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驛站!”
這是林亦早就有的想法,早在上次陳敬之告訴他活字版的造價後。
他就進宮打算跟父皇商議此事。
但當時戶部尚書寧子民的平攤收入,氣的他忘記了這件事。
不過現在提出來更合適。
這將是他改變大衍世道與民生的第一戰。
“驛站不是在開麼?”兵部侍郎宋仲疑惑道。
林允宏與衆朝臣看向皇太子林亦。
“兒臣所說的開驛站,是打開驛站的大門,讓百姓與商賈都能享受驛站帶來的便利。”
林亦眼中泛起光芒,看向林允宏道:“大衍驛站五千多六百餘所,僅僅用於官府文書與情報傳遞,未能發揮驛站潛力。”
“兒臣曾在驛站待過,見過驛丞向讀書人開放,收取銀兩,中飽私囊,也見過大雨中蹲在驛站牆角下避雨,望門而不入……”
“驛站對於老百姓來說,這是官府的驛站,官吏讀書人外,尋常人不得入內。”
“兒臣認爲,開放驛站,百姓與商人不僅可以入內歇腳,更可以享受驛站的便利!”
“百姓投遞信件,寄收物品,那些押送貨物的商人,更可以僱傭驛站官兵庇護,或者驛站利用戰馬,可以承擔爲商賈運送貨物的委託。”
“大衍不法讀書人不少,武夫悍匪山賊也不少,這也是民間鏢局興盛的緣故,讀書人與武夫押鏢,可以讓悍匪山賊忌憚,也能讓不法讀書人知難而退,但鏢局運費昂貴,普通商人根本承擔不起。”
“這時候委託驛站送貨,或者驛站官兵護送,就是個很好的選擇,山賊悍匪與讀書人,大概率不敢對官府動手。而且驛站接手的貨物,可護送到大衍的任何一座驛站。”
“京城的貨物,經過驛站不間斷的運送,一個驛站一個驛站的接手護送,馬歇貨不停……”
林亦將他構建出的大衍郵局的藍圖,通俗易懂地說了出來。
整個奉天殿中都是他那自信而從容的聲音。
衆朝臣怔怔地看着太子殿下,心神簡直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驛站……還可以這樣?
並不少朝臣心中思忖起來,頓時覺得可行。
哪怕是林允宏,看向林亦的眼神都充滿了欣慰與激動,這纔是大衍儲君該有的樣子。
就敢對過去陳舊的規則動手,他仔細想了下,一旦施行下去,還是提升國運的好計策。
但也有缺陷。
“皇兄……”
六皇子林琮突然開口,疑惑道:“臣弟剛纔聽皇兄說,驛站向讀書人開放,收取銀兩,中飽私囊……倘若放開驛站,那這些銀子如何到朝廷上來?”
“若是放開驛站,驛站官吏要增員,也將增加朝廷的開支。”
“到頭來朝廷銀兩沒看到,反倒是驛站的官吏個個盆滿鉢滿。”
林琮就像是突然開竅了一般,一瞬間就戳中這個方案的弊點。
幾個老國公鬆了口氣,還好六皇子還沒有放棄,一切都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六殿下所言極是!”
“臣也是這麼認爲的,不妥,還是不妥……”
“若真要施行,各驛站驛丞,還得是信得過的人去當才行……”
衆朝臣剛纔還覺得可行,但現在被林琮這麼一分析,就覺得不太行。
怎麼能夠讓那些不認識的底層官吏,賺得盆滿鉢滿?
這事兒得他們的宗族旁系子弟去幹才行!
“六皇子說的沒有錯。”
林亦認可地朝着林琮點了點頭,一副孤看好你的樣子。
隨後他環視朝臣,冷笑道:“但剛纔有大臣說讓信得過的人去當驛丞,孤一聽,就知道這種大臣乃是小人之臣!”
“在孤看來,臣有君子之臣和小人之臣的區別,君子之臣忠君愛國,守公正,斥邪惡,既可恩澤於當世,又能流放於後世。”
“而小人之臣,專攻帝王之心,滿口仁義道德,實則只會雕蟲小技與小聰明,滿腦子都是利益,胸中則實無一策!”
