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沈追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裡是寇府正堂。是招待賓客的地方。
“本官都不怕打爛東西,你怕什麼!循規蹈矩可不是冠軍侯所爲!”寇恂不耐煩道。
“那晚輩就得罪了。”沈追拱了拱手,頓時右手一招,電昆吾頓時就浮現在手中。
當手掌握住紫色的雷刀,寇恂便有些意外的發現,沈追的氣質完全變了。
他此刻不再像是有求於人、維諾有禮的晚輩沈追,而是變成了霸氣凌厲,自信無敵的冠軍侯沈追!
“倒真有幾分風範。”寇恂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靈蛇一般,他的眼珠很小,看人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怪不得有些時候明明是幹了一件正常的事,卻被人認爲是有所圖謀。
他就那麼靜靜的站在原地,一步踏出,氣勢威壓如同潮水海浪一般撲向沈追。
寇恂不想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他想要‘幫’沈追一把,跳過那蓄力蓄意的過程。
但這股氣勢撲擊過去,寇恂卻有些驚訝的發現,沈追的氣勢和刀意都仍舊是隨着原本的節奏而走。似乎自己這一番氣勢,並未影響到對方。
他就有如大海中那最堅硬的礁石,他強任他強,我自屹立不倒。
寇恂眼中好奇的意味更濃。
他是真神境界,而且不同於文臣那種可上可下的聖言之道,寇恂是實打實的武者真神。也就是說無論是在大千世界內外,或者是有無官職,他都擁有真神戰力。
相比之下,那種靠國朝氣運提升起來的文道真神,憑自己修煉上來的武者、練氣兩道的真神會更加強大。
寇恂自然是能夠看出,沈追不過是尊者五階,但根基卻無比紮實。面對自己的真神威壓,武道意志,卻絲毫不爲其所動,光是這份心性和天賦,將來都有封王之姿。
他卻是不知道,沈追平時陪練的對象,可是趙王,而趙興何等強大?甚至於年輕的時候都有趙瘋子之稱,論實力,恐怕這寇恂還不如趙王。
陪練的時候,雖然僅僅是一分身,可趙王的訓練手段是極爲粗暴的,完全是把沈追當成真正的敵人來看待,且不考慮什麼留不留手。
面對這種殘酷的訓練,別說是寇恂,沈追覺得就算自己再度面對樑王,都不一定會被其奪了心志。
發現了這一幕之後,寇恂直接收了手,任由沈追爲之。他十分期待,沈追接下來的表現,會不會再給他驚喜。
寇恂如何想,沈追並不知道,他現在眼中,只有手中的雷刀電昆吾。凌雲刀器靈留下的三式招數,蘊含的無敵刀意,正在一點點的傳遞到電昆吾上。
“刀意外顯,蓄而不發,以刀意調動神力,而並非規則控制神力……這是降妖式!”寇恂眼睛一亮。
他的眼光何等毒辣,又與楊安是同一時期的人物。當然知道楊安的《無敵刀法》重意不重形。
而其中最強大的三式刀法:降妖、除魔、平天下,說是招式,不如說是三種刀意。
酈朝末年,時逢亂世,百妖異族蠢蠢欲動,方外宗派,天外勢力,興風作浪。
楊安於微末中崛起,飽經戰亂之苦,和無數敵人交過手,其中氣力無窮,天生就肉身強橫的百妖異族,是最霸道、最不講道理的一類敵人。
而楊安這降妖式的刀意,便是以強克剛!你霸道,我這刀比你更霸道!你力量大,刀意刺激身體潛能,就發揮出比你更強的力量。
有人說楊安這式降妖刀意,暗合神力增幅法門,刀意無限,力量便無限!
沈追現在這般氣勢之盛,絕對不像是正常情況,很明顯,就是掌握了降妖之刀意!
“唰!”刀光掠過穹頂,攜帶着降妖刀意的破妄式,頓時透體而出。
正堂的房頂,在一瞬間,就直接被瓦解成了粉碎。速度之快,連國公府邸內裡蘊含的防禦法陣都沒來得及反應。
直到飛出數十丈,在進一步擴大之前,這才凝聚出一道七彩祥雲,瀰漫開來。
雍國公府邸上方陣法之力籠罩,層層下壓,將刀氣限制在百米高空,阻止其繼續破壞,而國公府邸各處,也是升起了數道龐大的氣息,朝着這邊探測而來。
“沒事,不用過來。”寇恂神采奕奕的盯着沈追,朝着周圍揮了揮手。頓時那幾道龐大的氣息便再度隱沒了下去。
寇家人倒是沒考慮過什麼敵人之類的事,敢在三十三重天內犯事的,基本沒什麼好下場。
見到國公正堂屋頂被炸裂,反而都是一個個笑嘻嘻的站在遠處指指點點,膽子大的甚至還張開神念來觀望。
“二哥,發生什麼了?”
