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合理意外

在聯邦西海岸,一號示範城,AC-115號大樓,97層,卓算網絡服務公司總部,總裁辦公室。

卡卡爾夫的臉上帶着一絲勉強的笑意,接待着不斷進出他辦公室的祝賀者,他剛剛從副總裁的位置,被晉升到總裁了。

“謝謝,我知道你幫了不少忙傑克,我不會忘了你的。”卡卡爾夫送走了又一個公司內部的實權人物,總算清閒了下來。

他用力扯了扯領帶,讓自己更輕鬆一點,讓智能助手開始播放一首他喜歡的輕音樂,將室內光調成暖色調,把自己整個人扔在舒適的椅子上,任憑慣性將自己帶到窗邊。

今天是他晉升的日子,也是他妻子臨盆的日子,但真正把卡卡爾夫栓在這裡的原因,則是那個被唐吉摻和進去的泄密危機。

卡卡爾夫知道,如果自己的身份泄露了,自己極有可能成爲第三個死在他手上的‘玩家’。

“我不會死在這的...”卡卡爾夫凝視着窗外,轉身打開了郵箱,排在最前面的是他的情人,專門發送了一封郵件恭喜他的晉升。

卡卡爾夫根本不記得這具身體曾有過什麼夢想,但他知道努力向上爬,超越階級是每個智慧生物的本能,無論在哪個世界都如此。

他略過了情人的郵件,繼續向下審視,既有些期待,又帶着擔憂。

此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笑容,好像他不是在檢查郵箱,而是在排雷一樣。

從三木財團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四個小時了,他的身份是否遭到泄密依然是個待驗證的問題。

卡卡爾夫焦急的刷新着郵箱,因爲安全性隔離的原則,他對歸化者組織的控制力其實並不高,很多時候只能被動等待歸化者‘主動’配合他。

比如現在,鐵蓮花兄弟會的行動,就是某個霓虹歸化者組織策劃的,他們不想直接攪進和荒板集團的衝突裡,找代理人就是最好的選擇。

另一方面,他們又不想讓卡卡爾夫覺得自己出工不出力,畢竟那是真正的降臨者,於是象徵性的派出了一支全員超人類的精銳小隊,僞裝成了鐵蓮花兄弟會的人蔘與行動。

當然,他們還有一個隱藏起來的原因沒說,那就是歸化者的中高層普遍不想招惹唐吉,他們想等着開拓者們回來後,依靠開拓者對付唐吉。

這時卡卡爾夫的電話鈴聲響起,讓心不在焉的卡卡爾夫嚇了一身冷汗,他瞬間接起電話,感覺喉嚨乾澀的可怕,連句你好都說不出來。

“恭喜你卡卡爾夫先生,夫人平安誕下一對雙胞胎!”電話另一邊,是卡卡爾夫的管家:“請您放心,母子平安,真遺憾您沒在這裡,他們不允許我給寶寶拍照片...”

卡卡爾夫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掛的電話,他覺得自己就像飄在雲端一樣,連地板都軟綿綿的。

雖然嬰兒的血脈不完全始於他,但最少是在他靈魂主導的情況下誕生的,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就是他的孩子。

兩個卡卡爾夫二世...

卡卡爾夫甚至不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新生兒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或者換個說法,在卡卡爾夫漫長的人生中,從未見過任何新生命的誕生。

在他的世界裡,那是上層人的特權,像他這樣的人,來傾聽一聲嬰兒的啼哭,都是對新生命的褻瀆。

當卡卡爾夫清醒過來時,他已經不知道對着屏幕傻笑多久了,連郵箱裡又一封標記爲紅色的郵件都沒注意到。

但此時,卡卡爾夫已經不再那麼慌亂了,他甚至帶着一絲解脫感打開了郵件,等着命運對自己的判決書展開。

當然,基於那位好運先生此時就在唐吉身邊打下手,卡卡爾夫對郵件的內容其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至尊敬的降臨者,我們十分自責的通知您,行動失敗,唐吉和他的團隊在我們之前帶走了您指派的目標。

