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玉門關外,一劍破敵數百甲的陳夢君猛然回眸,看向了長明山的方向,她其實在感應到林昭氣息迅速消失的時候就已經心亂如麻了,而此時,那道金色漣漪出現在空中的時候,更讓她震撼不已。
甚至,就連正在揮拳殺敵的陳曦也停止了廝殺,看向遠處,心中波瀾萬丈。
此時此刻,隨着那道金色漣漪中的人出現之後,整個人間的規則都變得無比充盈起來,就像是已經逝去的諸神又重返人間一般。
玉門關上。
老將北冥海也一臉震驚的看向了長明山,他知道是有一位上五境聖賢下界了,但無法揣測對方具體是什麼境界,只知道對方的氣機冠絕天下,恐怕已經不是一個十四境這麼簡單了。
一個簡簡單單的十四境,不足以概括那位的修爲。
……
長明山。
狂笑不止的五嶽老祖猛然擡頭看天,在那白衣女子出現的瞬間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眯起眼睛,自己區區的一個不敗心魔,何勞這位下界啊?
“你來遲了!”
五嶽老祖一聲低吼,祭出漫天心魔火焰,燃燒整座長明山,同時一縷縷火苗匯聚,化爲一道劍尖,直奔那女子而去。
白衣女子淡然一笑,嘴角勾起處,一縷縷霜華在空中飄零而起,化爲一株株冰霜蘭花,轉眼間就將五嶽老祖祭出的不敗心魔烈焰一一磨滅,而下一秒,她飄然而至,五指張開,筆直的對着五嶽老祖的一張被殘缺神力侵蝕嚴重的可怖臉孔。
“你……”
五嶽老祖心中震撼不已,沒有想到自己連對方的一個回合都應付不了,要知道承載着自己的可是一具遠古風神遺蛻啊,怎麼會連對方一招都接不住呢?
“區區一道不敗心魔,還敢繼續作惡?”
白衣女子五指之間一縷縷如白色雲煙狀的靈氣繚繞,淡然說道:“塵歸塵、土歸土吧,還給人間一個清平世界!”
“轟——”
一聲巨響,一縷純白雲霞在長明山的山巔之上綻放開來,下一刻,五嶽老祖的身軀在磅礴靈氣衝擊之下迅速湮滅,那具風神遺蛻在風中化爲無數金色靈華消失在山中,重新反哺人間。
其中,大部分的氣運、神力其實都留在了長明山中,白衣女子的這一手無非是在庇護長明山,畢竟這一戰長明山的損失極爲巨大,山主蘇清酒被封印梧桐山,山中弟子損傷極大。
至於那一道不敗心魔,更是不堪一擊,在白衣女子的掌力之下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徹徹底底的磨滅,從此世上再無這道不敗心魔了。
“散!”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遠處,擡手一揮,頓時纏繞在衆人身上的不敗心魔烈焰在一縷清寒氣運之下盡數散去,之後,白衣女子就看到了不遠處被燒得宛若一堆焦炭的林昭。
他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戎甲被燒得幾乎消融,包裹斬龍劍的布帛盡數化爲飛灰,以至於那把久違的古劍整個都露在外面。
“小昭……”
白衣女子皺了皺眉,這筆賬先記在心裡了,以後慢慢算,她屈身單膝跪在地上,將林昭的身軀抱在懷中,一聲嘆息,心中有些動搖,當初或許就不該讓他拜師秦歲寒的,做什麼讀書人,受盡了這般的委屈。
看着林昭慘烈的模樣,她心疼至極。
自然,也是自己這個當師父的不夠稱職,否則自己這個最小的弟子也不該受這麼多的苦。
如今,林昭的肉身幾乎都被不敗心魔烈焰所摧毀,想要救回林昭,不僅僅是修復肉身那麼簡單,他的道心、靈魂也必須得到滋養。
想到這些時,她再也沒有猶豫,抱着林昭就踏入了一片金色漣漪之中。
……
漣漪內,林昭陷入了一場夢魘之中。
他依舊還是一個火人,跪在地上,渾身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都在熾烈燃燒着,這種灼身之痛已經無法言喻,不久後,林昭不知不覺的起身,魂魄與肉身分離,當他轉身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燒焦的身體。
又死了一次麼?
他一聲苦笑,只是這次好像與上次不太一樣,上次自爆戰神膽之後,首先意識就直接消失了,直到還魂的那天才感覺緩緩醒轉過來,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小昭。”
林昭立於一片蒼茫天地之間,忽地空中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很好聽,而且十分的親切,不是姑姑林星楚的聲音,像是另外一個久違的聲音。
剎那間,林昭的靈魂就像是被擊穿了一般,有一種從未經歷過但卻又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更知道她與自己羈絆極深。
這羈絆,來自於斬龍劍,也來自於冥冥中的天註定。
她,是自己真正的師父,也是師兄丁牧宸、師姐明月池的師父。
“師父?”