“不知道,好像是正堂屋頂炸了。”
“誰幹的?”
“老祖剛纔好像在接見冠軍侯。”
“是他?那個寫國殤和關雎的沈追?”
“噓~小聲點,大伯過來了……”
“都散開,別在這圍觀!”一名滿臉橫肉的尊者巔峰將圍觀的幾個小傢伙們都拍飛,然後就啓動了正堂周圍的法陣,將裡面的一切都遮掩起來。
看不到熱鬧的少男少女們頓時大失所望,只得慢慢散去。
殿堂內,沈追的氣勢慢慢回落,電昆吾收回洞天世界,不好意思的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房頂。“國公見諒,這無敵刀意,晚輩還不能完全控制……”
“無妨,只不過是一些破磚爛瓦而已。”寇恂擺了擺手。“除了降妖式,你還學會了哪幾式?”
沈追略微遲疑,便回答道:“除魔式略有心得,不過不如降妖式這般順暢,至於平天下,晚輩還無法將其引導出來。”
“嗯?你是說凌雲刀給你留下了這三式刀意,刻印在你的神魂中?”寇恂上前一步,緊緊的盯着沈追。
“難道不都是這樣嗎?”沈追微微一楞。
寇恂見沈追臉上露出茫然之意,沒有再多問,而是顧自低語:“降妖、除魔、平天下齊聚,按照進京的日子來推算,這連一個月都沒有就能施展出降妖式……難道真是他?”
“國公,國公?”沈追疑惑的豎起耳朵。“您剛纔說什麼?”
“沒什麼。”寇恂回過神來。“我說你這降妖式,只是馬馬虎虎,若想迅速掌握,還需要有強者給與你生死刺激,壓迫你的潛能。”
“晚輩受教。”沈追拱了拱手。他這降妖式,還多虧了趙王陪練,瘋狂的蹂躪,導致沈追也漸入佳境,完全是激發起了他的鬥志。
“坐。”寇恂伸了伸手,就這麼從廢墟中清理出一塊乾淨的案几,爾後找來兩塊蒲團,就這麼推了一塊到沈追面前。
沈追看着這邊角殘缺的案几和蒲團,不禁啞然一笑,頓時拱了拱手跪坐在案前。
“我知道你的來意。”一坐下,寇恂就直截了當道。
“而且聽說你已經找了楊家老太君、韋玄成、以及柳如欽的兒子替你說媒。我還聽說你許了這三家不少好處。”
“說說吧,你打算拿什麼來當作我爲你說媒的謝禮?”
聽到這麼直白的要求,沈追也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雍國公居然如此率直。
本來這雍國公這裡,沈追就沒抱什麼希望,根本沒準備什麼東西,於是他只得拿出三卷聖頁道:“晚輩有幾首未曾面世的詩作……”
“豁,詩詞相贈,還是雅賄!”寇恂看到沈追一出手就是三首聖言詩,微微驚訝沈追的才華。要知道,先前他就已經在月華宴上作了四首,算上關雎,那就是五首。
之後柳、楊兩家分別是四首,加起來都怕有十幾首了!到了自己這裡,居然還能拿得出三首級別不低聖言詩來,簡直驚人!
寇恂似笑非笑道。“怎麼,到了我這裡就只有三首聖言詩?收起來吧,我對詩詞沒有興趣,我寇家後輩,也不需要假手他人揚名天下!”
“是晚輩唐突了。”沈追拱手道:“不知國公有何要求……”
“那就是一點準備都沒有了!”寇恂臉色一變。“你走吧!”
