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
清萊
五月是清萊又溼又熱的雨季.平均氣溫也達到35攝氏度左右.悶熱的天氣,讓人煩躁.再加上滿目金色泰式建築,更覺得火辣辣的灼熱.
可白廟卻是常年超脫涼漠地佇立在那兒,彷彿是用白雪冰塊堆砌而成的樓閣.
純白的屋頂,純白的牆壁,純白的基座,鑲嵌在牆面的玻璃不時反射出耀眼的銀光.
穿過一座廊橋.同樣是雪白一片.
誠亞穿着一身白色西裝,和這樣的聖潔渾然一片.明明是高溫難耐的天氣,但他條墨藍色的領帶卻一點沒讓人覺得不合時宜.
今天,是清萊市裡一年一度的荔枝節.許多信徒都去趕節,而這座白廟變得更加靜謐.
不由地放慢了腳步,扭頭望見廟堂前一彎淺淺的碧水,幾條小魚愜意地遊擺.
陽光下,水光映射在黑色墨鏡片上.而眸內還映入橋上那些千奇百怪的雕塑.
掉在樹上的魔鬼還有千百隻手臂在橋下揮動,吶喊,哭泣,掙扎,懺悔…….
那些都象徵着地獄裡等待被救贖的生靈。更是佛家告誡世人要行善做好人。
誠亞突然怔忪了.
彷彿是探尋到了福森的氣息.
他曾經也是這樣走過了這座橋.
佛家說,好人會修得正果,壞人會墮入地獄。
可什麼樣的人是好人什麼樣的人是壞人?
福森是通往極樂世?還是,在地獄裡歷盡輪迴苦楚?
誠亞顫動了一下眉宇。黑色的墨鏡下,看不清他的神情,更沒人猜到他在想什麼。
他不是佛。所以,在他心中不能用單純的好壞來評判他。
他只知道,這個婆娑世界。有太多遺憾,太多灰色地帶。太多的好人,也沒有好的結果。
邁下最後一步,離開了這座廊橋.**地白廟就在幾步之外.
誠亞跨上階梯,照規矩脫掉鞋子和墨鏡,跨入了殿內.
跟在他身後幾步之外的比望一衆人,恭順地等候在了大殿外。
正殿裡供奉着釋迦摩尼佛像。香火綿延。鮮花,瓜果貢品也都整齊擺放。地面,案几都乾淨不沾塵埃。讓這清靜之地更顯幽靜肅穆。
誠亞擡頭呆望着高大的金身佛像。而它殊勝的表情,如菩提樹下頓悟後剎那的釋然微笑,給予世人力量點化。
誠亞心生虔誠,輕輕跪在佛像下的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雙眸緊閉。
菩薩,你若顯靈,請保佑靜妍,保佑我們的孩子。
我們歷盡無數苦難,請讓我們的愛情,終得正果吧。
誠亞心中默唸。隨即攤開雙手,掌心朝上,屈身叩頭。
這時,殿外響起了比望的聲音:“姑爺!他們到了!”
誠亞磕完最後一個頭,直起身。緊閉的雙眸豁然睜開,而那一直被緊鎖着的深邃目光也在瞬間迸射而出,像是一道銳利的光芒投射。他再次擡眸望了望高高在上的佛像,站起了身子。
“去請大師們過來。”誠亞仍是背對着殿門,幽幽的男聲在空蕩的大殿內響起。他高大的背影虔誠卻寫滿悲慼。地面拉長的倒影裡隱隱透着一股懾人的力量。他仍舊是雙手合十,好像心中還在繼續默唸,想得到加持。
“是!”殿外恭順地接受命令。緊接着是一個男人匆忙離去的腳步聲。
誠亞仰頭專注看着佛像,心中又發願了半晌,這才默默轉過身。
轉身,昏暗的店內呆久了。剎那間只看見殿外白光一片,隱隱約約一片人影。誠亞眨動了一下眼睛,慢慢向殿外走去。眼睛很快適應光線變化。他也瞧清了殿外站着的一干人。
殿門外,一羣人簇擁着一名女人。溫柔恬靜的面孔微微發胖,彎彎的柳葉眉下,那雙清澈的眼睛全無笑意。只是很專注很慈愛地盯着懷裡的嬰孩,神色複雜而荒涼。而懷裡的孩子,因爲實在太小,被裹在淺黃色的抱被裡。只是聽能聽見他發出“依依呀呀”哼鳴聲。
“姑爺!”殿外的一幫保鏢殺手見誠亞從殿內出來,齊齊鞠躬。
女人聽見這才擡起頭,對上了誠亞的目光。
誠亞穿鞋跨出殿外。走到女人面前。
而女人那樣沉默不語地望着誠亞,複雜的神色在眼中流轉。誠亞也漠然地望着她,陽光下,更是通過那雙明眸探尋到了她有着一顆聰慧的心。
