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師，早！”
“早！”
賀新一路跟劇組人員打着招呼，一頭鑽進了化妝間。
他進組已經有兩天，前兩天黎叔刻意沒有安排他的戲份，就是讓他熟悉和適應片場的環境，找找感覺。
劇組在大興租的兩個大攝影棚，其中一個還正在施工，搭建學堂、法庭、金庫、防空洞等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多種風格的仿真建築。
另一個已經搭建完成，重建了廣州國民政府和黃埔軍校的部分場景。
劇組分成AB兩組，B組目前正在河北拍攝戰爭場面，顏王作爲男一號戲份最吃緊，早早的進組，現在大概正在戰壕裡摸爬滾打呢。
黎叔則坐鎮A組大本營，這兩天正在拍攝一些棚內的過場戲份。
賀新不是菜鳥，熟悉和適應片場環境對他來說絲毫不成問題。這兩天他劇組獨特的拍攝手法，或者說是對鏡頭和燈光的運用非常感興趣。
因爲進組的頭一天，就把他嚇了一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裡正在拍攝電視劇，他還真以爲在拍電影呢。
他拍過電影又拍過電視劇。說實話，電視劇的拍攝和電影的拍攝根本不是在一個維度上。電視劇的拍攝很多時候鏡頭都像是一個立方體，上下左右前後，就那麼愣愣的拍，談不上講究，更不用說美感了，只要把劇情展現出來就行。
但是這裡的鏡頭卻是豐富的，但是絕不是故意炫技和花騷。根據劇情的展開該整體的時候它的鏡頭絕對的利落；該細膩的時候它的鏡頭又絕對引人思考。而且景深製造出來的虛實對比，主次層次，光暈效果很是讓人眼球受用。
上輩子他看這部電視劇的時候，就知道好看，跟別的電視劇不一樣，但是到底不一樣在哪裡？可能是劇情，可能是演員的表演，但恰恰最容易忽視的就是這部電視劇拍攝鏡頭的運用。
那完全是電影化的，而不是普通的電視劇模式。可能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才能吸引自己的眼球，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黃老師，早！”
他一進化妝間便看見黃智忠已經坐在那裡，他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無框圓眼鏡，穿着一件挺括的藍色北伐軍的軍裝，敞着懷，露出裡面白色棉布的襯衫，化妝師正在幫他打理那頭類似希特勒的小分頭。
他的脖子不能拐彎，就在鏡子裡對他笑了笑道：“你也夠早的。”
“主要是怕堵車，就提前出來了，沒想到黃老師您比我更早。”賀新也陪笑道。
沒辦法，人家資歷擺在那兒，同樣中戲畢業，跟郝榮、李夢楠都是同班同學。他作爲郝榮的學生，於情於理都得尊稱人家一聲老師。
黃智忠笑了笑，沒再吭聲。
說實話，他看到賀新心情多少有點複雜。當初這個劇本出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相中了楊立仁這個角色，而且黎叔也答應讓他來演。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賀新偏偏也看上了這個角色，放着好好的男一號楊立青不演，一定要演這個男二號。
沒轍，眼睜睜就看着人家把這個自己心儀的角色給搶了過去。黎叔也過意不去，除了已經定下的幾個主要角色之外，其他的角色任他挑。
其實他之所以要挑這個戲份不多的楚材的角色，就是衝着這個角色幾乎所有戲的對手都是楊立仁。他心裡很不服氣，就是想面對面跟賀新比拼一番。
兩人只是簡單的問候了一聲，就沒話說了。化妝間的氣氛難免有些尷尬，正在幫黃智忠擺弄髮型的那位化妝師還偷偷朝賀新瞟了一眼。
他們都是黎叔的老班底，都是當初拍《大明王朝1566》時走過來的，對於楊立仁這個角色的紛爭，他們也是心知肚明，而且天然的偏向老熟人黃智忠。只是看到賀新一臉淡定的坐下來，只當他還不清楚這裡面的情況。
想想也是，誰叫人家紅呢，金馬影帝、金雞影帝、華表影帝，還有什麼柏林最佳新人、威尼斯小影帝之類的，可謂國內新生代男演員中的第一人。那還不是他想演角色就是什麼角色！
“賀老師，咱們先做髮型。”另一位化妝師麻利的幫他圍上圍布，一臉客氣道。
“好啊！”
劇中人物的髮型都很簡單，因爲都是北伐軍人，美術設計師趙嗨參考了那個時代的一些老照片，幾乎清一色都是鬢角和後面的頭髮推光，類似俗稱的“馬桶蓋”的大衆髮型，然後因人而異，再拿頭頂上的頭髮做些文章。