林昭擡頭看着天空,輕聲道:“師父,是你嗎?”
“小昭……”
那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林昭心中空蕩蕩一片,他有些焦急,飛快的朝着聲音遠去的方向,身後揹着一口虛幻的斬龍劍,他彷彿重新變成那個剛剛挖到斬龍劍的黑瘦少年一般,一頭灰蓬蓬的頭髮隨風飄揚,沿着大地追了過去。
“師父!師父!”
他帶着哭腔,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直摔得頭破血流,起身之後便再次往前追,帶着哭腔說道:“師父……師父!你不能一面都不見就不要我了,師父……你讓林昭看一眼也好啊,師父……”
他跌跌爬爬,在蒼茫天地之間尋覓,但那聲音卻越來越遠。
最終,林昭渾身再也沒有一丁點的力氣了,他緩緩跪倒在地上,淚水橫流,將斬龍劍抱在懷中,一邊流淚一邊說道:“師父,你將斬龍劍留給了林昭,林昭一直都有悉心保護,林昭的人生因爲斬龍劍而改變,心頭也一直對師父心懷感激,師父,你就這麼不要林昭了嗎?”
那聲音,已經很遠了,直至消失。
“我……要死了嗎?”
林昭跪在天地之間,抱着斬龍劍,淚水一顆顆的往下掉:“師父,林昭讓你失望了……”
……
金色漣漪在眼前一閃即逝。
下一刻,白衣女子已經抱着快要燒成焦炭的林昭來到了一條金色長河一旁,此時,渾身漆黑的林昭忽地說話了,宛若夢囈一般。
“師父……師父,是你嗎?”
“你……你不要林昭了嗎?”
“師父,對不起……”
“林昭最後還是讓你失望了,對不起……”
他雖然是在昏迷之中,卻淚流滿面,渾身顫抖。
白衣女子看着懷中的最爲年少的弟子,禁不住鼻子一酸,兩行晶瑩剔透的金色淚水從眼眶裡滑落,滴濺在林昭的心口。
她抱着林昭,縱身一躍,落在了一截金色河水之中。
其實,這金色河水林昭是曾經見過的,光陰長河,非聖賢不可入的地方。
唯有光陰長河中的大道之水,才能治癒林昭身上如此沉重的灼傷,也只有大道之水,才能滋養林昭缺損嚴重的大道與魂魄。
當將林昭沁入金色河水中時,只見他焦炭般的皮膚緩緩脫落,心聲的鮮紅血肉、皮膚正在不斷的生長,連燒焦的頭髮也重新開始生長出來了。
頓時,白衣女子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我家小昭原來是有頭髮的。
……
“呔!大膽!”
光陰長河忽地河水變得湍急起來,緊接着,一道金色身影從遠方的河水之中蜿蜒起身,化爲一座無比磅礴的神靈身影,正是一位鎮守光陰長河的河神,手握一柄金色戰刀,在河水中急速飛掠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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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
河神一雙金色眼眸俯瞰,眸光格外熾盛,道:“上仙怎地如此不通情理,貿然帶人進入光陰長河,甚至以光陰長河的大道之水滋養他的肉身,這等造化非天地敕封不可爲,上仙豈可強行截取天道機緣?”
“他是我的弟子。”
白衣女子淡然道:“爲了抵擋一隻不敗心魔纔有了這般慘烈的境地,這光陰長河雖然是大道凝聚,卻也理應賜予我家小昭這一份機緣,既然天地不予,那我便自取。”
“自取?”
河神怒道:“這天道機緣豈有自取的道理?上仙,你未免太蠻不講理了。”
“怎地?”
白衣女子緩緩將劍刃推移出鞘寸許,道:“區區的一個光陰長河中的河神,也想對我說教麼?”
“豈有此理!”
河神大怒,揚起戰刀就立劈下來,怒道:“天道豈可褻瀆?!”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就怕你不動手呢。”
說着,一道神座光輝出現在她的腳下,緊接着斬龍劍仿劍出鞘,一縷劍光傾瀉在了長河之上,登時,那身形巨大的河神直接倒飛而出,連一劍都接不住,金身幾乎快要被腰斬了,在水面上連連跌退。
“哼!”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小昭守護人間,抵擋不敗心魔,本就是爲天地立心的事情,天地間的機緣,有何不可奪?”
說着,她輕輕一擡手,竟然從河水中取出了三寸長的河水,轉眼間就將其煉化成了一縷嫩金色河水,旋即將其貫入了林昭背後斬龍劍的劍柄之上。
這,就算是師父給弟子的第一份見面禮吧!
三寸光陰長河之水,相信足夠讓林昭洞察許多東西了,對他以後的修行、大道,都是裨益無窮的。
白衣女子煉化完河水之後,不禁微微一笑。
我的門下,十四境起步,我家小昭弱了又怎麼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