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花蝴蝶還是一個風度翩翩, 巧舌如簧,能騙閨中怨婦的中年男子,常常在人家房樑上飄, 動不動就帶着一束鮮花, 穿着豔色的衣服, 打扮的油頭粉面的去會風韻猶存的婦人。因爲擅長暗器和輕功, 所以對於暗殺一道極爲擅長。
而現在, 就是一個髒兮兮的臭和尚,好像十幾天沒洗澡似的,身上一股油煙味, 一手酒壺,一手還沾着烤雞油, 實在讓人認不出, 也難怪他能隱名埋名逃過血淵閣的眼線。
要不是有一張憋不住話的破嘴, 估計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他原本的身份。
他的膝蓋受的傷就是當年刺殺太子的時候,被梟狼十騎打的, 所以現在他的輕功已經拿不出手了,只有暗器的功夫還保留着。
只是他早已經不習慣帶暗器了,只留下幾個保命的,現在又被按住了命運的後脖頸,是真的毫無掙扎的可能。
無常驚恐的看着楚璃書, 不知道自己的絕招是怎麼被知道的。這一招, 他都沒有在柳嘯威面前打過。
“看你跳下來的動作知道你膝蓋有舊患, 剛剛被擒住的時候, 你的姿勢也不太對勁, 所以猜測你有暗器。”楚璃書淡淡道:“而且花蝴蝶身上有暗器不是很正常的嗎?”
“花蝴蝶?”剛剛一路上小舅舅也沒有介紹,現在聽楚璃書這麼一說, 林青漾頓時來了興趣。
楚璃書給林青漾介紹了一下眼前的和尚,林青漾表情逐漸詭異,上下打量的眼神讓無常整個人都不好了。
無常瞪着楚璃書,倒是沒有在意爲什麼楚璃書知道這麼多,畢竟他跟柳嘯威聊過很多自己過去的豐功偉績,話說多了,給自己惹下這大麻煩。
“小子,你看上去不會武功啊?你眼神也太毒了吧。”
楚璃書輕笑一聲,並未作答,“花蝴蝶,你是我們小舅舅的朋友,我們無意爲難你,你只需要回答我們的疑惑,我們就放你走,你想去哪裡,想換成什麼身份都不會再有人煩你,而且我們跟血淵閣的鬼紙有仇,所以也絕對不會出賣你。”
“別叫花蝴蝶,那人已經不在了,現在是我無常和尚!”
“好好好,無常大師行了吧,能配合嗎?”林青漾放下柳嘯威,幫忙勸說,“你都讓我舅舅喝倒了,做人要言而有信。”
無常憋着氣,看着一左一右挾持他的兩個黑衣人,立馬皮笑臉道:“不就是想要找鬼紙嗎?我直接就可以告訴你們答案,這個……刀能不能先放下?”
林青漾剛想說不行,但是楚璃書卻道可以,無常這才露出一絲笑容,結果要張口說話的時候,突然楚璃書瞅準時機,直接丟了一個東西進無常的喉嚨裡。
無常來不及反應,已經嚥了下去。驚愕的看着楚璃書,“臭小子,你幹嘛!”
楚璃書卻揮手讓律一和律十退下。
“雖然我不混江湖,但是也知道江湖險惡,得有防備之心,大師不想被人架刀,那隻能換一個方式脅迫了,放心,是毒藥,但是也有解藥,一個時辰內解開,對身上沒有任何傷害的,大師別浪費時間了,畢竟不解答我們的疑惑,你是不能走的。”
看着楚璃書悠然自得的笑臉,無常的臉色都青了,這小鬼!
最終無常只能喪氣的往地上一癱,“唉,你們也是白跑了一趟了,鬼紙我的確認識,但是他早就死了,差不多四年前……就是剛剛換了皇帝那一會兒死的。”
楚璃書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是林青漾卻快速了認同了這個說法,畢竟在原文中,若不是鬼紙真的死了,又怎麼會不安排他出場呢,反正最後男主也會從別的殺手那邊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且會用上鬼紙的紙張來設計皇帝,所以鬼紙出不出場影響都不大,甚至直接出場處理這些劇情,更加方便。
除非是真的死了。
要不然就是作者水文。
楚璃書眯着眼睛道:“你是五年前離開血淵閣,卻知道血淵閣成員那之後的事情?”
無常哼了一聲道:“當時我剛剛死遁,很怕被發現抓回去滅口,所以除了逃跑,也一直關注那時候血淵閣的動態。畢竟我曾經是最高等級的內部成員,所以很多暗號信息什麼的都瞞不過我。在我確定他們已經完全認定我死亡時,我就不再管血淵閣的事情了,不過是剛好那時候,得知鬼紙已經死了的消息。”
“爲何而死?”楚璃書問道。
“這就是最詭異的地方了,死因成迷,沒有接單的時候死的。”無常道。
林青漾立馬看向楚璃書,道:“時間上是不是對上了?”
