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山,清晨下起了一場濛濛細雨。
黃老宗主披上了一襲蓑衣,口中唸叨着“天子守國門”之類的話,獨自坐在山門前的亭子裡喝酒,一旁生了一堆篝火,正烤着一隻山雉,旁邊還有一些烤花生,此時已經有些焦黑了,被黃老宗主捏在手中一撮,便都成了下酒之物。
“嗯?”
忽地,黃老宗主眯起眼睛看向山下,只見一道身影在綿綿細雨中迤邐而來,是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老者,長衫之外身着蓑衣斗笠,手中拄着一把手杖,深一腳淺一腳的上山。
昭山深邃,原本無人居住,黃老宗主等人來了之後纔開闢出了一座山門,但幾個人都不是有能耐的工匠,所以山道石階修葺得極爲簡陋,甚至不算是正經修葺,只是黃老宗主用劍氣砍出來的,深淺不一,做工極爲粗糙。
甚至,就連遮風擋雨的亭子也是十分簡陋,大略結構用木料壘砌,上方用野草鋪就,風大一點就往下掉草,雨大一點則亭子外大雨,亭子內小雨,而山上的幾座主要建築,則大部分都是從被的宗門搶來的,直接從別處挪移一座宅子放在劍氣砍出的平地上,以至於昭山的幾座建築風格各異,好在,幾個人都不嫌棄,有個遮風擋雨之地就可以了。
“這位道友?”
黃老宗主眯起眼睛,看着那上山的老者,老者的氣息很弱,最多三境,但有膽量上山,想必也是壓境了,而從一開始,黃老宗主也將自己的氣息壓制在了十境了,同時傳音山上的幾個小傢伙,都不準露出真本事,儘量壓制氣息。
“不敢不敢!”
老者眯起眼睛,誠惶誠恐的笑道:“聽說昭山上來了一羣老神仙,唉……小老兒也沒別的愛好,平生就喜歡訪山尋仙,若是仙人能與我說幾句話,喝一杯酒,或是下一盤棋,則餘願足矣。”
黃老宗主哈哈一笑:“老子可不是什麼山上的神仙,只是昭山上的一個妖族修士罷了,道友要找仙人,此地肯定是沒有的。”
“是麼?”
老者微微一笑,眼中暗藏着幾分殺機,事實上這老者是一個十二境柏樹精,在霓裳天下東境的林海中盤踞多年,最近聽說昭山上出了幾個上五境妖族、人族,到處作威作福,所以想要來一探究竟,這纔有了他如今的壓境喬裝、上門探訪。
柏樹精看着黃老宗主,只覺得此人應該是昭山上氣息最強者了,想必就是那位黃大力,但與傳說中的境界不相符,他不是什麼十三境,只是一個修爲略強的十境劍修罷了,想必傳說中的十三境都是吹噓出來的,如今江湖上這種沽名釣譽之人實在是太多了。
他再次試探,道:“老神仙來這昭山多久了?小老兒活得太久了,記性也不太好了,但依舊記得以前這昭山上好像是沒人的,山壁陡峭,留不住獸、停不住鳥的,就連獵戶都不太願意來這種地方。”
“哦~~~”
黃老宗主一臉笑容:“來了大約有十年了吧,在此地開山造路,纔有了昭山如今的氣象,這位道友,昭山上有一條靈溪,靈氣極爲旺盛,最適宜草木精魅生長,不如……道友就此加入昭山,當我們昭山的草木堂堂主?”
“不敢,不敢……”
柏樹精露出了幾分怯意,道:“原來宗主已經看出小老兒的本相了啊……只是山中的一小小精魅,只求一口月華雨露、天地靈氣罷了,還望道友莫要打殺。”
“如果老子非要打殺呢?”黃老宗主已然擡手去觸碰劍柄。
“那就……”
柏樹精忽地神色變得凌厲起來,不知何時,一縷樹藤升騰而起,纏繞住了黃老宗主去握劍的手掌,使其無法拔劍,一下子,柏樹精騰空而起,神色無比猙獰,哈哈大笑道:“區區的一個十境垃圾,竟然敢在昭山開宗立派,真當我們霓裳天下沒人了嗎?”
黃老宗主目光冷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喲,原來是一個十二境柏樹精啊,厲害厲害,難怪有那麼大的口氣,嘖嘖!”
“不知死活!”
柏樹精猛然擡起手掌,一道充滿了草木靈氣的掌力直奔黃老宗主的頭顱。
“莊丫頭!”
黃老宗主猛然身軀後仰,頓時一道熾盛拳意破風而至,“蓬”一聲與柏樹精的一掌碰在了一起,正是那一襲青衣的少女武夫,她雖然境界不如柏樹精,但一拳之下,身軀只是在風中晃了晃,卻震得那柏樹精連退數步。
“天元武夫?”
柏樹精目光一寒:“你是傳說中的莊青衣?!”
“正是。”
莊衣容嘴角輕揚:“霓裳天下的老前輩,作什麼不好,非要跑到昭山上來作死,原本我們都不認識那你的。”
“少廢話了。”
黃老宗主眯起眼睛看着柏樹精腰間的儲物袋,道:“這廝的儲物袋中至少有價值三千顆金鯔錢的寶物,千萬別放走了,昭山左右護法何在?!”
