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林長天仔細看下去。
他這輩子還真沒讀過網絡小說。
手機屏幕這麼小，對他這樣的老年人很不友好。
更何況一直盯着手機，對眼睛健康也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看網絡小說，如果不是因爲作者是蘇夜，他壓根不會關注。
可能正是因爲沒看過網絡小說，林長天看這個開局和文筆，頗有一種看武俠小說的感覺。
“現在這個年代，還有年輕人喜歡武俠小說嗎？”
林長天搖搖頭，繼續看下去。
前面的劇情很枯燥，張小凡資質平平，沒有一點過人之處。反倒是林驚羽，成爲了青雲門重點弟子。
可也正是因爲張小凡沒什麼過人之處，普惠纔將佛法傳給了張小凡。
一般的讀者，看着前期枯燥而沒什麼爽點的劇情，很可能就此棄書。
但林長天卻看得津津有味。
《誅仙》文筆很像當年的武俠小說風格，在文筆上，並不像現在的暢銷青春小說那般喜歡無緣無故堆砌文筆。它的描述很凝練，生動而形象。
比如張小凡和林驚羽初入青雲門時，看到的那座虹橋。
“廣場盡頭，一座石橋，無座無墩，橫空而起……如蛟龍躍天，氣勢孤傲。有細細水聲傳來，陽光照下，整座橋散發七彩顏色，如天際彩虹，落入人間，絢麗繽紛，美奐絕倫。”
這段描寫十分生動，林長天閱讀一遍，心中自有一座七彩光芒的虹橋立於天地之間。
“功底很深厚啊。蘇夜真的是個導演嗎？”
林長天都開始懷疑起蘇夜的真實身份了。
繼續看下去，劇情緩慢展開，一人一猴一黃狗，一根燒火棍，不過是普普通通少年兒郎，卻慢慢崛起，展露崢嶸頭角。
林長天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就沉浸在了《誅仙》的劇情之中……
“老林，你窩在沙發上看多長時間手機了？眼睛不要了啊？趕緊來吃飯，晚上宇翔他們還得回家呢！”
也不知到底看了多長時間，林長天忽然聽到老伴叫自己。
他這才驚醒，擡頭看去，發現竟然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吃飯了啊？”
林長天擠了擠眼睛，覺得自己這老花眼有點痠疼。
他拿着手機，戴着眼鏡，走到飯桌前。
“吃飯！”
老伴一聲令下，一家人開始吃飯。
兒媳抱着孫女，一點一點喂着飯。電視機裡播放着《仙劍奇俠傳》，老伴和兒媳不時會偷瞄上一眼。
林宇翔忽然想起《誅仙》今天的更新還沒看，下意識想掏出手機邊吃飯邊看完更新，可是又想到父親管教甚嚴，怏怏然又把手收了回來。
擡頭，發現自己的老爹一邊吃着飯一邊戴着老花鏡看手機……
“爸？”
林宇翔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一聲。
“嗯？怎麼了？”林長天眼睛都沒擡，哼了一聲。
“爸您不是說吃飯的時候不能三心二意嗎？”林宇翔喊道。
“我說的話什麼時候有用過？你看看你媽現在不是正在看電視劇。”林長天還是沒擡頭。
“話是這麼說，但是您以前可從來沒幹出過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的這種事兒啊。”林宇翔道。
林長天愣了一下，擡起頭，衝着兒子一笑：“正看到關鍵劇情，放不下啊。”
“爸您還在看《誅仙》啊？”林宇翔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嗯，要不然看啥？”
“看到哪兒了？”林宇翔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就是比武大會，張小凡終於發威一次了。”林長天道。
林宇翔來勁兒了！
您老要是跟我聊這個，我可就不吃飯了！
他嘿嘿一笑，湊到老爸身邊：“爸爸爸，您想不想知道張小凡比武的時候碰到了誰？”
“碰到了誰？”
“陸雪琪！”
“陸雪琪是誰啊？”
“女主啊！”
“女主不是田靈兒嗎？”
“那不是，田靈兒沒和張小凡在一起。而且爸我跟您說，這個張小凡啊，後來還碰到了……”