突然,女人開了口:“謝謝你。”她的聲音婉轉悅耳。對誠亞微微一笑,溫柔動人,像是3月裡春風拂面。
誠亞懂得她這三個字的分量。他也懂得爲何司徒駿會愛她如此之深。她是一個聰明而剛強的女人。她的剛強藏在柔弱的外表下,善解人意卻又一意孤行。
“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誠亞也揚起嘴角淡淡一笑,輕聲問道。
女人這又低下頭,寵溺地看着懷裡的孩子:“男孩兒。”說着,她挪開半寸步,幾乎是貼着誠亞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托起孩子,想交付到誠亞手中。
不由地,誠亞接過了孩子。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抱着這麼小的孩子。他低眸,本來還在哼哼的孩子卻突然變得乖順,停止了啼哭。粉紅的小臉,未經世事的雙眸就在這時睜開瞧着誠亞,沒由來地微微一笑,可愛至極。竟像是上輩子就結識一般。誠亞恍惚更是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力量。他那眉宇間的沉靜更是和司徒駿如出一轍。
誠亞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竟然飛揚起了那樣明媚的弧度。而眼角也不自覺地溼溼的。
“孩子還沒起名。不過,駿一定希望孩子的名字由你來起。”文燕看着誠亞對孩子從心底裡泛起的憐愛,放心地微笑着。
“取名?”誠亞皺了皺眉,目光還是落在已經睡去的寶寶臉上。而眼前卻浮現出了與福森經歷的點點滴滴。而那張生動的俊臉此時竟與這懷裡嬰孩的睡容重疊。他粉/嫩的肌膚,處變不驚的睡着,竟像是一朵清潔高雅的蓮花。
“溪客.”半晌,誠亞帶着感慨的笑容吐出了一個字,“司徒溪客。”
猛然,文燕聽到這兩個字,怔忪了神色。
溪客。這是蓮花的別名。而這是司徒駿生前最愛的花。沒有人知道,除了自己。
看來,一切都是天意。
“叫司徒溪客怎麼樣?”誠亞擡起頭注視着文燕,徵求答覆。此時的誠亞,竟然卸下了原有的銳氣,笑得簡單純粹,爲懷裡這個新生命而歡欣。
沒有猶豫,文燕滿意地點點頭:“好。就叫溪客。駿一定會很喜歡。”
或許,這就是新生命的力量。這樣延續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夢想和信念。
這時,身後響起一連串腳步聲。
“姑爺!大師到了。”比望稟告着。十幾名大師則穿着紅色僧袍走入店內。
泰國佛教規矩森嚴。女人是不能觸碰僧侶和貢品等等。所以,洗禮加持儀式,必須由男人代勞。
“姑爺,儀式開始了。請進吧!”比望沉聲催促。
誠亞朝文燕點點頭,示意準備進去。文燕也放心的點頭回應。
大殿內,十幾名僧侶已經有序地排成一排,雙手合十開始吟誦經文。而道行最高的大師則站在最中央的佛像下,雙目緊閉。
誠亞抱着孩子,長驅直入走到大師身前,屈膝跪在蒲團上。閉目聆聽經文在耳畔流轉。
懷裡的孩子在此刻也並未被滿殿縈繞的吟誦聲所驚動。倒像是更爲虔誠的教徒,靜心領悟。
誠亞抱着熟睡的司徒溪客。感受着那個小身體所發出的溫暖力量。雖然微弱單薄,但卻異常讓人振奮。他真的是上天給司徒駿最好的饋贈。誠亞也在此時確定了剛纔心中的困惑。
不管司徒駿曾經做過什麼。但他始終是一個好人。佛家說,善心者皆爲善人。那麼司徒駿他就是一個好人。他把生的機會留給了誠亞。所以現在,上天就賜予了他生命的延續。
還好,這個世界,還是會有新的希望去彌補過往的遺憾。
一股熱流涌上心頭,誠亞只覺得心中感動莫名。
可轉念,又想到了還躺在牀上的顏妍。
那麼他們兩呢?顏妍她也是個好人,她那麼善良,肚子裡的孩子更是無辜的。老天又爲什麼忍心讓他們承受那麼大的苦楚?
