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蘄州面露嘲諷。
“你問我當年宮中是誰,你說她是誰,這世上除了跟雲素長得一模一樣,享受了公主的尊容,享受了世人的羨豔,最後卻出賣了自己的親妹妹,將她送到禽獸身邊保全自身的蕭沅卿以外還會有誰?”
“你說你愛雲素,卻依舊動了蕭沅卿,你愛她,會將蕭沅卿認作她,與她歡好,更讓她留下了你的孩子。”
“蕭夙,你不覺得噁心嗎?”
永貞帝猛的瞪大了眼。
他突然想起宮中那場大火之前,瘋癲許久的蕭雲素突然安靜了下來,她不再折磨蕭金鈺,不再成天喃喃自語意圖自殘,她雖然撞斷了腿,卻不再排斥他靠近,甚至有那麼幾日還主動與他歡好。
那段日子,對永貞帝來說猶如夢境,然而在他以爲一切開始好轉的時候,宮中卻突起大火,不僅焚燬了蕭雲素的宮殿,更是將她也一柄帶走。
不可能……
怎麼可能……
那不是蕭沅卿!
那怎麼可能是蕭沅卿?!
馮蘄州看着他煞然血色盡失的臉,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蕭沅卿還活着,你可又知道,是她害死了雲素,她挑唆八皇子與你爲仇,她聯手溫家、柳家置你於死地,是她讓雲素生生被燒死在火裡,也是她一手造就了你今天的一切。”
馮蘄州往日冷靜的臉上滿是瘋狂,他想起蕭雲素,想起那個會笑着抱着他腰身,叫着他“蘄哥”的女子,想起他們曾期許過的未來,曾渡過的一切,只恨不得殺了永貞帝,將他挫骨揚灰。
他手中不斷用力,指尖幾乎陷入永貞帝脖頸上的肉裡,掐的永貞帝臉色開始發白,張大了嘴眼睛翻白。
永貞帝只覺得快要窒息,眼前也開始變得昏暗起來。
在他以爲他會被馮蘄州活活掐死,在他以爲他這次真的活不下去的時候,脖子上掐着的手卻是突然鬆了開來,而他整個人直接被甩了從出去,撞在旁邊的架子上,
永貞帝“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嘴裡嘔出些血跡來,渾身無力的癱倒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息。
馮蘄州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蕭夙,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的去死,我會將你當年對雲素所做之事一件件的還給你。”
“我要毀了你,讓你親眼看着皇位落於他人手中,看着你所在意的東西成爲別人之物,我要你爲千夫所指,遺臭萬年,讓你成爲整個大燕百姓唾棄的罪人!”
馮蘄州手心發抖,身上殺意瀰漫,可他卻沒有再去碰永貞帝,只是冷聲道:“很快,我很快就會讓那個女人來給你做伴。”
這兩人,合該生死糾纏,註定一起。
永貞帝趴在地上簌簌發抖,看着馮蘄州轉身出去,想起馮蘄州說的那些話,臉上浮現癲狂之色,就好像他堅持了二十幾年的夢境一朝被人打破。
他張嘴就想要咬舌自盡,可舌尖傳來的疼痛卻讓他猛的鬆了開來,舌尖浸出的血跡讓他簌簌發抖。
他看着旁邊被他撞倒的架子,原本置於上面的燭剪落在地上。
永貞帝費力的朝着那邊爬過去,短短的距離卻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一把握着那不大的剪子,反手朝着自己的胸前。
他知道他留着,會受怎樣的折磨,他知道他活着將來會如何。
馮蘄州絕不會放過他,而蕭金鈺更半點不會對他留情。
如今的他,只有一死才能解脫,可心中哪怕再清楚怎樣最好,那拿着剪子的手卻是抖得厲害,尖銳的地方對着自己的胸口卻怎麼都捅不下來。
永貞帝雙手發抖,渾身打着冷顫,額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滾落。
片刻後,他手中一鬆,那剪子“砰”的一聲落在地上,而永貞帝猛的吐了口血,臉色慘白的委頓在地。
他不想死…
……
馮蘄州出來時,身上殺氣還沒散盡。
蕭金鈺已經回了宮,他沒有留在這裡,擺明了已經將永貞帝的結局留給了馮蘄州處理。
哪怕馮蘄州當真殺了他,蕭金鈺也只會裝作不知。
陳安見到馮蘄州時,低聲道:“馮大人,陛下他…”
“還活着。”
陳安聞言頓時鬆了口氣。
他知道馮蘄州和永貞帝之間的恩怨,更知道他們之間的仇有多深。
他早就對永貞帝沒了忠心,如今留在這裡,也不過是爲了看着他而已,他不怕馮蘄州殺了永貞帝,怕的是這個時候,如果永貞帝駕崩,太子登基之事便要順延,到時候再有耽擱,難保不會生出其他變故。
更何況,永貞帝如果真的死在了太子登基前夜,到時候朝中不知道會怎麼議論蕭金鈺,再加上襄王等人依舊虎視眈眈,說不準還會傳出蕭金鈺弒君的消息來。
這種情況下,永貞帝或者,遠比他死了要好。
馮蘄州神色已經冷靜了下來,見陳安心有餘悸的模樣,直接說道:“我不會殺了他,讓他就這麼去死太過便宜了他,等明日太子登基之後,我會送蕭沅卿來跟他做伴。”
陳安聽到馮蘄州的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些瑟縮道:“可是他如果自盡…”
“他捨不得死。”
馮蘄州冷嘲出聲。
永貞帝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敢拼敢死的蕭夙,他留念皇位,戀棧皇權,這幾十年的帝王生涯,早就已經腐蝕了他的意志,讓他變得怕死更惜命。
永貞帝不會自盡,因爲他捨不得,哪怕他明知道留下會受折磨,他也依舊希冀着有一天能東山再起,更怕死了之後就一無所有。
看似無懼,實則最是貪生怕死。
就像他當年口口聲聲摯愛蕭雲素,能爲她做一切事情,可說到底,他謀逆,是爲了皇權,他殺人,是爲了私心。
蕭雲素不過是他私心貪慾中的一部分而已,卻無辜的承擔了所有的罪孽。
陳安聽着馮蘄州的話動了動嘴脣,到底是沒再說話。
馮蘄州平靜下來之後,回頭看着陳安:“等太子登基之後,你就不必再留着照管永貞帝,到時候你是想走還是想繼續留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