“你們兩個！！！”
就在林宇翔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話題和自己這個除了文學一竅不通的老爸溝通時，母親大人的怒吼聲忽然傳來。
林宇翔和林長天同時嚇了一拘靈！
“好好吃飯！孩子還在呢，像什麼樣子！”母親大聲喊着。
林宇翔只好把自己劇透的慾望憋回去，老老實實吃飯。
林長天苦嘆一聲，甚是屈辱地放下了手機。
兩個大男人互相對視一眼，頗有些休慼與共的趕腳。
林宇翔有點小開薰。
自己老爸是個著名作家，他卻是個搞IT的。可能是沒繼承到老爸的文學思維，反正林宇翔很不喜歡文學，看正經書他不太喜歡，讓他寫書更是癡心妄想。
他唯一喜歡的就是偶爾看看網絡小說。
但林長天又不看網絡小說。
這倆人半輩子了，沒啥共同話題。
直到今天，林宇翔沒想到自己這個老爸會忽然想看《誅仙》，最令他驚訝的是……老爸好像看入迷了！
他也是這本書的死忠粉。
林宇翔終於找到一個能和爸爸交流的共同話題了！
吃完飯，林長天沒再看，而是和林宇翔討論起《誅仙》的劇情。
林宇翔一開始還擔心林長天會討厭劇透，但是林長天反而很喜歡劇透。
他會問一個情節，接下來會怎麼樣，林宇翔就將後面的發展告訴他。
林長天陷入思考，自言自語着“原來真是這樣，這樣處理倒是最絕妙的方法了”……
林宇翔一開始還不明白，後來醒悟過來。老爸這是以作者的視角看待着劇情的走向。他詢問情節發展，只是來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
老爸看書，還真是和別人截然不同！
兩個老男人聊到很晚，直到兒媳不耐煩了，林長天才放林宇翔離開。
“多大個人了，怎麼還一天天捧着手機看？趕緊睡覺！一天天沒個正事兒，就不能學學隔壁的李大叔嗎？天天出去鍛鍊鍛鍊。”老伴埋怨着。
“是是是，我過兩天一定去，以前又不是沒去過。這不是看書呢嗎。”林長天敷衍着說。
“看書看書！看什麼書？你在書房裡看你的那些史書我也就不說什麼了，捧着手機算是看的什麼書？趕緊睡覺，別看了！”老伴哼哼着，熄燈睡覺。
“唉！”林長天長嘆一聲，只好放下手機睡覺。
……
過了好一會兒，耳聽得老伴的呼吸聲漸漸綿長，林長天小心翼翼地爬下牀，拿着手機，偷偷溜進了書房。
“沒想到啊，小時候看武俠小說，還得趴被窩裡躲着爸媽；到老了還得躲着媳婦兒，跑到書房裡偷偷看書。”
“男人這一輩子怎麼這麼苦啊！”
林長天有感而發，真想現在立刻寫一首詩來控訴這個社會對男性的不公平！
不過在寫詩之前，還是把這段劇情看完吧！
林長天高高興興地沉浸在《誅仙》的劇情之中了。
……
“咚咚咚！”
此時林長天正看到張小凡和碧瑤死靈淵下共患難，忽聽得書房的門被敲響。
他擡頭一看，發現自己老伴正冷着一雙眼睛死死瞪着自己。
“老伴，我錯了……”
……
第二天，林宇翔看着老媽的氣勢洶洶，老爸的委委屈屈，想笑又不敢笑。
“看着你爹！不準熬夜！不準玩手機！昨天晚上真是氣死了……”
老媽滔滔不絕地說着，林宇翔就和老爸林長天一言不發地聽着。
說了好久，老媽最後一句“眼不見爲淨”，把兩人逐出家門。
這感覺，嘖，頗有點張小凡被逐出師門的意思。
“爸，咱都老大不小了，別看手機，對眼睛真的不好。”林宇翔攙着林長天，苦口婆心地說。
“其實我也覺得手機沒有書好，但是現在市面上能買到《誅仙》的書嗎？”林長天問。
林宇翔搖搖頭：“沒有。”
“就是啊，只能看手機。等我看完再回來，你媽就不會罵我了。”林長天道。
林宇翔呵呵一笑：“爸您別逗了，《誅仙》還沒更新完呢，您得看到明年去？”
林長天一陣無語：“那咋辦？”
“爸您好歹也是大作家，要不和蘇導聯繫聯繫？和他商量商量，出個實體書？”林宇翔建議道。
林長天搖搖頭：“你爸我可沒那麼大能量，我和蘇導那孩子也只是聊過兩句，還是在微博上。”
他轉念一想，“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他聯繫個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