佛啊,若一切真是主宰,你就睜眼看看吧!
誠亞的心中又開始哀痛起來,無奈而疲憊。
半小時之後,吟誦聲戛然而止。
誠亞緩緩睜開眼睛,見大師已經背對着自己走向佛前。大師伸出雙臂,像是從佛臺上取下了什麼。轉過身,誠亞清楚地看見他手中握着一條紅繩,繩頭綴着一枚翡翠佛像。
緊接着,大師回到誠亞面前。
一聲鐘鳴。經文吟誦聲再度響起。
誠亞抱着孩子緩緩起身。而懷裡的司徒溪客終於有了動靜。他伸了伸小手,兩瓣小嘴開始慢慢蠕動。沒有完全醒來,像是做夢。
檀香在星火中化爲絲絲青煙縈繞,香燭在梵文聲中有序跳動。
大師將翡翠佛像掛在了司徒溪客的脖子上。一旁的小僧端來一碗淨水,用指頭沾了點水,灑上他的小臉。大師伸出脈絡清晰的大手,撫在司徒溪客的頭頂。閉上眼,吟誦着和旁邊僧侶不一樣的經文。
片刻之後,殿內的小僧開始排成縱隊走出殿內,只是口中的經文已經沒有停止。
誠亞望着懷中的司徒溪客,從頭至尾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怯不適。安然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終於,大師停下了吟誦。收回了手。朝誠亞點點頭,示意儀式已經結束。
誠亞向大師鞠躬以示謝意。轉身朝殿外走去。
殿外,文燕迫不及待地接過司徒溪客,眼神中竟是憂傷的眷戀。
誠亞正欲穿鞋,卻聽見身後響起一聲低沉渾厚的男聲,並且是熟練的中文:“徐施主,求只籤吧!”
誠亞直覺的皺起了眉頭。而心裡有一股莫名的異樣在攢動。他回身,將深邃的目光落在說話人的身上。儀式已經結束,他才第一次看清了大師的樣子。
看樣子他已經年過六旬。常年靜心禮佛,與青燈古寺相伴的日子,讓他的眉宇間有着四大皆空的淡漠從容。
誠亞淡淡地點點頭。隨着大師重新回到大殿中央。
誠亞接過大師遞來的求籤筒。而就在雙手握住求籤筒的時候,整顆心一下子沉下心,充滿虔誠的信任。
閉上眼,默唸心事。
籤聲落地。誠亞緩緩睜開眼。彎腰拾起。
上上籤。
誠亞諷刺地笑了。想起找不到的解藥,想到她已經瀕臨死亡的事實,更想到那個孩子還來不及看這世間一眼。
“施主爲何笑了?”大師看着誠亞揚起冷冽心寒的嘴角,沉沉問道,聲音裡仍舊是沒有起伏的淡然。
“笑其不真。”誠亞微啓雙脣。棱角分明的喉結在暗殿的燭光中折射着好看的光線弧度。
“施主不信佛?”大師眼帶笑意。
“我信緣,不信佛。”誠亞握緊了手中的竹籤,沉痛的閉上了眼,“可緣信佛,不信我。”他閉着那雙深邃的眼眸,而纖長的睫毛在此時在他的眼下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扇形。
“施主心中何謂佛?”大師眼帶深意的問道。而下頜上潔白的鬍鬚也在此刻有了一絲絲較大抖動。
誠亞慢慢睜開了雙眼:“能勘破放下一切的,皆是佛。”
“那你呢?”大師接着問,但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我太過執着。”誠亞嘆息地搖搖頭。
“佛事過來人,人是未來佛。”大師終於屢屢鬍鬚,笑容滿面。沒人知道他的笑意於何,他只是滿意地點點頭,“想知道籤文何意嗎?”他伸手指了指籤文,問道。
“請大師開釋。”誠亞的眼中忽然閃現一抹靈光,語氣裡開始急切。
“施主請隨我來。”大師一伸手,做邀請的姿勢。
誠亞跟隨着大師,走出了大殿。
“姑爺!”比望急忙迎了上去,用凌冽審視的目光看着大師。
誠亞瞥了一眼一旁的文燕。她抱着司徒溪客,癡癡地望着,好像在跟孩子在做無聲的交流。那麼投入溫情,但眼裡又充滿了憂傷。
“你們都守候在這。照顧好司徒夫人。我去去就回。”匆匆撇下命令,誠亞隻身跟着大師去往後院。
