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真的如同人們所說的那樣,當事情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了自己的面前,人才會意識到自己是有多麼的脆弱與渺小。
我一直以爲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我一直以爲自己就算是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會覺得怎麼樣了。
可我錯了,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佳慈爸爸當初跟我說的話一點都沒有錯,他所承受過的那種痛苦,是我不能體會的,所以他纔會跟我說出那樣的話,所以他纔會早早的就提醒了我,我將來要面對的這種事情。
這一刻之前佳慈爸爸跟我說的那些話全都在我的耳邊又迴響了起來,一遍一遍的,怎麼也無法停下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用手蹭了蹭眼眶裡的淚水,我擡起頭來,看着佳慈爸爸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
:“帶她走吧……”
“我幫你勸她……你帶她去國外吧……”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身子裡有種撕心裂肺的疼,我並不是害怕看到王佳慈這個樣子,我是害怕她有一天真的不在了,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了。
害怕她徹徹底底,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即便我知道那一天也許早晚都會來臨,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夠多留在這個世界上一天。
我這話也出乎了佳慈爸爸的意料,他看着我愣了一下,似乎被我突然間的改變主意給弄蒙了。
沉默了好久之後他恢復了嚴肅的面容,語氣冰涼的說道
:“這話還是等她這次沒事再說吧……”
說完佳慈爸爸不再看我,而是走到一旁的急診室門旁站住了腳。
我看着他的身影,彷彿看到了他以前的身影。
他肯定沒少遇到這種事情吧……在他的人生中,肯定無數次這樣爲佳慈擔心過了吧……
也許很早以前還有人陪着他一起承受這種緊張不安的情緒,可如今,只有他自己,就連我,也只不過是冒出來給他添亂的小孩子罷了。
這一刻我覺得他真的是一個偉大的父親,只是他對王佳慈的關心,太過深沉。
想到這裡我又低下了頭,只能在心裡面默默的祈禱着王佳慈不要出事,祈禱着她一會蹦蹦跳跳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經歷了自己人生中最最漫長的一次等待。
我發現帶着不安去等待一個消息是真的很讓人煎熬的,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會是天堂還是地獄,我只知道如果王佳慈離開了的話,我的人生將會變成一片空白……
終於好一會之後,那個醫生從急
救室的門口走出來了。
看到醫生出來的一瞬間我猛的站起了身子,沒等我走上前就見佳慈爸爸已經緊張的湊了上去,開口詢問道怎麼樣了。
看到那麼緊張的佳慈爸爸醫生先是動了下手,緊接着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她現在沒有什麼事情了……已經醒了,但是……還需要休息。”
我在一旁聽到醫生說佳慈已經醒了頓時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但身子裡的神經還是緊緊的繃在了一起。
我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這麼愛哭,我沒想到自己身爲一個男人,會這麼輕易的流眼淚。
不過醫生的話音剛落,她又搖了搖頭,看着佳慈爸爸有些遲疑,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的這個表情被我看在了眼裡,我往前邁了一步,就見她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最後還是看向佳慈爸爸,開口說道
:“不過……她最近的身體……已經不是很好了……之前檢查的時候,她還沒有這麼嚴重的心律不齊……”
“但是……”
話說到這裡醫生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最好帶她去更好的醫院多住院觀察一陣……咱們這裡,醫療水平怎麼也是不如那些城市裡,她這樣下去……對她的治療不是什麼好事……”
可能是這個醫生跟佳慈爸爸已經很熟的原因,所以她說這話的時候更多的像是在給一個老朋友建議。
我在一旁聽的手腳冰涼,而佳慈爸爸倒是很沉着,他衝着醫生點了點頭,接着小聲的跟醫生又說了些什麼。
到底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因爲這時候我已經徹底蒙了,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耳朵裡也只有不停的嗡嗡聲,這聲音讓我頭暈目眩,只覺得雙腳發軟的想要癱坐在地上。
過了片刻醫生又衝着佳慈爸爸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長長的走廊又剩下了我跟佳慈爸爸兩個人,我們兩個人就像是兩個孤魂野鬼一樣落魄的站在這裡,誰都沒有動。
許久之後佳慈爸爸轉過了身子來,幹動了了動嘴巴什麼都沒有說,很快又轉身走進了急診室。
我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又擡起手來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緊接着我深吸了口氣,邁開步子也走了進去。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進急診室,那些亮閃閃的儀器跟醫療工具讓我心裡有種難以形容的寒意。
我走進門走了幾步,就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王佳慈。
她平躺在牀上
,臉上帶着厚厚的氧氣罩。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瞬間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了下來。
但我還是忍住了,我不能讓她看見我哭,我不能讓這樣的她,看到我難過的樣子。
就這樣我走上前,王佳慈睜着眼睛,她看到我來了,但她似乎還沒有恢復力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佳慈爸爸在一旁蹲下了身子,他輕聲的安慰的佳慈,告訴她沒有事情了,已經沒有事了……
他放下了他平時所有嚴肅正經的樣子,變成了一個眼裡只有他女兒的父親。
王佳慈在她爸爸的話語中眼睛一點一點的發亮了起來,她有話要說,她似乎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但那個氧氣罩太礙事了,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就這樣佳慈爸爸在病牀旁邊說了一會的話,又有一個醫生進來了。
他似乎跟佳慈爸爸有事情要說,把他又叫出去了。
佳慈爸爸走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最後還是囑咐道
:“好好陪陪她……”
“多陪她……一會吧……”
他的話似乎有什麼深意在裡面,然而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我點了點頭,看着他走出了病房的門口,這才湊到王佳慈的病牀旁,一點一點的蹲下了身子去。
在我蹲下的時候王佳慈的眼神一直落在我的臉上,她看着我,輕輕的動了動腦袋,緊接着淺淺的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在氧氣罩的下面是那麼的不易讓人察覺。
但我還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看到了她的笑容,看到了她緩緩的動了動手,手伸向了我。
我伸出手來輕輕的捏住了她的小手,接着勉強的露出個笑容來,看着她說道
:“是因爲看到我要揹你了,太激動了纔會這樣的嗎?”
“你是故意的吧……其實就想讓我把你一路抱回這來,才故意這樣的是不是?”
聽我這麼說王佳慈的眼神晃動了一下,她閉了一下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片刻之後她又動了動手,輕輕的把我的手心翻了過來。
翻過我的手心之後她把指尖放在了我的手心,緊接着一點一點的挪動了起來。
她的舉動讓我想起了那天她在我後背寫字時候的樣子,可能是因爲比較專注的原因,我這次竟然感覺出了她寫的什麼字。
也許是因爲很慢的緣故,也許是因爲眼睛一直在盯着的緣故。
我看着王佳慈修長的手指,就見她在我的手心上緩緩的寫下了幾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