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衆人不禁愕然。
這哮天犬好歹當初也是威名赫赫的神獸，怎麼紅蓮對它的態度如此古怪？
“汪汪汪~”
只見那哮天犬一陣急促地吸氣，死死盯了紅蓮、聞仲等人半晌，而後竟真的扭頭離去，一副滿腹怨氣的樣子。
“它……它這是去幹嘛？”
聞仲愕然地看着哮天犬的背影。
看着它古怪地人立着，挑起屋檐下的水桶，歪歪扭扭走向一條泥濘的小道。
“它去給它的主人挑水喝了。聽剛纔那聲音，應該是他……又打碎了水缸。”
紅蓮心酸地嘆氣道。
“什麼！挑水？”
聞仲驚詫失聲道：“它的神通法力呢？一個得道的神獸，竟還需要……”
黃飛虎臉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怒吼道：“紅蓮，伱爲什麼不照顧他？你明明知道他的狀況，爲什麼不告訴我們……你……”
一旁的黃飛虎聽着紅蓮的話，牙關都咬出了點點鮮血，胸膛如風箱般劇烈起伏，腳下的落葉捲起一陣無形的漩渦。
“楊戩……瘋了？”
“怪我閉關太久，怪我沒有看顧好他……我愧對石皇道友所託！若非有哮天犬忠心耿耿，爲了照顧楊戩吃盡了苦頭，也不知還要發生什麼事……”
楊蓮下意識自語，想要動用神力，卻發現自己體內竟是空蕩蕩一片，一身修行數千年的力量盡數化作虛無。
而後向衆人道：
一滴淡紅色的淚水，終於順着他的眼角滑落。
“而哮天犬，它一條沒有法力的狗能做什麼呢？它已經盡力了，真的盡力了……哮天犬自己吃什麼，楊戩就吃什麼……哪怕自己餓着肚子，也要讓楊戩吃飽。”
聞仲的神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
忽然。
紅蓮仰頭一聲長嘆。
楊蓮奔至小屋前，臉上早已滿是淚水。
“二哥……”
當年那個自己敬仰如神一般的男人，如今竟因爲失去神力，落得如此田地！
失去引以爲傲的法力。
“不！”
“你說什麼，楊戩失去法力？”
“沒了，什麼都沒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酸澀，一絲說不出的懊悔，“有時候，哮天犬能撿到樹上落下的果子，他們主僕就吃野果……有時候運氣好能打只兔子，還能吃上一塊肉。”
難道……楊戩真的老了？
“還要一條狗照顧他？一條已經淪爲凡犬的狗，也能照顧人？”
“爲什麼？”
這樣的場面想想都知道會有多麼不堪！
她動作一頓，下意識停住腳步，看着自己的雙手。
忽然。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我讓你不要再說了！”
“唉~~”
“等等，你是說……曾有小妖欺負他們？”黃飛虎忽然身軀一震，抓住了紅蓮孽主口中的關鍵詞。
“你們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是這一間屋子瀰漫了坐忘仙君的坐忘之力，這力量無視一切，便是我在其中待上片刻，也要化作凡人。”
人羣之中，一名女子再也忍不住，猛地分開人羣衝向小屋。
她似看到自己潔白的雙手，漸漸爬滿皺紋，光滑的皮膚迅速失去水光，漸漸沾染了歲月的痕跡。
“不好！”
“怎麼會這樣？”
聞仲神色微變，喝道：“楊蓮，快回來！”
“別說了！”
激動地質問：“不可能，這不可能……楊戩不可能變成這樣！這三界沒人能打倒他，昊天也不能！這一點小小的挫折怎麼可能讓他……讓他變成……”
紅蓮轉頭看向奔向小屋的女子，“看下去，你就知道爲什麼了。”
“從那以後，楊戩便變得瘋瘋癲癲，似一夜蒼老了數十歲。我雖打殺了那小妖，可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一個失去法力的……廢物！”
說到這裡。
一條靈智未通的狗，照顧一個瘋瘋癲癲的瘋子。
紅蓮正要解釋。
簡直是……
紅蓮孽主身形一閃，掙脫了黃飛虎的糾纏，一手擒住楊蓮的衣領，將她拉出了小屋的範圍。
老到了一身神力都盡數散去的地步？
“不是這樣的……”
變得瘋瘋癲癲，變成了一個凡人，一日日老去……最後，甚至要一條狗來照顧。
說着。
楊蓮轉過頭，淚水從臉上灑落空中，倔強地伸出手想推開眼前的屋門。
“二哥！”
“是啊。”
“在他們眼裡，他已經不是威震三界的二郎神楊戩，只是一個犯了錯，被所有人排斥的瘋老頭……”
“反而是現在的楊戩，徹底淪爲凡人，在其中安然無恙。”
紅蓮忍不住又是嘆氣，說道：“自不周山一戰後，楊戩漸漸法力消散，再無當年絕世風範。這些年來，我時常來看一看他。剛開始還好，有一次我閉關久了忘了時日，匆匆趕來朝歌時，正好看到一隻路過的小妖竟將楊戩的頭按在……”
紅蓮不停哀聲嘆息，滿臉虧欠之色。
“回去吧，孩子。”
紅蓮孽主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黃飛虎猛地衝上前，一把揪住紅蓮的衣領。
“都怪我！”
黃飛虎驀然一聲大喝。
恍惚之間。
紅蓮一臉唏噓，搖頭道：“當楊戩失去法力，當年受他敕封的哮天犬，也漸漸淪爲一條凡犬。除了頗有靈智，甚至連一隻路過的小妖都能欺辱他們主僕二人一番。”
當年威震三界的二郎神，竟淪落到這一步……
“這是忘塵仙君當年的坐忘之道……任何接近這一座屋子的人，皆要化凡化道，變成一個凡人！”
紅蓮的聲音帶着無限唏噓。
“可更多的時候，哮天犬找不到吃的……它只能……它畢竟是一條狗啊……餓極了它會本能趴在地上，聞一聞別人的……”紅蓮仰起頭，努力撐着不讓淚水滑出眼眶。
然而紅蓮下面的話，更是讓一幫人徹底愣住。
衆人聞言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瘋了後，生活失去自理之力。每日朝天大罵昊天、東皇，話語顛三倒四……從此成了遊歷朝歌的後輩眼中的瘋老頭，人人見了都能戲謔一番。”
“然後，哮天犬吃，他也跟着……”紅蓮繼續說道。
“我在想，當年在不周山上，那天河定底神珍鐵前，楊戩與忘塵一定發生了什某些不爲人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