白廟被分爲了三個部分。一個是供佛的殿堂。一個是用作出家人的生活,僧侶們在這裡起居修禪。還有一個就是畫廊小賣部。
大師自然帶着誠亞去往了他的禪房。這是極具幽靜的一間內屋,從不對外開放。
打開白色雕花的房門,誠亞棲身進入房間。
剛進屋,一股特有的檀香味撲鼻而來。讓人覺得寧靜致遠。
房內的陳設佈置極爲簡單。木式的臥榻上只鋪了一牀薄薄的棉被,一張四方木桌,上面整齊擺放着黃色經幡布包裹的佛教經書。倒是佛龕十分精緻。是用上好的紫檀木經過巧匠精心雕刻而出,上面的蓮花並蒂,纏繞之間,活色生香。佛前更是每日每夜,香火不斷。
“施主,請稍等!”大師雙手合十,示意誠亞一旁落座。
誠亞有禮有節地彎腰回禮:“大師不必着急。”
大師微微一笑,轉身走向佛龕。重新上一炷香之後。大師從蠟燭臺下取出了一張摺疊好的紙。輕輕吹去上面染上的香灰,猶如吹散那些世外浮塵,一時間白色塵揚,在空氣中點點化開,飄散。
他轉身回到誠亞身前,將紙遞給了誠亞:“需知道。一切皆是因果。籤文在這裡,需要施主自己解譯。是劫還是緣,箇中自有答案。”
誠亞低眸看着面前這張紙,心中卻開始蔓延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有點膽怯有點企盼,但又是莫名地傷感。
終於,他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紙。仔細一瞧,紙面上已經印有一圈黃色的印跡。應該是放在燭臺下有一段時日,落下了痕跡。
誠亞謝過大師,退出房內。
站在禪院外,久久佇立。決定打開籤文。
而就在此刻,他的手卻開始沒有來地開始抖動。直覺告訴他,這並不是普通的籤文,而是一個預言,甚至可以,改變他之後的一生。
無法平靜心情,忐忑地打開了那張紙。
目光落下,心裡一驚,但似乎又是意料之內。這並不是籤文,而是一封信。沒有誰會用這樣一張信紙作爲籤文,更不會像是早就等待一般,供奉在佛龕。
工整剛勁的筆記,是那麼熟悉。
那是跟隨在他身邊整整四年的助理,獨有的一手漂亮的字。但子句中早已褪去了曾經的恭順敬仰,變得調侃親密。
【 恭喜你,是上上籤!
你總是運氣這麼好。應該是老天爺獎勵你遵守承諾吧!
這一次,我們又扯平了!
好好和沈靜妍生活,祝福你們!
署名: 兄弟,福森。 】
而下面,就覆上了‘忘憂草’的解藥。
誠亞一下子哽咽了。無法剋制,淚水蔓延而出。
福森…..你讓我怎麼說你?
兄弟…..你真的讓我無話可說了……
他在得知沈靜妍中毒之後就偷偷潛入密室偷走了解藥。因爲害怕變故太多,更不知道最後自己能否活着。他就將解藥放在了白廟。因爲他知道徐誠亞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只要徐誠亞活着,他就一定會去白廟。所以,將解藥放在那兒是最穩妥的。
福森……….
你爲別人算準了所有的結局。但是你自己,你自己呢?
幽靜的禪院,萬里晴空。誠亞那麼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那兒,卻有了想嚎啕大哭的衝動。
是歡喜還是心痛,是感動還是嘆惋。
或許都有。
這場相識,和福森的相識。
從一個局到另一個局。從始至終都由不得誰去選擇。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彷彿過了好久,夕陽已經開始落幕。
誠亞這才整理好心情回到了大殿外。剛轉過迴廊,就看見比望急切地迎了上來:“姑爺!出事了!”
誠亞心中咯噔一下。銳利的深眸像是洞察到了什麼,冷冽而深刻。
“司徒夫人不見了!”比望接着稟告。
誠亞的瞳孔在瞬間放大,急切了口吻:“孩子呢?”
