讀以盡孝道。”
陳安聞言連忙躬身準備應旨,只是他話還沒出口,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鐘聲。
“咚——”
“咚——”
“咚——”
沉重的鐘聲從宮牆外傳來,幾乎響徹大半個皇宮。
永貞帝猛的擡頭,手指緊緊抓着輪椅的把手,而陳安更是臉色不安的看着那邊失聲道:“青龍鍾?!”
青龍鍾乃太祖開朝時所設,燕太祖乃是舊燕氏貴族出身,因前朝皇帝荒淫無道,害虐烝民,且後宮太后把權,前朝女相當政,皇帝卻不顧臣民只知玩樂,導致天下戰亂四起民不聊生而起義,後攻克前朝,創建大燕。
燕太祖英武,因怕其後輩出現如前朝之君,所以特效仿數百年前曾一統天下的晉朝留下青龍鍾。
敲響青龍鍾者,需受一百鞭刑,刀山火海之厲,若存活,便可上告君王,下告朝臣,狀紙遞上之後,六部三司,必須接審,連君王也不可例外。
陳安手心發抖,卻不是怕的,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而永貞帝卻是滿臉陰沉,那隻獨眼之中閃過戾氣,對着陳安寒聲道:“立刻回御書房!”
……
皇宮之外,青龍鍾響,那如沉睡之龍昂揚之聲幾乎傳遍京中。
宮門外聚滿了人,而安放青龍鍾之地,則站着兩人,一個是消失已久的柳相成,而另外一個則是宮中遍尋不獲的陸雲虎。
柳相成手持皇封聖卷,站在青龍鍾安放之處,大聲道:“我乃先帝舊臣,原鳳閣閣老柳相成,曾奉先帝之命授業先太子,我本輔政之臣,卻因知先帝真正死因而被迫退出朝堂二十年。”
“今日敲響青龍鍾,乃是告當今聖駕永貞爲奪皇權重器謀害先帝,殘殺先太子,更因尋獲先太子之子,皇長孫殿下蕭權,以圖皇位歸於正統,並徹查先帝死因!”
陸雲虎站於柳相成身旁,同樣開口道:“我乃先帝舊臣,北寧守將陸雲虎,曾隨先帝征戰天下,今敲響青龍鍾,乃是告聖駕永貞殘害忠良,爲掩飾先帝死因,謀害先鎮遠侯廖承澤,並暗使原陽檜太守吳世軍放西疆之人入關,牽制河福郡駐軍,致使鎮遠侯與南征軍數萬人無兵力支援,活活被困死伏牛嶺,葬身南越戰場。”
兩人的聲音都是極大,或許是居高臨下,連說了數次之後,幾乎讓得圍攏的所有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宮牆之外安靜的嚇人,所有人都被兩人之言所震驚,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後,下一瞬便轟然炸響。
誰也沒想到,這青龍鍾數十年未響,如今一響,竟然是告皇帝的。
不僅是告皇帝,還掀出了先帝的死因和原鎮遠侯之死。
先前京中已有流言,暗中不斷有人提起先帝遺詔和先太子遺腹子的事情,可是那畢竟只是流言而已,京中雖然人心浮動,可真正相信的人卻是不多。
卻沒想到,真的會有先帝遺腹子,而且狀告皇帝的還是之前被抄了家的柳相成,還有據說謀逆犯上將整個北寧圈地自治的陸雲虎。
“他們說的是真的假的?”
“假的吧,那先太子要真的有什麼遺腹子、皇長孫的,怎麼可能等到現在才說出來,況且這事情都過了二十幾年了,誰知道當年的事是怎麼回事。”
“可是他們敲青龍鍾了啊,我聽說青龍鍾可是要受刑的,不死才能上告,那一百鞭子能將人打死吧?他們總不能拿着這事來玩…”
“對啊,我也覺得是真的,你們沒聽說嗎,當年先帝死後,新帝即位,宮中的皇子公主幾乎死了個乾淨,如果真沒問題,爲什麼要滅口?”
“至於現在纔出來就更好解釋了,新帝即位,那太子的孩子又還小,太子和先帝都死了,那些朝臣恐怕也都向着新帝,他們就算出來說了又能怎麼樣?如今那孩子大了,已經能夠掌權,所以就想要奪回皇位了唄……”
“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這京裡頭,怕是要亂了!”
馮喬帶着帷帽站在人羣裡,暗麟、衾九、葛千幾人都護在她左右。
聽着人羣裡越來越大的聲音,看着幾乎堵住了宮門的人潮,緩緩低笑了起來。
有些事情,總是要還的。
她沒有在原地多停留,轉身就朝後退了出去,然後拐過了牆角離開,去準備接下來的事情。
蕭閔遠站在另外一邊的樓上,看着宮門前的發展正暗自含笑之時,一掃眼卻看到人羣裡一閃而逝的身影,神色一頓。
“王爺,怎麼了?”瑞敏正跟蕭閔遠商討接下來的事情,見他神情不對,不由問道。
蕭閔遠搖搖頭,收回目光:“沒什麼。”
“王爺,現在大勢已成,咱們什麼時候進宮?”
蕭閔遠聽着瑞敏的話,看了眼羣情憤涌的宮門前,低聲道:“等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