比如黃智忠飾演的楚材的髮型就是希特勒的小分頭。
而賀新這邊，化妝師一邊幫他剃頭，一邊還讚不絕口道：“哎呦，您的頭髮特密、特黑，還特柔軟，頭髮真是太好了！要是擱前幾年那會，不留長髮真的可惜了。”
賀新朝鏡子裡瞥了這貨一眼，也對，他剛剛入行那會，所謂自詡文藝圈的，好多人都留着那種看起來很有藝術家範的長頭髮，就象當年牛樂就是一頭長毛。只是現在又隨着流行趨勢，從長毛變成了那種三毫米的毛刺。簡直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
“早飯來了！”
這時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正可謂人未到笑聲先到。然後便見柯蘭拎着兩個塑料袋從外面興沖沖的跑進來。
“志忠，你要吃……咦，小賀今天夠早的！”
“柯蘭姐，你也早！”
賀新一開始對這位優越感很強的前主持人、後演員的印象一般。因爲之前幾次劇組組織劇本圍讀的時候，就她的臺詞功底最差，總有那種主持人的播音腔。由此可見，演技肯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而且她這個人說話也毫無顧忌別人的感受，有時硬邦邦的讓人很不舒服，關鍵她自己還不自知。
但是幾次接觸下來發現這人除了說話不注意，其實人還行，至少挺坦誠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至少不會暗地裡給你使壞。
她可能也自知自己的演技不行，挺認真的。儘管她的戲份安排的比較靠後，但她還是提前來劇組適應環境，在拍攝現場觀察學習，還拿着小本子寫寫畫畫，這個態度還是值得肯定的。
不過，賀新留意到她跟黃智忠的關係真是好。平時同出同進，偶爾躲在角落裡打情罵俏不算，比如有點嬌氣的她吃不慣劇組的盒飯，助理會專門出去幫她買，總是兩人份的，拉着黃智忠一起。
怎麼說呢？似乎好的有點過分，超過了普通朋友的範疇。但賀新也不好妄加揣測，畢竟人黃老師早已是家室的人，妻子是圈內的一位著名演員，就連兒子都已經挺大了。
柯蘭拎着的兩個塑料裡裝的滿滿當當，一打開就聞到一股香味，就連已經吃過早飯的賀新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柯蘭也不小氣，主動道：“小賀，你早飯吃了麼？”
“呃，你這兒有什麼呀？”
“包子、油條、煎餅果子、豆腐花……哦，豆腐花不能給你，一共就兩份，我跟志忠一人一份，還有糖油餅。”
“哦，給我留個糖油餅，謝謝！”
化妝師的手腳很麻利，很快就把他的髮型打理好了。劇組在細節方面很注意，不會把你的頭髮弄得油光鋥亮的，只是梳整齊，然後噴上點定型水定型即可。
至於服化道方面也很符合那個時代的風格，都是軟沓沓的面料，棉布質地的襯衫，跟當初賀新拍《紫蝴蝶》時服化道的嚴謹程度差不多。
這倒讓他不由想起前兩天剛剛殺青的，劉姜執導的那部《即刻啓程》。裡面有一個情節，劉華飾演的羣頭明明拍的是《荊軻秘史》，但準備戲服卻都是清朝的款式，範煒表示質疑，劉華振振有詞，特別強調道：“這是電視劇不是電影，沒那麼嚴謹！”
“哎，你笑什麼呀？”
正在和黃智忠湊在一塊兒一邊喝着豆腐腦，一邊有說有笑的柯蘭無意中擡頭看到。
“哦，沒事，正好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那就說出來讓我們也笑笑唄！喏，給你糖油餅。”
“哦，謝謝啊！”
賀新接過用塑料袋裝着的糖油餅，看了看一眼正在斯條慢理喝着豆腐腦的黃智忠，稍稍猶豫了一下，雖然從未有人跟他講過自己搶了黃智忠的角色，但是當他來到劇組第一次看到他這張臉就已經明白了。
而且之前幾次劇組朋友開會都沒看到他的身影，似乎是在故意躲自己，然後到了劇組又始終冷冷淡淡的，賀新也心知肚明。
於是便想趁着現在這個機會，有意緩和關係道：“黃老師，一會兒方便的話，咱們先對對詞吧！”
黃智忠動作一凝，擡頭看過來，抽了抽臉皮，是笑非笑道：“我看不必了吧，就今天這點戲，應該不成問題吧？”
“……”
賀新想緩和一下，可惜人家不領情啊！
他愣了愣，索性也就不裝了，一咧嘴笑道：“好啊！”
直接來就直接來唄，who怕who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