楚璃書點點頭道:“那應該就是他臨死前做的最後的紙。”
無常左右看了看道:“所以是他的紙害的你們親人死了?不過也報不了仇了,他跟我不一樣,他是真的死透了,後來幾年我偶爾流浪到他家鄉附近,還去他墳頭喝過酒呢。”
林青漾有些驚訝道:“原來你們血淵閣的待遇這麼好,死了還給立碑?那你呢?是不是也有?”
無常被林青漾逗笑了,“瞎想什麼呢,我們基本都是暴屍荒野,或者被過去仇家分屍,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拋去亂葬崗罷了。鬼紙有墳,那是因爲他有一個徒弟,徒弟在他死後收了屍,盡孝。”
“徒弟?”楚璃書突然追問道:“他徒弟也是血淵閣的人嗎?會不會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最後一張帶毒的紙又是給了誰?”
無常一愣,摸了摸光頭,“一般情況下應該是不知道的,但是若你們想要追查,那就去找一個叫毒雨的殺手,我走的時候,他還沒有正式加入血淵閣,若是這幾年運氣好,說不定還活着。”
等無常說完之後,卻發現楚璃書和林青漾都愣住了,律一和律十也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毒雨……不就是當時他們暗殺王總管,出來攪局的人嗎?後來被王總管反殺,那人……記得是寧總管的手下,而且還是正大光明那種,所以王總管和海總管都是認識他的。
一個血淵閣的預備殺手,變成了寧總管的手下,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沒有人可以僱傭血淵閣的殺手做自己的護衛,畢竟他們可是殺手,只負責殺人,但是毒雨卻破了例,而能讓血淵閣破例的只可能是閣主。
楚璃書眼神變得幽深起來,看來他的猜測成真了,閣主就是寧子珩。
林青漾是沒有想到因爲花和尚、鬼紙、毒雨三人之間的聯繫,直接曝光了這則消息,倒是給楚璃書省了很多事兒。
雖然不算按原劇情的順序得知的,但是貌似影響也不大。
若是自己能安心劇透好了,省的憋得慌。
正想着呢,就發現楚璃書臉色變了,原本是得知答案之後逐漸淡然的神情,現在卻是……眉頭緊蹙的驚疑。
林青漾心中有數,楚璃書是發現寧子珩身爲閣主的事件還有疑點,只是這份答案要押後了。是要等到楚璃書徹底打倒了寧子珩之後纔會確定他的猜疑,而且還會因此揭發出當年的一件事情。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不相信我?”無常不樂意了。
“不,我們相信,不過毒雨也已經死了。”楚璃書收斂神情。
“那可就不關我的事情了。”無常擺手道:“可以放我走了嗎?”
“別心急啊。”楚璃書冷聲道:“你既然曾經是最高等級的殺手,應該知道血淵閣閣主的身份吧。是誰?”
林青漾頓時一愣,隱隱感覺哪裡不對勁,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無常卻一瞬間變了嚴肅起來,直接道:“血淵閣可是有規矩的,怎麼可能輕易知道閣主的身份,我不知道。”
楚璃書也不反駁,只是看着他露出冷冷的笑,一雙幽深的眼眸,威懾力十足。
無常撐了一會兒就撐不住了,“我不知道是爲了你們好,有些事情可以調查,有些事情絕對不要涉足,會死人的!而且你們不就是爲了親人報仇嗎?反正鬼紙已經死了……”
無常的害怕和謹慎,林青漾都感覺到了,只是有些不解,寧總管真的這麼厲害嗎?對江湖中的高手而言也這麼恐怖?
楚璃書卻彷彿必須要一個答案似的,直接道:“你想要等到一個時辰結束嗎?”
無常頓時有些惱怒起來,“還真是不識好人心!行,你們想要找死,隨便你們。我說了,你們可別害怕,血淵閣的閣主就是當今的皇帝!”
楚璃書渾身一震,律一律十更是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而林青漾已經把眼睛都瞪圓了!
他終於反應過來剛剛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了。
兩個高等級的殺手,卻不是同一代,他們的閣主不是同一個人!
原文中,男主下單後綁架的那個殺手,閣主是寧子珩,而花蝴蝶的閣主則是皇帝。
這下可好了,他剛剛還在努力的憋,無常直接給來了一個徹底大劇透,劇情是徹底亂了。這……這……造成的蝴蝶效應會算到他頭上嗎?
