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
苻生盛怒,手持一柄刻刀攻向杦梔,但卻被一旁的黃庭遇重重的一頭撞入了湖水之中,黃庭遇露出一半的本相,狠狠一口咬住了苻生的手臂,同時,一縷縷本命飛劍“噗噗噗”的穿透苻生的胸口,使其傷上加傷,苻生怒吼,也現出了自己的鹿妖法相,在湖水中與黃庭遇廝打在一起。
“杦梔!”
林昭擡手一指,飛劍薪火引路,直奔徐長右,道:“幫魏掌教拖住徐長右!”
“啊?!”
杦梔也是微微一愣,首先,魏掌教是誰?就是那青裙女冠?徐長右又是誰,是那頭形似巨猿的十三境大妖嗎!?
不管了,殺妖便是!
她隨着飛劍薪火而去,左手一揚,十把妖魂劍連珠箭般的追隨。
下一刻,徐長右低吼一聲,單手張開,試圖握住薪火,但就在他握住薪火的一瞬間就覺得掌心裡無比灼熱,這把飛劍絕非尋常飛劍那麼簡單,尋常中五境劍修的飛劍,徐長右是有本事直接捏爆的,但這一把不行,有濃烈的火焰真意存在,並且對自己還有一絲壓勝的作用,甚至讓他隱隱然的感覺到這柄飛劍與妖王蠻淵有莫大的淵源!
“啊!”
徐長右急忙鬆手,再不撒手手掌就要被薪火刺穿了,而在下一刻,杦梔的十把妖魂劍噼噼啪啪的瀉落下去,她自身更是擎着飛劍澄心,狠狠一劍砍在了徐長右的腦門上,湖水升騰,無數飛劍密集瀉落,而徐長右自然不甘心被一個十二境劍修壓制,巨大拳頭橫掃而過,將杦梔砸入湖底,湖水深處,杦梔踏出一座劍道禁制,十把妖魂劍再次猛攻,在徐長右的身軀之上留下一道道血洞。
……
“……”
魏華柔秀眉輕蹙,看着黃庭遇、杦梔血戰的背影,禁不住的心頭有些感慨,林白衣麾下,果然沒有一個孬種,此行四人,加上遠赴東海追殺龍箏的蘇清酒,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人族骨鯁啊!一想到這裡,魏華柔出劍更加凌厲,頓時九尾再次被壓制,嘴角已然溢出了一縷血跡。
“魏華柔!”
九尾一聲暴喝,神色頗爲猙獰:“你我都是十四境,你真以爲自己殺得掉我!?”
“不妨試試。”
魏華柔腳踏道家真意,一劍劈出的瞬間,天地間萬千劍意轟向了九尾,與此同時,魏華柔忽地縱身向前,化爲一縷清風,就在九尾疲於應付那漫天劍氣的時候,冷不防魏華柔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左手食指、中指併攏,抵在了九尾的眉心處。
“你!”
九尾心神大駭。
下一刻,魏華柔的氣境似乎一下子就提升了一個層次,黃庭經心法齊開,渾身上下一片金黃,手指併攏,正將九尾的元神緩緩從眉心中牽引而出,頓時在她的指尖拖曳下,一隻金色小狐從九尾的眉心中跳躍而出,上五境之戰,先斬元神再斬身,這纔是十四境之間的生死博弈。
“魏華柔!”
九尾怒吼,神色異常猙獰,冷笑道:“你既然要毀我大道,那你的大道也就別想要了!”
說着,九尾身軀搖曳,一條尾巴猛然抽落在魏華柔胸前,頓時將這位道家掌教震退數十米,但她的指尖依舊拖曳着九尾的元神,嘴角含笑,當元神被牽制住的那一刻,已經註定九尾必死了,自己受點傷也無所謂的,不虧。
“你以爲只是如此嗎?”
九尾猙獰大笑,下一刻,她擡手拽下了自己的一根鎖骨,這是一截十四境大妖的符骨,上面浮現着一縷縷金色文字,在九尾的神通下,符骨之上轉眼就被鏤刻上了一行文字,就在魏華柔錯愕之際,九尾已然將符骨扔出,頓時這符骨宛若一道飛箭般衝向了魏華柔。
“啊?!”
魏華柔大驚失色,驚的不是這符骨的威力,一劍斬碎即可,但這截符骨上鏤刻的文字,竟赫然是魏華柔的本命八字,九尾用心何其毒辣,是想以九尾的時光推衍之術將自己的一縷心神封印在時光回溯的畫面中,要引出自己心中深處的魔魘?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林昭捻燃了一張神速符,周圍的時光瞬間停滯,他飛身疾馳而至,雙臂交叉胸前,幫魏華柔擋住這一擊,玩家的話,死一次最多也就掉1級,他林昭承受得起這樣的代價,但魏華柔不行,他不能讓堂堂的道家掌教死在自己面前,何況自己還有金甲仙衣護體,會不會死還是兩回事。
“啊?!”
