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靈門的人自從搭上了容氏夫婦同行,尋釁滋擾的人果然少了好多,他們走起路來腰板也挺直了。
最高興的應該是常霜兒小姐。她一掃一路上的哀怨神情,整個人都歡快起來。令容氏夫婦意想不到的是,這位小姐並不象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內斂羞怯,一旦高興起來,人還是很活潑的,經常纏着江月昭說話,嘰嘰喳喳東拉西扯沒完沒了,害得容毓飛想跟江月昭說句話,都要等上好半天。
“常小姐似乎對成爲武林盟主家的媳婦興趣缺缺,那是多少女子想往的好人家呢。聽說那位蔣公子武功高強,相貌堂堂,怎麼偏偏常小姐不動心呢?”江月昭被纏得有些崩潰,企圖說服她轉移興趣。
“什麼武功高強、相貌堂堂?我又沒見過。再說了,我爹帶我來應選,不過期望着通過我攀上高門,重振坤靈門的聲威。他這不是在賣女兒嗎?把我的尊嚴置於何地?”那常霜兒一提這事,馬上現出一臉忿忿的表情,說話的嗓門兒也變大了,同行的幾個人全聽到了,愧得常天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你爹是坤靈門的門主,自然有責任讓坤靈門聲望壯大起來。但是說到底,把你嫁入一個好人家,也是他的心願呀。憑常小姐的好模樣,十有八九會被那蔣公子相中的,如果你嫁入蔣家,富貴生活且不說,你的地位也是人人尊崇的呢。”江月昭繼續動之以情,誘之以利。
“好模樣不管用的,你沒聽說嗎?那位蔣公子挑媳婦,一不看樣貌,二不看武功,聽說是要考學問的。又不是進宮當妃子。雖說他爹是武林盟主。可說到底還不是草莽人家?還要讓他考來考去,一看這人就有病,我纔不幹呢。”常霜兒嘟着嘴巴說道。
“…”江月昭沒詞兒了。
常霜兒突然湊近江月昭,神秘兮兮地小聲問道:“冉公子…你與駙馬…你是被逼的嗎?”
“被逼?你聽誰說的?”江月昭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地問這事,有些尷尬地瞪着她。
“你不知道?大家都說駙馬被探花公子搶了夫人,就拿他地義孫撒氣呢。都傳駙馬武藝超羣,你打不過他,就順從他了。”常霜兒一邊壓低聲音向江月昭轉述着傳言。一邊拿眼偷瞄着容毓飛,一副戒防地神情。
江月昭一聽這些,“噗”地笑出聲來:“常小姐看我象是被迫無奈的樣子嗎?”
“難道你是心甘情願?”常霜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臉恨鐵不成鋼鐵的表情,“你是男人啊,總是娶妻生子,延續香火吧?這樣下去象什麼樣子?”
“那個…這些事嘛…不急的,以後再說。”江月昭敷衍道。
“怎麼不急?你再這樣下去。壞了名聲,好人家的姑娘誰肯嫁你?”常霜兒急得拽住江月昭的胳膊使勁搖着,彷彿要籍此搖醒她一般。
“青兒!”容毓飛見江月昭被纏着無可奈何的樣子,趕緊出聲解救她。
“哎!來了!”江月昭趕緊趁機脫身。留下常霜兒站在原地衝容毓飛努嘴瞪眼。
本來就沒有幾天的路程,幾個人鬧鬧哄哄,很快就到了儲英山莊了。
那儲英山莊建在千華山中地一處山谷裡。佔地廣大,整個莊子依山勢起伏錯落,更加上紅牆碧瓦,雕樑畫棟,極盡奢華鋪排之能事,看起來倒頗有些氣勢。
江月昭見同時到達的人張着嘴巴贊着蔣盟主的莊子好氣派,暗地裡撇了一下嘴---跟遊雲山莊的內斂大氣比起來,這儲英山莊未免過於浮華虛榮了。
有莊子裡的人出來迎接新到的客人。分別安排住處。分派的結果。容毓飛和江月昭就被安排到兩處僻靜優雅的客房中,而坤靈門地人就和一些小門派一起。住進了挨着山莊門口的一處類似客棧那樣的二層木製樓閣之中。
這個莊子的主人蔣英澤,江月昭只在當晚地洗塵宴上見了一次,四十多歲左右,個子高高的,紅微微的面龐,稍稍有些發福地樣子,帶着滿面的笑意,很有氣度地向各種英雄勸酒致敬。
可是江月昭總覺得這位盟主缺乏些英氣,離得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兩個青眼圈,好象睡眠嚴重不足的樣子。雖然笑眯眯地滿場周旋,可是江月昭總覺得他的目光是虛遠的,根本沒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宴席上,那位累得衆位小姐千里迢迢趕來應選的蔣家大公子,也出來露了一面。
