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起來身上的白色半透明宮紗迎風飄舞,宛若天上的仙子。
本來她是背對着我的,現在向我跑來的時候正好跟我面對面,但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因爲她的臉上戴着白色紗質的面巾。
儘管如此,我依舊認出了她的體型。
我抓着手絹的手輕微地顫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激動,難以置信,懷疑或者是惶恐?趁着女子還在跑向我的時候,我雙手伸出握住手絹的兩個角,把手絹攤開在面前。
四四方方的手絹上繡着一些圖案,很明顯還沒有繡完,剛纔女子坐在廊道上低着頭,應該就是在手絹上繡圖案。
雖然沒有繡完,但也差不多了,只剩下主體人物了。
我看得清楚,手絹上繡着的。是一片血色的背景,背景下是一個夢幻般的宮殿,宮殿中的擺設都繡得十分精細。
甚至連宮殿內部牆壁上鑲嵌着的夜明珠,都栩栩如生。
宮殿中沒有人。線頭就斷在了宮殿的人物上。看來女子正在繡人物的事,大風吹過來,把她手上的手絹吹到了我面前。
“血海,宮殿,水晶牀。”
看着手絹上的圖案,我口中喃喃自語,長長地嘆氣。
這副場景,我怎麼會忘記。
不只是血傀記得。人世界的身體也記得,有了安雅琳之後,他只是按住了其他念想,並不代表已經徹底忘了。
他被自己的執念束縛,不能正視這段感情,那麼這份遺憾,就讓我來完成。
憑藉一塊手絹,我還不能百分百確認她的身份,我必須親自看過她的面容。
“我的手絹。”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女子跑到了我身前。
“是你掉的嗎?”我把手絹小心地摺好遞給她。
“嗯,我的,你是誰?我以前沒有見過你,你是父親新派來的守衛?”她的聲音非常柔和,非常細膩,軟到了骨子裡。
這種綿軟的聲音。我只聽到過一次,也只有她有這樣的嗓音,是古典溫婉女子精緻端莊的嗓音,並不是那種嗲的嗓音。
近距離地聽到聲音之後,我更加確定了。
“你的手怎麼在抖?哪裡不舒服嗎?”她接過手絹,珍重地收了起來,而後疑惑地問我。
面對她的疑問,我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
還以爲她不記得我了,看到我都沒有認出來。
我居然忘了,我現在是戴着面具。隱匿氣息的,除了我自己就沒人能認出來了。
至於眼神,當初在血海世界的我太稚嫩了,那時候的眼神和如今成熟之後的眼神相比,差距很大。
她不可能從我的眼神中認出我,我自己也認不出40年後的自己,更別說讓其他人來辨認了。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顫抖着將手伸到她的臉前。
她的心地比較單純,不清楚我伸手要做什麼,所以並沒有防備我,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雙手緊緊握着手絹。
我的右手擡到她的耳朵邊,捏住面紗的邊緣,輕輕一扯,把面紗扯了下來。
“譁。”
隨着一道微不可聞的風聲響起,她臉上的面紗掉下,真容毫無保留地展露在我面前。
“是你。”看着她熟悉而陌生的容貌,我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了。
熟悉是因爲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張臉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中,陌生是因爲太久太久沒有看到了。
有近40年沒有看到了,如果再加上輪迴幻境的時間,能夠上萬年了。
時隔這麼久,我總算再次看到了。
“你幹什麼啊。”她瞪了我一眼,連忙把面紗再戴上。
“楚輕舞。”近距離地看着她,我情不自禁地輕聲叫道。
可能是我太激動了,導致聲音都失真了,這一句話聲音沙啞,完全聽不出我本人的嗓音特色。
“你究竟是誰?對我太無禮了,我會向父親告狀的,退下。”
她臉上的面紗被我朝摘下,突然間變得激動起來,好似我觸碰到了她的逆鱗。
我安靜地看着她,沒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
她就是楚輕舞,我唯一沒能保護住的人。
當年在血海宮殿中,鬼將級別的魂使暗落帶領着一羣魂使,把我打得血肉模糊,肉體死亡,而後帶走了楚輕舞。
儘管後來我殺了暗落,但再也沒能找到楚輕舞。
在楚輕舞被帶走的時候,我答應過她,總有一天會到楚江殿把她救走的。
我以爲她在自己的家裡,在父親的庇護下,會過得很開心,但目前看來並不是如此。
“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楚輕舞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能說話,你知道嗎,我現在還沒有救走你的把握,我不能讓你認出我你知道嗎!