如果目標確實掌握了您的身份和位置,請您儘快轉移至安全地區,唐吉和方舟組織的傳送者在一起,他們的動作很快。

霓虹分區全體歸化者,願意爲您的安全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和支援,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將足夠多的力量,派遣至您指定的地區。”

卡卡爾夫擠出了一個略帶諷刺的笑容,這幫牆頭草對他其實根本沒有多少敬意。

隨着開拓者們在這個世界活動的越來越頻繁,他們所透漏出來的情報也越來越多。

最少現在霓虹分區的歸化者,就很清楚卡卡爾夫在開拓者羣體中的尷尬位置,他是降臨者沒錯,但他既不是超人類,也不能像其他降臨者一樣,隨意更換素體。

他被降臨在卡卡爾夫這具身體中,然後就被遺忘在一邊了。

這些歸化者也許真的出了死力,卻在唐吉的精確打擊下潰不成軍,但更大的可能則是,他們想借此再次驗證唐吉對降臨者的特殊威脅。

畢竟唐吉能殺死玩家的事,只是在開拓者羣體中私下流傳,這件事是嚴格對歸化者保密的。

唐吉的特殊性幾乎能顛覆降臨者在這個世界的特殊性,他們爲什麼能靠自身的存在就獲得如此衆多的歸化者支持?

因爲他們足夠強大,因爲他們不會死亡,而唐吉動搖了他們的基本盤。

即使是降臨者教會那羣傻子,也不會傻到去崇拜會被同類殺死的東西。

卡卡爾夫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這時管家終於給他發送了一張寶寶和母親的合影。

他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剛出生的嬰兒皺皺巴巴的,看起來有些醜,但卻散發着能讓鋼鐵柔弱的氣息。

卡卡爾夫看着照片上的母子三人,眼淚噼裡啪啦的就留了下來。

並非因爲對死亡威脅的恐懼,而是爲了新生命的誕生。

他能從兩個嬰兒臉上看出一抹熟悉的影子,那是他每天起牀都能在鏡子裡看見的臉。

生命是如此奇妙,只是通過照片看一眼,卡卡爾夫就能看出來那跨越世界的聯繫。

那是他的後代,承載着他的夢想,他的遺憾,同時也寄託了他的希望與未來。

卡卡爾夫深吸了一口氣,好像瞬間換了個人一樣,他用辦公室的電話打給人事,宣佈爲了慶祝自己的晉升,所有員工從今天開始帶薪休假,休假時間待定。

打完電話後,卡卡爾夫對着鏡子認真的整理了一下發型,重新系好領帶,再次撥通電話,告訴自己的秘書,希望她在放假前,給自己上三杯咖啡。

“我不怕你!”卡卡爾夫對着鏡子說道,也許是覺得語氣有點過於強硬,他調整了一下表情,略帶微笑的再次說道:“我不怕你。”

“不對,再來一次。”卡卡爾夫閉上眼睛,再次醞釀心情擡起頭看着鏡子,語氣平穩而舒展,表情平和而不失威嚴:“我不怕你。”

“你應該怕。”鏡子裡,唐吉就坐在之前卡卡爾夫坐過的椅子上,語氣比他平穩,表情比他平和。

卡卡爾夫猛然回頭,三個不速之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他的辦公室裡。

其中的兩個人,卡卡爾夫都從照片裡見過,唐吉,王正道。

一個擁有能殺死降臨者的復仇者,另一個則是在超人類目錄裡僅次於七原罪水平的空間移動。

至於第三個,卡卡爾夫打量了一下美和子殘缺的身體,很快忽略了她。

“卡卡爾夫先生,您要的咖啡。”卡卡爾夫的漂亮女秘書敲了敲門,看見房間內有四個人被嚇了一跳,她就在門口卻沒注意到訪客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沒關係,卡佳,去忙你的吧,準備好迎接假期,這是我發給你們的福利。”卡卡爾夫笑着朝秘書擺了擺手,接過了對方手中的托盤。

“需要我再去準備一杯咖啡麼?”秘書十分真誠的問道,同時還祝福着卡卡爾夫:“我聽說艾瑪快生了,恭喜你卡卡爾夫先生,您一定會是個好父親的。”