一道少年身影從天而降,狠狠一劍便劈向了柏樹精的頭顱。
“混賬!”
柏樹精身軀急旋,激起了一片片螺旋飛散的樹葉,狠狠一掌拍散了那少年的劍氣,只覺得虎口處一片刺痛、麻木,頓時心頭滿是寒意,這昭山上的修士都是什麼樣的怪物,這十一境少年的劍道底蘊好生渾厚,竟然有與自己這個十二境精魅分庭抗禮之勢了!
“吃我一劍——惡狗搶屎!”
少年從天而降,使出了一招自己自創的劍術,頓時劍尖的劍氣極爲低沉、濃郁,宛若一條老狗的頭顱,而後續的劍氣則密密麻麻,就像是下了一場瀑布雨一樣。
“小兔崽子……”
黃老宗主挖着鼻孔,心中暗暗腹誹,自從林昭被壓在無妄山下之後,張洛白這小兔崽子就跟着老黃、桐予一起練劍了,劍術駁雜而精,有縱橫三十六的少許風采,也有黃庭遇的一部分劍術,更有林婉華的一部分精粹劍術,好在這小子天資聰穎,學劍自成一派,融合幾家劍法,自創了一些狗屁倒竈的劍法,這招式的名字都極有針對性,對宗主老大人大大不敬啊!
柏樹精急忙雙掌迎接,倉促接住了少年的一劍之後,騰空而走:“今日你們人多,我們改日再戰如何?”
“前輩,哪有什麼改日?有什麼仇,今日便報了。”
風中,一個絕美少女出現,一襲長裙,長劍破空而下。
“蓬!”
劍氣落下的瞬間,柏樹精祭出的草木意境瞬間就被劈得分崩離析,這一劍已經實實在在的讓他感受到心寒了,如果說張阿白、莊衣容的實力還算是較強的話,自己好歹還能在他們的劍下、拳下逃生,但眼前這個叫路昭華的小美人的出劍,卻是無法抵擋的。
剎那間,柏樹精的胸前就被劈出了一道劍痕,堂堂的十二境精魅,碰到了對方那十二境劍修,甚至連一招都擋不住,山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同境界的戰力或許是天差地別的。
“唉唉唉!”
黃老宗主摳着鼻孔:“桐予你別下手太狠了,損壞了這十二境柏樹木料何等可惜,若是保存完整了,回頭你那林昭哥哥興許還能給你打造一張黃花梨書桌也說不定。”
“我去你媽的……”
柏樹精大驚失色:“老子是柏樹,如何能打造出黃花梨來?”
“呸!”
黃老宗主緩緩起身,頓時妖氣在身後磅礴爆發,有一道數千丈天狗法相迅速升起,他拔出仙劍琥珀的瞬間,一雙眸子裡滿是熾盛光輝:“這位道友,老子好歹也是個十三境,難道你沒聽說過江湖上流傳的一句話嗎?”
“什麼話?”柏樹精一臉絕望。
老宗主一字一句:“十三境即聖人,自古聖人不可辱!”
說着,一劍絕空而去。
那柏樹精的頭顱瞬間飛出,身軀直挺挺的飛出,化爲一株靈氣濃郁的柏樹,一身的法器以及儲物袋也紛紛掉落而出,成了昭山府庫的珍藏。
……
扶蘇長城。
被兵聖丁牧宸拔走扶蘇劍之後,這座扶蘇長城就少去了許多的劍道氣運與武運,但整座城池的輪廓依舊還在,矗立在荒野之中,不管怎麼說也算是一座堅城,所以魔族還是派遣了不少兵力鎮守。
城下,霓裳天下旗幟搖曳,駐守着3000+魔族鐵騎,深夜裡,戰馬的嘶鳴聲,魔族甲士喝酒吃肉的笑聲連成一片。
城頭上,坐着一名魔族中年戰將,相貌頗爲俊偉,身穿鎧甲,手握着酒壺,是一名踏海境武夫,職銜是萬騎長,在神騎都尉羽楓的麾下效力,如今得令,率領5000鐵騎鎮守扶蘇長城,儘量將這座城池留在魔族、妖族的手中。
他看着北方,心中有些傷感,剛剛過了年,若不是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自己現在應該已經在神都的酒樓中喝着酒,摟着歌姬的纖盈腰肢享樂了,他皺了皺眉,想着這趟若是能回去,不管勝敗,都要把這些年的軍餉與劫掠全部拿出來揮霍一空,人生得意須盡歡嘛,神都裡的那些美嬌娘,不睡她千八百個說得過去?
他眯起眼睛,對那些個美嬌娘已經頗爲神往了。
卻就在這時,忽地一道無形劍光掠過城頭。
“啪嗒!”
這位踏海境萬騎長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顆頭顱就緩緩從脖頸上滑落了,身軀癱倒在地,鮮血直噴。
風中,一位身穿藍色長衫的男子緩緩落下,手握長劍,正是十年未見的池中魚,他已然返回了扶蘇長城,並且也已經踏入了十二境,是一位十二境巔峰劍修了。
池中魚一雙俊逸的眼眸看向城內,淡淡一笑,手掌輕輕揚起,頓時一道道身影御劍而去,直奔扶蘇長城內的3000+魔族守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