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海島秋日的夜晚會比白天涼快很多.冰涼的晚風和陰沉的天空.讓夜的雙眸更加深沉陰鬱.
公主房內的大牀上.誠亞摟着顏妍已經進入夢鄉.
可能是太多天沒有好好睡覺.今天的誠亞睡得很沉.但就算是深睡,他的臂膀還是有意識地將顏妍禁錮在裡面.
就連做夢也怕把她弄丟一樣.
暗夜的房間.一雙明眸閃爍着光芒.
她扭過頭,看着身旁這張沉睡的俊臉.
藉着月光,那抹銀白,將他的冷俊和陰鬱抹染得更加濃烈.微微呼吸的薄脣又出其不意地呼散着孩子氣.
這就是那張讓她愛戀的臉.
有着永遠散不盡的冷俊和霸氣,卻又在她面前獨一無二地顯示着孩子氣.
他閉着眼,深眸已經無法望見.可是那兩道凌冽地劍眉還皺在一起.他一定擔憂壞了,急壞了….
顏妍伸出手,心疼地想撫摸他的臉。伸出手指,又想撫平他的眉。手指只有那麼一點點距離了,只要再挪動半分,就可以觸碰。
“……”睡夢中的誠亞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癢癢的。猛地縮回手,摸摸自己的鼻尖,又沉沉睡過去。
而她的手指,還停留在半空中。每一次,看他深睡的樣子,總會有不同的感悟。爲什麼從沒發覺他是這樣可愛,可愛到寂寞,寂寞到寒冷…..
顏妍伸手拉好被子輕輕給誠亞蓋上。
誠亞敏感地皺皺眉,很快適應這份柔軟的包圍。平靜下所有微小的表情。
顏妍微微一笑,只是那抹笑容淡到不行,帶着濃郁的苦澀。
因爲,只是忽然想到可能在不久的以後會忘記他。在不久的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他。
她先試探性的翻了個身,動作很輕很輕,脫離了他的懷抱。
“……”睡夢中的誠亞毫無反應,還是平穩地呼吸。
她最後慢慢坐起來,下了牀。
憑着月光,只穿了一套睡衣的她,隨意披了一件外套悄悄出了門。
門“咔嚓”一聲。很細微的關門聲。並不會引起牀上熟睡人的任何波瀾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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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避開巡邏的守衛。顏妍獨自繞到了後花園。
下午知道真相以後,她真的還沒有時間好好來思考反應。
很明顯,同樣是出於同一個理由同一個動機。
和誠亞又玩起了捉迷藏。只是那個需要躲藏的是知道真相的心。
她開始很配合地吃藥,甚至連理由都不問。
沿着花園裡小石子路上的指引地燈,顏妍慢慢向前走。
覺得無力恍然。
不知道發病是什麼時候。但是現在她也想任性一下,給自己一點空間。
誠亞下午一定知道了驗血的結果。在見到他的瞬間,她更加確定他的悲痛和無可奈何。但是他那股倔強和執着卻是刺痛她最本質的武器。
司徒嘯既然決定要給她下毒。那一定不會是誰都能研製出解藥的。
顏妍停下腳步,擡頭望向天空。黑暗陰沉地像一塊色彩均勻用墨濃厚的幕布。沒有繁星點亮。更顯那輪明月寂寥悲慼。
突然,天空出現了司徒嘯猙獰陰森的面孔。
他狂妄地大笑着,在炫耀地對她吶喊:“公主殿下,記得我們的賭約嗎?我說要拿走你最珍貴的東西。怎麼樣?現在知道了吧!認輸了吧!哈哈哈哈!”
顏妍看着天空,卻一點也沒有畏懼。
儘管知道這是幻覺,但卻真實到不行。
我最珍貴的東西不是生命,而是記憶。
司徒嘯,真的很厲害…..
顏妍低下頭,秋水般的眼眸似山谷月色中流淌過的一灣溪水。淺淺一抹卻承載着整片點亮整片夜色的負荷。
我忘記了,就忘記了。
可是那些記得的人,該怎麼辦?
顏妍突然感到窒悶。
面對這個事實,她終於有了強烈的反應。因爲,她想起了心底那些愛人。
她加快了步伐朝前走,想逃離夜的蒼涼。可是腳下那些軟軟的草坪,像是一句句殘骸,讓她覺得每一步都陰森寒蟬。
她的腳步開始越來越急,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突然,從身旁的小榭中,衝出來一個女人。她張開大手,朝着天空,背對着自己。頭髮很長,凌亂不堪,但仍舊能看出是卷卷的。她只穿了一套單薄的睡衣。低下頭,竟然發現她沒有穿鞋。
只有十三度的夜晚,居然光着腳站在花園裡?
她到底是誰?這裡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女人?
顏妍困惑不已。腦子裡開始拼命搜索着訊息。
這時,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突然開口說話了:“我要把手洗乾淨!洗乾淨!誠亞哥哥要牽着我的手進教堂!”
顏妍聽見了誠亞的名字。內心咚地一聲,悶響一聲。
就在自己驚愕地時候,那個女人突然轉了過來。一頭凌亂的發,隨着她的動作開始飄散扭動。忽然,一張萬分熟悉但又快要遺忘的面孔赫然映入眼底。
顏妍渾身一怔,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沈雅芝?爲什麼是她?她怎麼了?
顏妍這纔想起一直被自己囚禁在島上的沈雅芝。她只是將她幽禁在別墅裡,爲什麼她現在這般狼狽?
