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君心裡也亂,更被廖楚修走來走去的動作晃得頭暈。
她一把抓住廖楚修沒好氣道:“你給我站着別動,晃來晃去的幹什麼,腦子都被你晃暈了,你這麼走來走去的,百里怎麼安心給喬兒看診!”
“我…”
廖楚修剛想說話,那邊百里軒就已經收回了手。
廖楚修顧不得跟賀蘭君說話,連忙上前拿着旁邊的被子替馮喬蓋上,就朝着百里軒問道:“百里,喬兒到底怎麼了?”
百里軒低聲道:“大哥你別急,嫂子沒事,她只是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剛纔應該是情緒太過緊張,所以放鬆下來纔會暈過去,你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廖楚修愣住,“你說什麼?”
賀蘭君大喜:“喬兒懷孕了?!”
馮蘄州聽到馮喬懷孕的消息也先是驚喜不已,可是轉瞬間在看到百里軒臉上並沒有半點高興的神色時,心中忍不住一跳。
如果真是喜事,百里軒怎麼會這般神色?
“百里,卿卿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馮蘄州沉聲問道。
廖楚修和賀蘭君聽到這話都是回過神來。
兩人齊刷刷的看向百里軒,就見到他沉默不語。
百里軒見廖楚修開口想問,回頭看了眼牀上的馮喬,讓紅綾留下來照顧,這纔對着三人說道:“我們出去再說。”
三人對於百里軒的樣子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等到了外面,廖楚修就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喬兒和孩子怎麼了?”
百里軒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大哥,你應該知道嫂子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她本就體弱,後來在豐安山上受了傷之後,傷勢拖延了那麼久,更是讓她身體變得十分虛弱。”
“嫂子回京之後就一直斷斷續續的病着,雖然我一直在替她調養,可是她本就因爲這次的事情傷了底子,根本就還沒有緩過來,她這個時候懷上孩子,我怕她的身體支持不住…”
百里軒見着三人臉色神色變得難看,咬咬牙卻還是沉聲說道:
“女子孕期本就艱辛,尋常健康的婦人懷孕之時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更別說是大嫂這種體弱之人。孩子會在她腹中一直汲取她體內的生機和養分,讓的嫂子越來越虛弱。”
“十月懷胎,絕非易事,這孩子先不說能不能保得住,即使保住了熬到生產之期,我也擔心嫂子她會扛不過生產的時候。”
如廖宜歡這般健壯之人,生產時也不容易,更何況是馮喬。
百里軒不敢保證馮喬能熬得過那個時候。
賀蘭君和馮蘄州聞言都是手心發抖。
廖楚修更是呆若木雞,他扭頭看着牀上躺着的馮喬,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他緊抿着嘴脣片刻,突然開口道:“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呢?”
百里軒動了動嘴脣:“沒有孩子,嫂子自然能周全,可是大哥,嫂子體弱,本就不易有孕……”
“拿掉這個孩子!”廖楚修沒等百里軒說完,就沉聲道。
“楚修!!”
賀蘭君猛的看向廖楚修驚叫出聲。
馮蘄州也是緊緊看着他。
廖楚修眼睛微微發紅,卻依舊面無表情的對着百里軒說道:“我只要喬兒安全,這個孩子,拿掉!”
百里軒心頭一顫,雖然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畢竟馮喬的身體真的不適合在這個時候懷孩子,而且風險也太大了,可是那畢竟是廖楚修的親骨肉,而且馮喬的體質……
“大哥,你要不要跟嫂子商量一下,也不是一定就會出事,只是有些風險,而且我也不擅長婦科,可以再請別的人來看看……”
“不用。”
廖楚修一點遲疑都沒有,“我不要這個孩子。”
“楚修!”
賀蘭君急聲道,“楚修你先彆着急,百里也說了,我們可以請別的大夫來看看,再不然我們可以請百里谷主來京城一趟,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百里的醫術娘很清楚,而且喬兒是什麼性子你也明白,這孩子呆的越久,對喬兒損傷就越大,到時候若是再拿掉,喬兒身子會受不住,她也不會同意的。”
馮喬性子如何,他最清楚。
他怕馮喬保孩子,捨棄自己。
他怕馮喬離開他……
廖楚修沒等賀蘭君把話說完,就握緊着掌心對着賀蘭君說道:“娘,我不想讓喬兒冒任何風險,哪怕一絲一毫我也不準。孩子我不要,就算一輩子無後,我也不要喬兒去冒險。”
賀蘭君張了張嘴。
廖楚修卻是避開了眼,轉身就直接進了裡間,留下外面三人站在那裡。
賀蘭君和百里軒都是沉默下來,而馮蘄州則是看着廖楚修的背影滿心複雜。
剛纔在百里軒說,馮喬懷孩子有風險,甚至於很有可能會讓她身體更加虛弱,熬不過生產之時的時候,馮蘄州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要這個孩子。
他也心疼馮喬的孩子,心疼他自己的外孫,可是他卻更在乎馮喬。
和未曾謀面的孩子比起來,馮喬才是她最想要保護的人。
馮蘄州之後,子嗣傳承對一個男人來說有多重要,只是他沒有想到,還沒等他開口,廖楚修就連多問一句都沒有,甚至連半點掙扎都沒有,直接就選擇了不要那個孩子,去保馮喬。
他是真的將馮喬在意進了骨子裡,不願意她冒哪怕一丁點的風險。
哪怕那個風險,是他的親骨肉也不行。
馮蘄州心神震動之時,頭一次覺得,也許這世間真的有一個人比他更在意他的女兒。
那種在意超過了所有,而她的女兒真的找到了一個值得她一生依靠的歸宿。
馮蘄州眼睛酸澀,轉頭看着百里軒問道:“百里,喬兒腹中的孩子,當真留不下來?”
百里軒沉默了片刻說道:“也不是留不下,只是風險很大。”
馮蘄州聞言緊抿着嘴脣。
旁邊的賀蘭君原是想要說什麼,可是想起剛纔廖楚修毫不猶豫的絕然,想起他說的他不想讓馮喬冒任何風險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