沈追微微一楞,他沒想到這寇恂是說翻臉就翻臉,急道:“國公……”
“來人,送客!”寇恂卻是一點機會都不給,直接甩手離開。
寇氏家主寇準的身影頓時浮現在正堂外,朝着沈追伸手道:“冠軍侯,請吧。”
沈追有些遺憾的朝着寇恂離去的方向拱了拱手,頓時搖頭離開。
等待沈追離開之後,寇恂的身影又重新出現在了正堂中,看着沈追離開的背影,寇恂眼神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爺爺,我還以爲您親自見這沈追,是打算幫他。”寇準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爺爺。
“不懂?”寇恂淡淡的看着自己的長孫。
寇準仔細思索了一會道:“難道是擔心外人閒話?畢竟我等先前並未拒絕範家的請求。”
“這只是其一。”寇恂搖頭道。“你爺爺我在得陛下崇信,是因爲我只忠於陛下,無慾無求。”
“所以陛下會相信我沒有私心,提議才能入耳。”
“若是我能爲私利改變立場,那寇家失寵之日就不遠了。”
“先前範家求親,本就是陛下亦有意,所以我才答應範家做這個順水人情。”
“若是今日冠軍侯送禮,我便答應說情,你覺得陛下會如何看?”
“孩兒明白了,我們不能幫他。”寇準心中一驚,頓時冷汗直冒。他看着沈追離開的方向懊惱道:“早知道就不應該讓那沈追登門……”
“誰說我沒有幫他。”寇恂淡淡的看着一眼寇準。
寇準這下也糊塗了,這,那他們到底是幫還是沒幫?
寇恂也沒理會孫子的疑惑,而是留下了一道讓寇準摸不着頭腦的話:
“傳令,緊閉國公大門,有人來訪,就一律稱病,再派人去紫清天向陛下求幾幅良藥,把給陛下壽宴送的賀禮提前帶入紫清天。”
“是、是。”
…………
範府,一處精緻小巧的閣樓內。
範弘毅與四皇子姬丹正面色陰沉的看着下人的回稟。
“你是說雍國公府病了?什麼病能讓他這位真神都倒下,甚至連陛下的壽宴都不去參加!!”範弘毅低聲咆哮着。
任何有禮的人憤怒起來也是同樣的失態,此刻範弘毅就覺得自己很失態。但他卻仍舊壓抑不住。
原本雍國公寇恂是明日晚宴提親的重要人物,現在臨時變卦,簡直是赤裸裸的打臉範府!
至於病重?還能找個更草率點的理由嗎!
“看來寇家是不打算摻和此事了。”姬丹臉色也十分難看,短短八天時間裡,他也是逐漸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麼大的陣仗,且又是攜功封侯,搞不好沈追還真能改變人皇的主意!
一旦姬紫萱嫁給了沈追,那南海諸島的勢力,龐大的利益,就跟他姬丹沒有關係了。人脈、利益!全要便宜給自己的七弟。
但正如姬塵所猜測的那樣,等到他醒悟的時候,已經是有些難以挽回的局面了。
現在朝野上下,都在稱讚冠軍侯沈追和安樂公主姬紫萱是如何般配,甚至於月華宴上的會面,都流傳了出去,成爲了三十三重天的一場佳話。
卿撫焦尾琴,君寫聖言詩。
國殤譜曲,關雎定情。
還有什麼事,能比聽人談論本該屬於自己的女人和別人卿卿我我更讓人憤怒的麼?
四皇子姬丹帶來的也不是什麼好消息,傳言玄月貴妃都盛讚沈追的才氣,今天一早,就邀請了沈追的義姐和其母親顯貴夫人進了後宮,直到傍晚纔出宮。
現在又聽聞寇恂都變卦,範弘毅只感覺到胸口發悶,三魂七魄都在嗡嗡作響。
“嗡~”就在這時,一道淡淡的紫色人影輪廓出現在書房內。
“父親。”範弘毅臉上出現一絲不着痕跡的欣喜之色。“父親,怎麼樣,宮裡那邊有消息了嗎?”
“事已不可爲。”一道沙啞的嗓音響起。“陛下恐已改變主意。”
“什麼?!”範弘毅臉色煞白。“怎麼會!”
他不明白,提親早前不是陛下默許的嗎!
“不,父親!”範弘毅激動道。“我們還有機會,王兄與我已經蒐集到那沈追曾經犯下的惡事,還有私會公主之事,這亦是於禮不合!另外,他乃是沈尹的後人,護國公案剛被翻案,怎麼能就成親……”
“此事無需再議,明日宴上,會另外替你再擇一門親事。”範文翰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彷彿這就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
說罷,人影就淡淡的消逝在書房中,彷彿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噗~”見到範文翰居然就這麼離開,範弘毅一口心血直衝喉頭,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黑紅的血跡飛快的在半空中蒸發,淡淡的光亮卻照耀得範弘毅臉龐猙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