卡卡爾夫搖了搖頭,收下了祝福,送走了女秘書,轉身回到辦公室面對唐吉。

“我不怕你。”卡卡爾夫又說了一遍這句話,只不過這一次,他確實克服了心中的恐懼。

“你應該怕。”唐吉也再次重複了自己的回答:“因爲我要你做的事,需要你心懷敬畏。”

“呵呵,你不瞭解我們,也永遠沒法瞭解我們。”卡卡爾夫自顧自的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瓶香檳,隨手在桌角上磕碎了瓶口,給自己倒滿:“今天是個好日子,我請你們喝香檳。”

這幾天他曾無數次在夢裡,因爲唐吉的追殺而被驚醒,但現在,確切的說是當他看見那對雙胞胎時,卡卡爾夫再無恐懼。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會死。

“卡卡爾夫先生,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之前遇到的雜碎不一樣。”唐吉沉默幾秒鐘後開口說道:“你熱愛這個世界,你喜歡這裡的食物,這裡的生活方式。”

“你愛你的妻子,當然還有孩子,我必須恭喜你,歡迎加入父親的行列。”唐吉從卡卡爾夫手中接過香檳,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舉杯看着對方:“但這也意味着責任。”

“敬責任!”卡卡爾夫不在乎唐吉話裡話外的隱喻,因爲他知道這種話,不是唐吉自己想出來的。

他仔細研究過唐吉這個人,他說不出來這麼多場面話:“如果吳博士想和我溝通,可以直接打我的電話,我相信你們現在查到它不難。”

唐吉笑着站起來,摘掉了自己的耳麥,吳千映填鴨式的談話教學被中斷了。

“見鬼,她說得對,你愛上這個世界了。”唐吉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香檳:“我查了你最近一年的消費記錄,裡面佔比最高的就是餐飲支出。”

“還有他的辦公室,太有生活氣息了,好像住了個女人一樣,嘖嘖。”王正道拿起一本翻了一半的書,書名是《聯邦北地區特色餐廳遊記》。

就如王正道所說,這裡的一切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卻又沒有強迫症那種死板,每樣東西都放在讓人舒服的位置,可以隨手拿到。

幾種綠植見縫插針擺在不同的區域,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讓整個辦公室都顯得生機勃勃。

在結合書架上那些《園藝大師》,《小空間的藝術》,《複雜的感性》等等唐吉這種人看都懶得看一眼的書籍,都能證明,眼前這個真正意義上的外來者,很享受在這裡的生活。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計劃,因爲大部分時間你都沒有這玩意。”卡卡爾夫指了指唐吉:“但我只是個卑微的打工者,被留在這個世界充當監控器,我沒有任何權限。”

“不,你本人就是最有價值的戰利品。”唐吉打破了詭異的和諧氣氛。

主要是他們剛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卡卡爾夫在做心理建設,全程直播的好處就是吳千映立刻意識到這個他們以爲的關底BOSS,其實是個內心敏感,感性大過理性的可拉攏者。

這纔有了之前的對話。

“沒錯,你們找到了我,這場遊戲裡我最大的底牌已經沒有了。”卡卡爾夫贊同的點了點頭:“所以,你們想要我幹什麼?”

“還是你打算乾淨利索的給我來一槍?”卡卡爾夫有些挑釁的看了一眼唐吉。

“我很想這麼做,但有人想通過你瞭解更多關於你們的情報。”唐吉無視了卡卡爾夫的小小逾越:“此外,如果你同意,我們可以做筆交易。”

“我可以每天勻給你們六個小時,你們來問問題,我來口述回答。”卡卡爾夫看了一眼時間:“吳博士是個聰明人,她應該知道爲什麼我選擇合作,所以這個時間是我能拿出來的最大誠意。”

“此外,我不能離開一號示範城,不然我的個人記錄上會留檔,等開拓者回來,我必須對不必要的行程進行解釋。”卡卡爾夫訴說着自己的條件:“我只負責科普問題,不負責做出承諾,不參與你們的行動,不透漏其他關於開拓者計劃的消息。”

“這是個不錯的開始,我們會慢慢求同存異的。”唐吉伸出了手,這是他之前從未設想過的可能,一個倒戈的降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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