“她說要去上洗手間,把孩子交給了身邊的保鏢。但是快兩個小時了,也不見她出來。寺院已經翻遍了,不見她人影。”
強烈的不安開始襲上誠亞心頭。一個恐怖的假設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他不敢再去想,因爲越想越覺得真實:“帶我去看孩子!”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急切地邁開腳步。
一羣保鏢等候在大殿外,領頭的保鏢抱着孩子,神色焦急更是恐懼。因爲他怕誠亞會責怪他的瀆職。
誠亞疾步匆匆地走到領頭保鏢的面前,帶着那份獨一無二的氣場,威懾着周圍所有的保鏢。與生俱來的霸氣更是從此刻銳利的深眸中毫不掩飾地迸發輻射。
就在誠亞靠近的時候,懷裡本來在安睡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而且淚水簌簌,越發淒厲。
誠亞沒有抱過孩子,目光落下,卻發現了孩子衣服和包被之間夾着一張小小的字條。
心重重一沉,彷彿是塵埃落定一般,印證了那個可怕的猜測。
誠亞抽出字條,打開:
【 請允許我叫你一聲誠亞大哥。因爲我知道,你和駿有着很深刻的兄弟感情。雖然,我從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怎樣的苦衷。但是我都明白,明白你和駿都是身不由己。謝謝你,救了我們母子並且一直照顧我們。更加要謝謝你將駿的骨灰帶來給我。也許,這個決定對你來說很不公平,因爲並沒有徵得你的同意。但是請諒解我,我不能沒有駿。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想念他說要帶我去蔚藍遼闊的海邊。
我走了。同時帶走了駿的骨灰。我會和他一起長眠在海里。隨波逐流,自由自在卻永遠不再分開。
請幫我撫養孩子。他是駿的延續。好好教導他。不期望他能有多聰明能幹。只希望,他能夠做一個快樂自在的平凡人。一個平凡的好人,就夠了。
如果他長大,問到了我和駿。請將所有事實告訴他。他有權利知道一切。但請你一定告訴他,媽媽不是不愛他纔要拋下他。只是因爲爸爸一個人在那邊太寂寞。但我們會一直在天上看着他,成爲一個好孩子。
謝謝你,誠亞大哥。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祝你幸福!
署名:文燕 】
誠亞隱忍着沉痛看完了整張字條。
“姑爺!要不要馬上廣派人手去找?她應該走得不遠!”比望看到誠亞面部的抽搐,悲傷決堤幾乎要一觸即發,急切地領命。
“……不必了…..”誠亞落下舉信的手,無力地回答。
而此刻,保鏢懷裡的司徒溪客還在拼命啼哭,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撕心裂肺地嚎啕。
誠亞伸手抱起他,一隻手輕拍着他的小身體,是無力地安撫。
他知道,文燕是個剛烈的女子。如果不是爲了生下孩子,恐怕她早就隨司徒駿而去了。
就算他現在可以找到她阻止她做傻事。可是那麼漫長的歲月,她該怎麼熬過?那份刻骨銘心生死相隨的愛情他又不是沒有體會。倘若易地而處,他和沈靜妍也不可能扔下誰獨自而去。
福森,當你看見文燕的時候,你會怪我嗎?
誠亞心中無聲低喃。
原諒我,沒有辦法阻止她。可是,我答應你,一定將溪客撫養長大,像自己親生孩子一樣。
一滴淚突然跌落而下,落在了司徒溪客哭泣的臉上。
而就在眼淚渲染開來的瞬間,司徒溪客卻一下子停止了哭泣。眨巴着小眼,看着誠亞。
目光交匯,他沉靜的面容,又是那樣熟悉地歷歷在目…..
死去的人就那樣成爲了永恆,化作記憶中的點點星光。
活着的人還有那麼漫長的路程,不知道前路崎嶇昏暗。可是,這就是人生。送走舊人迎來新人。每一天,都會是嶄新的一天。
誠亞望着懷裡的孩子,像是有什麼在心中慢慢流淌。
忘憂草的解藥有了。靜妍和孩子都有救了。
再加上小溪客。他在一天內就突然擁有了好多好多。而心中的意念開始變得更加強大。
其實,是劫是緣又有什麼關係呢。
經歷過一段歲月,認識一些人。不管是存封在時光隧道或是在心底上了鎖。總會有很多東西留下。那些就是生存的力量。
誠亞暮然回首,望向天空。晚霞染紅天空,餘暉正濃。而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了福森。
那時正值盛夏,紐約也如這般悶熱。
這是我們各自的不幸
也是我們共同的苦衷
因爲我們對生活想得太多
我們的心
我們的心才時時這麼沉重
什麼時候老樁發新芽
搖落枯枝換來一樹蔥蘢
什麼時候大地春常在
安撫睏倦的靈魂
無須再來去匆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