林亦看向那個老臣,直接就是當頭棒喝。
撲咚!
那老臣雙腿一軟,臉色瞬間煞白。
林亦收回盯着那老臣的目光,看向父皇林允宏,道:“對於六皇子所說的問題,兒臣早有應對之法。”
朝臣譁然。
林琮愣了一下,表示根本不相信有這種事,朝廷管得住驛丞的心?
林允宏一臉期待地看着林亦。
林亦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兒臣認爲,朝廷發行驛站專用的驛票,由朝廷根據驛站跟驛站的距離綜合定價,百姓向驛站購買相應的驛票,即可享受驛站的便利。”
“而驛站賣出去的驛票與銀兩,都要對上,同時其他驛站只認驛票不認送貨的官吏,可以防止驛站官吏勾結。”
“朝廷每月核對發出的驛票與銀兩,數額超過一定偏差,追根溯源,揪出貪官污吏!”
“而爲了防止驛站官吏爲難百姓,朝廷也會對驛站官吏,施行賞罰制度……由百姓和商人對驛站官吏的作爲進行點評,各縣衙每月進行考覈,差評超過一定數量,革職查辦,好評多的驛站,升官或加俸!”
“……”
林亦根據前世的物流行業,大概做了些改動。
而朝臣聽了他的方法後,一個個交頭接耳,神色紛紛動容起來。
林允宏稍微思考一下,便看到其中的可行性,確實不失爲一個良策。
‘他怎麼會想到這種方法?我有翰林院與內閣大學士教導,爲什麼本皇子就想不到?’
林琮怔怔地看着林亦,他感覺自己身處六月的下雪天,渾身拔涼,再厲害的琴師,也彈不出他的悲傷,葬愛,殤情……
便在這時。
工部尚書張居洞站出來,開口道:“太子殿下,這驛票要避免民間仿造,那就需要做一些特殊的手段,這些都需要不菲的造價。”
林亦笑看着張居洞,從袖袍中拿出一份週報,指甲在上面劃出一道痕跡。
隨後從痕跡處對摺撕掉,將其中的一半交給張居洞。
張居洞正納悶的時候,便聽到太子殿下開口道:“張尚書,你如何證明手上的週報是孤的?”
張居洞皺眉道:“太子殿下何必羞辱老臣?殿下在週報上做了……記號!”
嗡!
工部尚書張居洞身形一顫,被林亦這麼一提醒,立馬就明白了過來。
驛票分子母。
子票跟母票連在一起就是完整的驛票,一半留在驛站當存根,一半百姓留在身上。
這樣可以在發生糾紛跟認領物品的時候,可以當成是證據。
同時驛站做好登記,一旦發現是僞造的驛票,根據登記資料,官府可直接追溯抓人。
工部尚書張居洞,此刻神色肅穆地朝着林亦躬身揖禮,道:
“太子殿下聰慧過人,臣自愧不如!”
林亦謙虛還禮,輕笑道:“張尚書言重了,微末之計罷了。”
張居洞感慨道:“太子殿下謙虛了!”
他對這位突然空降的太子殿下,已是心服口服。
林亦微微一笑,隨後轉身朝着林允宏揖禮道:“驛站之事,若父皇與朝臣覺得不妥,或有疑慮,朝廷可暫時選擇一個地方,進行小範圍試點,若是反響好,便在全國推行!”
林允宏沒有任何猶豫:
“準!”
“責令兵部、工部、吏部、戶部共同商議施行此策,儘快推行,最遲年前,朕要看到結果!”
“退朝!”
林允宏隨後起身離開,不過離開前卻對林亦說道:“太子,隨朕去御書房!”
“是,父皇!”
林亦回頭朝着嚴雙武和趙泰以及陳敬之等人眼神交匯示意,便跟了上去。
只剩下六皇子林琮呆立在原地,感覺世界一片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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