望着面前這個神情恍惚的女人.突然感覺一種荒涼開始肆意蔓延.
“我要去換婚紗.我要做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子.”沈雅芝晃動着身體,天真甜美地笑着,伸出雙手撫摸着自己的臉.然後想要轉身逃離.
“沈雅芝!”顏妍用手抓住了她的手,沒帶任何情感地喊出她的名字.
她忽然停下了動作,聽見好久沒有人叫過的名字.呆滯地擡起頭,望向面前的女人.空洞的眼神開始慢慢有了焦距.她保持着甜美的微笑,眼睛像剛洗過一般澄澈地開口:“姐姐,你認識我?那你認識誠亞哥哥嗎?帶我去找他,我是他的新娘子!”
“沈雅芝….”顏妍又叫了一遍。但是眼神卻荒茫起來。
她不認識自己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終於,沈雅芝的瞳孔開始急速擴張又緊縮。原本乾淨稚嫩的神色一下子變得驚恐兇狠。
突然,她一下子回過神,猛地伸出手掐住了顏妍的脖子:
“你這個賤女人!你這個狐狸精!是你!你又想回來和我搶誠亞哥哥!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再嫁給誠亞哥哥!都是你!”
沈雅芝突然變得兇狠起來,更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人力量死死掐住顏妍的脖子。就連學過防身術的顏妍此時此刻根本沒有辦法自衛。
細嫩的脖子被沈雅芝毫不客氣地死死掐住,顏妍窒息地抓住了她的手。來不及再發出任何聲音。她漲紅了整張臉,舌頭也因爲脖子的無情擠壓而試圖努力探出探尋氧氣。那雙秋水般的眼眸也瞪得老大,盛滿了淚水。
“殺了你….殺了你…..”沈雅芝一邊用力一邊如施咒一樣低吼着。
暗夜裡。沈雅芝的身影拉得老長。凌亂的長髮讓身影更加膨脹跋扈。顏妍無力地掙扎,瘦弱的身影讓人覺得已是猛虎口邊之物。
“雅芝小姐…..雅芝小姐……快!你們去那邊,我們去這邊找!”這時,保鏢發現沈雅芝不見了。急切地搜尋她的身影。
“你下地獄吧!沈靜妍你要下地獄!”沈雅芝看着快休克的顏妍,猖狂地笑起來。猙獰的聲音迴盪在深夜的花園裡。
終於,聞着聲音。保鏢發現了扭做一團的兩人。一下子驚呆了。
容不得思考,立刻本上前。牛高馬大的黑衣保鏢立刻將沈雅芝架開。其餘保鏢立刻扶住顏妍,驚恐地開口:“殿下!殿下贖罪!”繼而,一名領頭的保鏢又轉頭用十分微小的聲音吩咐身旁的手下:“快去通知姑爺。”
“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放開我!小心我告訴誠亞哥哥!他會殺了你們!”沈雅芝還叫嚷着,雙眸迸發出殺氣。
顏妍絲毫沒有怨念,看着面前這個可憐的女人,只是搖搖頭,輕聲地問保鏢:“她怎麼了?”
“稟殿下,她瘋了!”
“…….”顏妍整個人一愣。
“她怎麼會瘋?”她自言自語的低喃。
就算她愛誠亞,但也不至於會瘋…..
“是老爺的命令!”保鏢誠實回答,“老爺命人給她服下了失心散。”
老爺?失心散?瘋了…….
這時,沈雅芝突然發出淒厲地大笑,悲涼無比。迴盪在整個城堡。忽然,她好像瞧見了遠處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在急速這邊移動過來,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開始拼命想掙脫保鏢的手奔向那抹身影:“放開我!誠亞哥哥!誠亞哥哥來接我去教堂了!怎麼辦,我還沒有穿婚紗。誠亞哥哥!等等我!”
話音剛落,誠亞已經來到了顏妍身邊。那抹高大的影子覆在了顏妍的身上。像是一抹濃重的陰霾,讓顏妍頓感森然。
“姑爺!”保鏢們齊齊鞠躬。這時,誠亞帶來的守衛也如人牆一般堆砌在顏妍身後。強大密實。
誠亞只穿着一套單薄的棉質睡衣。衣釦夜只扣到第三顆。那片結實的胸膛還露在外面,在寒風中散發着熱氣。那雙深眸的倦意已經被焦急所驅逐。
“誠亞哥哥!等我去洗一洗手。”沈雅芝突然掙脫了保鏢的手,一下子衝到誠亞和顏妍面前。驚恐地睜大了雙眼。
誠亞立刻機警地用雙手護住了顏妍,沉聲對保鏢吩咐道:“把她帶下去!讓威爾斯馬上過去!”
“是!”一羣保鏢立刻架走了沈雅芝。
顏妍望着逐漸遠去的沈雅芝,看着她被架走的恍惚模樣,一時間竟心如止水。只是那點隱隱約約的疼痛,莫名翻滾。
她瘋了……是爹地下的毒…..
終究還是因爲自己…..
她又成了罪魁禍首……
“靜妍?”誠亞看着顏妍從始至終像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一樣,輕聲又擔憂地喚着她。
顏妍整個人已經虛弱呆滯,她看着已經遠去的沈雅芝。突然,她的面孔在自己眼前變成兩個,三個….而她猙獰的笑容還有殺氣騰騰的叫囂也開始飛旋在耳畔,回聲隆隆…..
天暈地旋….
“靜妍——!”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看見誠亞驚恐急切地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