魏華柔一驚,九尾也是一驚,她們兩個都沒有想到林昭這區區的元嬰修士居然會在這時候橫插一手。
“唰——”
一道熾盛光輝從符骨中爆發,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砸穿、炸碎身軀的畫面,相反,林昭覺得一切都相當的寧靜,下一刻,隨着這截符骨,他的魂魄緩緩後退,被拖曳出了自己的身軀,他輕輕的撞在了身後的魏華柔身上,魏華柔也一樣,一縷魂魄被符骨撞出身軀,緊接着兩人一起墜入各自的夢魘之中。
……
“啊!”
魏華柔的身軀急墜,下一刻,身軀便墜入一片深山之中,此時正值入夜,魏華柔化爲一位十歲不到的青衣女子,身後揹着一隻頗爲沉重的竹箱,裡面放着老子、莊子等聖人簡牘,就在這一刻,魏華柔修成正果的記憶盡數被抹除,只剩下十歲之前的記憶了。
此時,她剛剛不久前被父母責罵過,爹爹的打罵讓她十分傷心,女子怎麼了,一位女子想要修道成仙又怎麼了?她不明白,平時對自己極其疼愛的爹爹和孃親爲什麼會這麼反對自己求道,難道自己此生來到這世上,就是爲了嫁人,就是爲了相夫教子?
她不想,她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她有自己的大道要走。
所以,魏華柔收拾行囊,一個人偷偷離家出走,來到了此處山中,想要上山去訪仙,去找一找那些傳說中的老神仙,若是能被收爲弟子,專心求道,那麼此生便已經足矣。
可是,求道如登天,山道艱辛,她一個弱女子走到這裡,早就已經是氣喘吁吁了,而且,她又累又餓,雖然眼睛裡已經蘊滿了淚水,但卻依舊咬牙堅持,哪怕是腳上已經滿是水泡,哪怕是揹着竹箱的肩膀早就已經一片通紅,也絕不後悔。
她俏臉之上淚光楚楚,但卻依舊緊握行山杖,步步登山。
不多久後,遠處傳來了野獸的嚎叫聲,一時間,她心頭一寒,轉身看去,在月光下,有一個黑影正跟着自己,而且似乎越來越多,轉眼就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
是狼羣。
魏華柔忍着哭泣,她不想葬身狼腹,更不想自己的大道就此斷絕,她急忙停止前行,從竹箱裡取出油布裹在行山杖上,用火摺子點燃,簡單的做了一個火把,但她轉身的時候,卻發現一頭狼已經距離自己只有不到兩米遠了。
登時小姑娘發出了淒厲的慘叫,拼命的用火把驅趕狼羣,而身後,山道往上的地方,又有幾頭狼在窺探着自己,這些狼似乎是餓了很久了,獠牙上掛着粘液,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哪怕是看到了火光竟然也沒有怯退。
她哭泣着,轉身衝向了一株大樹,然後背對着大樹,用火把驅趕狼羣,之後小心翼翼的籠聚附近的枯枝,升起了一小堆篝火,她拄着火把,靠在身後的樹上,滿臉淚容,看着不遠處的狼羣,此時的魏華柔滿心的委屈。
若是自己就這麼死了,爹爹會後悔嗎?孃親會後悔嗎?
而她自己,是不是也該爲自己的魯莽懺悔?求道真的有這麼重要啊?
一時間,她緩緩蹲在樹下,抱着膝蓋,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天,堪稱是魏華柔此生的至暗時刻,是她心境最爲脆弱的時候,而恰恰,九尾便將她的心神引到了此處,堪稱用心歹毒之極。
……
山道上。
一名少年抱着膝蓋坐在那裡,是林昭,只不過是七歲時的小林昭,在九尾的時光回溯之術下,他回到了七歲的時候,記憶也停留在七歲,此時此刻的林昭抱着膝蓋,又冷又餓,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那裡,他就還記得,孃親已經病得骨瘦如柴,他要找些東西回去給孃親吃。
有大人說,孃親就要死了,一想到這裡,林昭便忍不住的難過,他小小年紀其實不太懂得什麼是死,但他知道,一個人若是死了,就是永遠不會再回來了,爹爹就是如此。
他抱着膝蓋,身軀瑟瑟。
就在這時,一道道灰色身影從林昭的身後走過,他隱約記得,這些人好像是小鎮裡的那些個長輩,如今,他們正在議論紛紛。
“咦,那不是林昭嗎?”
“對哦,可憐的孩子,聽說沁嫂子的病已經沒得治了了,郎中說了,也就一兩個月的事情,唉,留下這孩子,怪可憐的。”
“有什麼可憐的?”
一個極爲尖銳的聲音說道:“其實我看都怪這孩子,你們以爲沁嫂子是怎麼死的?一半是病死的,一半是餓死的,若不是爲了省下一口吃的給林昭,沁嫂子的身子不可能一下子就不行了,有的人生下來是報恩的,有的人生下來卻是報仇的!”
……
少年抱着膝蓋,將整張臉都貼在腿上,渾身顫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