當他踩着虎虎生風地步子,踏進這間人聲鼎沸地宴廳時,幾乎所有喧鬧都在那一刻停住了。大家都將目光轉向這位蔣公子,在心裡品評着他。
那蔣令儒生得一雙長方大眼,高鼻樑,劍字眉,一張臉棱角分明,看上去倒是英氣十足。席上的小姐們見了這位公子,都有些興奮激動,各自表現出不同地神態來,有的嬌嬌怯怯,一副小女兒家的情態,有的躍躍欲試,希望有機會跟這位公子搭茬兒說話。
那些有頭有臉的門派,就會帶上自己的女兒上前跟蔣令儒打個招呼,希望先入爲主地給蔣公子留個好印象。江月昭就看到梅江帶着自己的孫女上前湊趣,只可惜那位梅小姐對蔣公子似乎不太熱情,害得梅江滿臉尷尬,回去後低聲斥着她。梅小姐擡着下巴,滿不在乎的樣子。
江月昭本來是個愛看熱鬧的人,可是此時她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些拉拉扯扯的事情上。她注意到這位蔣令儒穿着一身藍灰色的雲錦長袍。
藍灰色。
這個顏色激活了她已經埋在心中很久的一些記憶---西服的顏色。她記起在現代的時候,那些在商場上拼鬥的男人們,藍灰色地西服似乎是他們必備地戰服。
尤其是…
“你看什麼呢?”容毓飛見江月昭盯着人家公子不錯眼地瞧,心中就有些不高興了,出聲打斷她的思緒,“你別存着什麼癡心妄想哦,你可是有夫之婦了。”
“哦?”江月昭從那久遠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看着容毓飛。“你胡說什麼呢?我就是覺得這位蔣公子對顏色的喜好挺特殊,似乎年輕的男子沒人愛穿這種藍灰色的衣服。”
“你好奇嗎?親自問問吧,蔣盟主和他的公子過來了。”容毓飛小聲提醒着。
江月昭聞言轉頭,果然見蔣英澤身後跟着他的兒子,正朝着容毓飛走來:“容駙馬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悲悟大師身體好嗎?”
容毓飛趕緊笑着回禮,答道:“家師身體很好,承蒙蔣盟主掛念。這裡不是朝堂官場。盟主就不要叫什麼駙馬了,直呼毓飛地名字就可以了。”
“冉公子好。”蔣英澤又微微側頭,向江月昭客氣地一點頭,不等江月昭回應,他就一指自己的兒子,向容毓飛介紹道:“犬子蔣令儒,毓飛賢侄以後要多多關照。”
江月昭心知這位盟主對自己有些成見,大概因爲自己的龍陽君身份吧。礙着容毓飛的面子。肯對自己點一下頭,已經很給面子了。她也懶得計較這些,便默默地站在那裡,看着他們客套。
“虎父無犬子。蔣公子果然英氣不凡,堪稱武林第一美公子了。”容毓飛這張嘴巴,是在東州城的生意場上練出來的。說起客套話來讓人辨不出真僞來。
“容兄太客氣了啊,若論起氣度風範來,江湖中怕是沒人敢跟容兄比較啊,容兄要說自己是天下第二,怕是沒人敢認這個天下第一啊。”蔣令儒微微一笑,客氣地迴應着。
江月昭沒有在意他們說些什麼虛無肉麻的客氣話,她的注意力被這位蔣公子說話時,那拖着尾音地三個“啊”吸引住了。
他每說出一個“啊”來。江月昭就覺得太陽穴那裡的神經跳一下。這個尾音…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感覺衣袖被人拽了一下,一擡頭。容毓飛正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着她:“你怎麼了?心不在焉地樣子,哪裡不舒服嗎?”
她略略定了定神,見蔣家父子已經離開這裡,轉到別人那裡應酬去了。她衝容毓飛笑了一下:“好久沒在這麼吵的環境裡呆着了,有些不習慣。”
“我瞧着你就有些不對。這些人一會兒喝高了,更是吵嚷地厲害,怕是你會更加地頭疼呢。不如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虛應一番,能脫身的時候就回去,好嗎?”容毓飛扶着她地肩,勸她道。
“好吧,反正我在這裡也是尷尬,不如回房睡覺去。”江月昭覺得自己今天沒來由地心神不寧,實在不想再呆下去了,就答應容毓飛一聲,轉身走出宴廳,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待她推門進了屋子,點亮了屋裡的火燭,正欲去水盆那裡洗洗手,一轉身就見一個人坐在她的牀頭,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啊!”乍然一見,雖然算是個熟人,但江月昭還是不由地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