原文中,男主先確定了寧子珩就是現在的血淵閣閣主,但是不知道他這個閣主是從哪裡繼承的。
因爲男主知道,當年他被刺殺的時候,寧子珩肯定不是閣主,所以一定還有一個前任閣主。男主綁的那個殺手,也是後來來的殺手,根本不知道還有前一任閣主的事情。
原文雖然沒有寫出來,但是楚璃書的懷疑對象肯定包括了皇上,只是不確定。所以他就先去解決寧子珩,寧子珩臨死前才告訴了他真相,於是他設計利用皇上這前閣主的影響將血淵閣掌的勢力騙到自己的手中。
而現在,楚璃書同樣懷疑起來,因爲一切都太湊巧了。
第一,不下單卻能拿到帶毒的紙張,拿到後,鬼紙就死了,這符合皇上的瘋狂心理,他殺柳妃可以,但是製造這種殺器害死他愛人的人必須死。
第二,寧子珩以前是跟着太后混的,現在完全歸屬於皇帝,若是血淵閣是皇帝手中的勢力,登基之後管不過來,自然交給了心狠手辣,不介意用髒手段的寧子珩。
結合這兩點,再加上花蝴蝶很有可能知道之前的閣主是誰,所以楚璃書堅持追問。
終於他解答了自己所有的疑問。所以,四皇子被血淵閣刺殺的事情,皇上草草了事,是因爲知道那不是真正血淵閣下的手,武新山救皇子們的玄門道士自然也是皇上的意思。
嚴格來說,現在的血淵閣閣主是寧子珩沒錯,但是能掌控回收這股力量的卻還是皇帝。
一時間,衆人都沒有對無常的話做出反應。
無常就以爲他們不相信,嘴巴就忍不住了,“我說的是真的,血淵閣就是他還是寧王的時候偷偷組建的,我是第一批成員,正好又擅長輕功,有一次對閣主的身份實在好奇,就開始跟蹤他,結果發現他竟然是當朝的尊貴王爺。當時覺得自己好像是替朝廷在賣命,可膈應壞了,之後不久出事了嘛。”
無常說道這裡,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傾訴的慾望道:“你們是京城本地人應該知道吧,五年前,先太子元燃曾經遭遇過血淵閣最大規模暗殺,動靜鬧得可大了。”
林青漾聽到這裡,嘴角抽搐,已經放棄治療了,無常不把所有的八卦秘密說出來是不會停下了,自己也沒法阻止,看來當年的暗殺事件也要被揭露了。
而楚璃書此時卻已經一臉的心中有數,臉上也露出了悲涼的神色。
若血淵閣是寧王組建的,那就是說早在很早之前,他的皇叔就想要殺他了。而當時他們的關係還親如父子,不論元燃做什麼新穎的決定,父皇那邊還瞻前顧後,但是寧王總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他,幫助他,就連那次暗殺事件,寧王也曾經在他身前,爲他擋下一刀。
楚璃書一直覺得至少那時候寧王對他是真的有親情在,之後不過是人心變化,貪圖權力的結果。畢竟瞳夾關血戰的事情並不只是寧王一人的心思所導致的,幕後兇手還有很多,寧王只是其中之一罷了。一個優秀的有繼承權的皇族又有幾分不想當皇帝的心呢,那時候寧王帶着不甘的貪念,有了助力,有了機會,有人誘惑,自然就有了翻天的想法。
可是楚璃書萬萬沒有想到,原來這麼早……這麼早……皇叔就想要他的命了,哪怕那時候皇叔還沒有明確的助力和機會,哪怕那時候那些想弄死他的幕後兇手還沒有到位,皇叔就不顧一切急切的要殺他了。何其可笑!
律一和律十一時間還沒有從衆多的信息中反應過來,所以愣愣的當了無常的忠實聽衆。
“當年我發現閣主身份之後,就很排斥。後來閣內直接下發了這麼大的單子,引起殺手們的激烈反應,大家都猜測是誰要殺太子殿下,但是幾乎沒有人會聯想到當時還是寧王的皇帝,畢竟他們是親的叔侄,關係也一直表現的非常親近,完全沒有嫌隙。真是衆人皆醉我獨醒啊!”
“然後一場史無前例的暗殺行動開始了,不過先太子是真的厲害,不僅武功高強,還能臨危不亂的指揮手下,所以我們差不多全軍覆沒,我呢本就不想參戰,沒辦法違抗,正好也不想待在這樣的血淵閣中,所以就趁機假死,遁逃了。唉……皇家……真是可怕。”無常說完,還感嘆了一下,裝模作樣的喝了一口酒,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這毒跟酒不衝突吧。”
楚璃書緩緩擡起眼簾,目光冷然,“你可以走了。”
“什麼?!”無常一愣,驚訝道:“沒問題了?”
“沒了。”
“那解藥……”
“我丟進去的是雞骨頭碎片,不是毒藥,你若是不相信,等足一個時辰,看看會不會毒發。”楚璃書說完,似乎不太想繼續待下去似的,轉頭就往外走去。
“唉,他……”無常立馬看向好像很好說話的林青漾。
林青漾無語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也只能認命了,“他真的是逗你的,不相信,我和小舅舅留在這裡,陪你待一個時辰。”說完看向門外,楚璃書其實沒有離開,只是站在院子中,發着呆而已。
他現在需要時間冷靜,因爲他才發現,殘酷的事實其實比他預想的還要早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