臉上的銀色面具擋住了我大半個臉,楚輕舞沒有認出我。
“呼。”微風在花園中吹過,很快就到了我們這裡,將楚輕舞的黑髮和宮紗吹起。
“嘩啦啦。”
我腦後的頭髮被吹得獵獵作響,不斷地拍打背部的衣袍。
其實我是有很多話想說的,但所有的話哽咽在嘴邊,卻說不出口,只能在心裡對自己說。
現在還不是帶走楚輕舞的時機,我不能衝動,40年都等過來了,也不急在一時半會。
你知道嗎,我不再是當初的那個衝動弱小的傻小子了,我已經是半帝了,等我籌謀好,就能帶你離開這個囚籠。
“公主。”
“踏踏踏。。。”,
密集的腳步聲傳出,緊接着一大羣的守衛迅速衝了過來,上來就把我架住了,保護住楚輕舞。
“公主,沒事吧?”帶頭的將領滿含殺氣地瞪了我一眼,而後詢問楚輕舞的情況。
“我沒事,他不是跟你們一起的守衛嗎?”楚輕舞驚愕地看着我。
“不是,”領頭的搖頭,“他不是守衛,是闖入者,那邊有一條道路的分叉可以通到這邊,是我們防護不細緻,請公主責罰。”
“以後注意點就行了。”
“多謝公主寬宏大量,”他恭敬地賠笑,然後對下屬揮揮手,“還愣着幹什麼,把人帶走。”
“是。”下屬們押着我,離開了。
我全程都沒有反抗,任由他們押着,沒有掙扎。
這是我自願的,他們中修爲最高的也只是上等道皇,我要動手的話,他們一起上都不夠我殺的。
在被帶着離開的時候,我最後看了楚輕舞一眼。
“好奇怪的感覺。”楚輕舞也看到了我離開時候的眼神,怔怔地看着我被帶走的背影。
“讓公主受驚了,請公主休息吧。”他帶着剩下的鬼修跟了過來。
偌大的莊園中轉眼間又只剩下楚輕舞一個了。
楚輕舞看着我離去的地方,發了好一會呆,又低頭看了看手絹,然後猛然驚醒,抓着手絹走開了。
“看什麼看,快走,以後別他嗎地瞎走。”守衛們罵罵咧咧地把我帶了出去。
“關門。”他們將莊園的大門關上。
在門快要徹底閉合之際,我似有感應,轉頭順着大門的縫隙看進去,然而我並沒有看到什麼。宏諷央巴。
“彭。”大門關上了。
“走吧,還愣着幹嘛。”他們解開了我身上的束縛。
“再有下次,我們可就不會放你走了啊。”領頭的呼喝道。
我擡眼掃了掃他,點點頭轉身走開了。
“爲什麼這麼輕易就放他走啊?擅闖公主府邸,罪名不小。”我背後的鬼修們在議論。
“聲音小點,你懂什麼,他至少都是半帝的修爲,我都感應不到他的氣息,而且我們綁他的時候,他非常冷靜,一點不怕我們似的。”
領頭的有點後怕。
“幸好他沒有動手,估計他是走錯路了,不是想要害公主。”
“這麼說來,還真是驚險啊!”衆人後知後覺,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