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鈴圓了眼,看到眼睛疼,直到胡成不再玩舉高高的遊戲,放下章本碩,親熱地摟着肩,寒喧起來。
她才放棄了一個荒誕無比的念頭:章本碩唸了咒語,催眠了胡成。
阿虎、阿虎,很像咒語不是嗎?
她看看呂佳、黃宇,兩人也驚訝,不過明顯比她接受得快。
衆人都圍着胡成、章本碩,反倒把倒下的瘦子忘在一邊。
丁鈴坐在牀上,發了會呆,聽他們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跳,卻怎麼也進不了耳朵,深吸一口氣,鎮定了一下。
丁鈴拿針扎手,啊!瘦子慘叫一聲,在牀上抽了幾下。
沒錯,不是夢,都痛得抽搐了。
所以,就這樣好了?
丁鈴看向章本碩,他是運氣好,還是真厲害?
章本碩很開心,看到阿虎就像見到老朋友。自從上次在唯康老人院治好餘玫蕾後,就再沒見到,卻沒想到能在另一個城市碰上。緣份啊!
他問阿虎你怎麼來這?
阿虎說老婆來做檢查。
老婆是——
玫蕾,沒換。
ok,話題可以繼續。
阿虎說了很多,從立方拳王爭霸賽奪冠開始,和玫蕾結婚,爲了照顧老人,提早退役,開拳館,和師弟合作開分館……
胡成說得越多,瘦子的心就越涼,他本想起來控訴這兩男兩女,用頭上、手上的傷展示這羣人的兇殘,尤其是那兩個女人,一個用點滴瓶砸,一個用針扎。
對付一個病號,如此沒有下限,簡直是人神共憤!
可是聽胡成的語氣,和這章老師不是一般的交情啊。
可惡!
瘦子躺牀上,眼角滴下一顆淚,賴在臉上不肯滑下。
呂佳看他可憐,很自責,剛纔以爲要開打,一心急,想着老爸的教誨,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就挑着最好對付的瘦子下手,結果一瓶子下去,手都振麻了,卻沒打起來。真對不住啊。
呂佳幫瘦子蓋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再往上一點,就像給遺體蓋白布了。
瘦子已經放棄抵抗,他滿肚子的復仇大計隨着胃痛一點點高漲,等胡成、王非帶着一幫拳館的弟兄過來到達頂峰,然後一瓶子、一針、一句“章老師”徹底擊潰,成了粉末。
他現在只求活着出去,等病好了,再想辦法。
“所以,章老師,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胡成問。他不是隻會打拳的莽夫,早看出張哲和章老師有點誤會,一個是他信任的師弟,一個是對他有恩的心理老師,他想做個和事佬。
章本碩正和王非聊,兩人續上剛纔《瞪誰誰火,誰火瞪誰》的話題,說得火熱。
張哲先開口:“是她打傷我和小周的。”
張哲指着呂佳,又指着章本碩、黃宇、丁鈴說:“他們四個人一夥。”
病房裡安靜下來。
瘦子叫出聲時,大家就知道,可既然和胡成認識,本想打個哈哈,糊弄過去,私下裡請頓飯,喝杯酒,這事就揭過不提。
可張哲這點名的架勢,分明是不給胡成和事的機會,要硬剛到底啊。
瘦子差點哭出聲,要用傷手死死攥住被角咬住,才能止住哭聲。
張哲的形象陡然偉岸起來。
爲了自己和小弟的尊嚴,就算和胡成認識又怎樣?往上數個幾百代,還不都是一個祖宗,打傷人了,這時候想起攀親帶故講交情了?
不行!兇手一定要嚴懲,暴力一定要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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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非咳了兩聲,說小張——
一個男人被女人打傷,就像30歲了還被媽媽打屁股一樣,都是屬於不能說的痛,非要說出來只會更痛,還惹人笑。
“我被她打傷,是我自己學藝不精,我認了。”張哲眼裡又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胡成心一緊,不好辦了。張哲打拳的風格是狠準快,重進攻,輕防守,以傷換傷的搏命型打法。
可在場下,卻是細言細語的好好先生,情緒一激動就愛哭。章老師他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可是我跟大便說再見有什麼錯!”張哲的睫毛已吃飽了淚水。
沒人說話,只聽一聲短嘆,瘦子閉上眼,自己拉上被子蓋住臉,挺直了不動,就當我死了吧。別說我倆一起的。
咳、咳、咳……
王非拳頭塞嘴,像是要表演大嘴吞拳頭開胃一樣,塞到脖子又短又紅,這才勉強止住咳聲,轉身對滿屋的拳館弟子說:“好了,回去練拳、練拳!一個個閒得皮癢是不?硬要跟過來。回去、回去。”
弟子們一個個哀聲嘆氣往外走,還嘟囔着不是你叫我們跟過來,說嫂子看病,萬一無聊,還可以排隊給她挖耳朵解悶。
剛要看好戲,就叫我們走?哼!高級班學費我晚三個月交,空調我開到18度,洗澡順帶把內衣內褲襪子鞋子洗了,坑死你。
人慢慢走了,只剩下章本碩四人,張哲、王非、胡成。
至於瘦子,躺在牀上就跟死人一樣,忽略不計。
“小張,你慢慢說,什麼和大便再見,什麼意思?”胡成說。
也許是人少了,張哲再不用壓抑自己的情緒,嘴剛張開,那條門牙縫露出來,眼淚就滴下來,一顆接一顆,沒完沒了。
他指着章本碩,用盡全身力氣嘶吼:“他說我跟大便說再見!說我娘炮!很娘很孃的那種,娘到陽氣都沒幾滴,蘭若寺的小倩都不稀罕吸。你過來,看我不揍死你!”
今早在燒烤店裡積攢的怨氣,經過六、七個小時的反思、醞釀、沉澱,裹攜着以往記憶中的痛楚,徹底爆發出來。
張哲一拳錘在被子上,被子凹下去淺淺的一片,一聲悶響,被子抖了一下,掉出一隻手掛着。
張哲愣了一下,手感不對?有人?
他這纔想起小周哪去了,忙拉開被子,瘦子鼻子歪了一半,兩條鼻血先後流下來,跟着就是兩行清淚。
“小周,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張哲抱住瘦子哭得更響了。
慘、太慘了。
呂佳、丁鈴、黃宇三人站成一排搖頭,左右左右左,出奇的一致。
胡成瞅準機會,忙拉着章老師聊天,張哲的話就當沒聽見。
大便的事怎麼調解?他還真沒經驗。胡成順便給王非使個眼色,王非會意,走到張哲身邊,安慰他節哀順變。
節哀你個頭!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
要不是臉痛,先把你罵到節哀順變。
瘦子躺牀上,被張哲緊緊壓着,一臉的鼻涕眼淚,他現在除了痛外,只有一個念頭,我想回家。這仇我不報了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