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能讓周淵回到薊城!”姬陵看着面前的檀鋒,周玉,以及淳于燕三人,大聲道。
周淵與寧則誠不同,寧則誠一直掌控着燕翎衛,在燕國,雖然勢力龐大,但朋友不多,絕大多數的朝臣貴族對於他是一種恐懼多過敬畏的人物,寧則誠倒下,也許有很多人暗地裡拍手稱快,而檀鋒將寧則誠關了這麼久,卻幾乎沒有激起什麼風浪,便可以清楚這個事實。而周淵就大不一樣了,此人擔任燕國太尉多年,門生故吏遍及天下,而這些人手中,大都握有兵權,像這一次周淵一抵達琅琊郡,胡彥超便派出大隊人馬護送便可見一斑。消息剛剛傳回薊城,表面平靜的薊城,暗地裡卻又是風雲涌動了。
周淵回到薊城,會打破姬陵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形式,薊城平衡的政治局面將被打破,周淵哪怕就是一個下野的太尉,也能輕而易舉地在薊城攪起陣陣風浪。
姬陵不想讓燕國再回到先前的道路上,更不願意剛剛開始的中央集權被周淵的歸來又另起風浪,那些被奪權的貴族,失去封地的貴族,只怕正盼着周淵歸來,好打着他這面旗幟,反攻倒算。
“周太尉的確不能回薊城!”淳于燕看了一眼對面的周玉,“但周太尉與寧則誠又不同,需要區別對待,王上,現在的燕國需要平靜,需要穩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檀鋒點點頭,“淳于內史說得不錯,我們屈從於趙國,將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四城又還給了他們,容忍了高遠的跋扈,只爲讓他與東胡去狗咬狗,齊國卻在這個時候想要趁火打劫,我們亦需要還擊。此時。我們最需要的是內部的團結,不宜再大動干戈。”
“周太尉,你怎麼說?”姬陵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周玉。
“臣下同意檀大人與淳于內史的意見。”周玉簡單地道。
“那好,既然你們意見一致,這事兒哪就這麼定了,你們說說,周淵該如何處置纔好?”姬陵揉了揉太陽穴,這仍然是一個難題,不能大動干戈,就代表着要放周淵一馬了。
“讓周淵周太尉回汾州去養老吧!”淳于燕思忖片刻。
“汾州是他的老窩。朝廷收歸不久,此時讓他去汾州,豈不是放虎歸山?”姬陵有些不滿地道,“此議只怕不妥。”
“王上,收歸朝廷的汾州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汾州,全州上下,各級官吏都是朝廷選派而去,駐軍亦是我們的人,可以說。朝廷的舊勢力在我們的打擊之下已經分崩離析,但凡有一點眼光的都知道,過去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想要過得更好。他們只能依附於我們。所以,周太尉即便回到了汾州,也再攪不起什麼風浪,再說了。我相信檀統領一定會有合適的佈置的。”
淳于燕轉頭看向檀鋒,檀鋒笑了笑,“相對於我的佈置。我相信周玉周大人一句話,便可以解決許多的麻煩。”
三人的目光都轉向周玉,的確,周玉除開與他們志同道合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亦是周氏族人。可以說,只要周玉在,只要周玉給周氏族人一個承諾,那還有希望的周氏族人就不會跟着周淵一條道走到黑。
如果連周氏族人都不肯跟着周淵了,那回到汾州的周淵,便如同沒了牙的老虎,又能有什麼作爲?
“周卿家,這事兒,就勞煩你跑一趟吧,去跟周太尉來說,我們也不追究他兵敗東胡的責任了,讓他上表辭去所有官職,回汾州養老去吧,只要安安分分的,我願意讓他平平安安地渡過下半輩子。”姬陵道。
“是!”周玉欠聲道:“我去見周太尉,讓他轉道直接回汾州。”
嗯!姬姬滿意的點點頭,“周卿家辛苦了,重新招募軍隊的事情,做得怎麼樣了?”
周玉欠了欠身:“重新招募新丁,所需時日較長,因此現在我們的第一步,是向天下各州各郡下達了抽調兵力的命令,他們麾下的郡兵州兵,戰鬥力雖然並不強,但比起新丁,卻要強上許多,重新訓練便要省事許多。目前,已經集結了三萬人,訓練也已經正式展開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這支軍隊便能具備一定的戰鬥力。”
聽說已經集結了三萬餘人,姬陵的眉頭舒展開了一些,“周太尉做事當真雷厲風行,對了,前些時日你跟我談起過高遠的練兵之法,此人練兵,倒是真有獨到之秘,數年之內,便擁有了一支如此強軍,如果我們能得到他的練兵之法,想必可以事半功倍。”
周玉躬身道:“王上,高遠的練兵之法並不是秘密,當初我觀摩過他的軍隊之後,這事兒留上了心,原本以爲會很難得手,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就在遼西郡兵之中,也就是張守約麾下將領路鴻的手上,便得到了這套練兵要訣,高遠根本就沒有將他當成什麼寶貝。”
“路鴻與他關係非同一般,路鴻能得到倒也不希奇,不過你從路鴻哪裡拿到是全本麼?可別內裡藏着掖着些什麼關鍵之處!”
周玉搖搖頭,“我從路鴻那裡得到的,是高遠親筆書寫的,絲毫不差,我看過了,的確是事無鉅細,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不會缺失什麼。”
一邊的檀鋒笑道:“王上多慮了,周太尉亦是兵法大家,如有缺失,周太尉一言便可明瞭。”
姬陵興奮地道:“如此說來,我們用不了多長時間,也可以擁有一支像徵東軍那樣強力的軍隊了?”
周玉吸了一口氣,有些爲難:“王上,這裡頭有一個極爲難的問題,高遠的軍隊薪餉極高,我們只怕支付不起。”
姬陵奇怪地道:“我大燕的財力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高遠,他能支付得起,我們支付不起?”
“話雖是這麼說,但高遠軍隊人數不多,而且他的地盤也小,所需要照顧的方方面面也很小,而大燕所控制的區域比起他的地盤要大了太多,日常花費自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語。如果比起絕對財富,我們自然要多得多,但真要落實到每個人頭上,可就還真比不了他。”
“不僅是如此,中央集權的郡縣制纔剛剛開始,而我大燕這幾年來動盪不安,都極大地影響了收入,國庫當中,極爲空虛,軍費開支,按照以往的標準,都有些捉襟見肘,可遑論按照他的標準了。”淳于燕點頭道。
姬陵坐直了身子,“高遠士兵的薪餉是多少?”
周玉沉默了片刻,說出了一個數字,姬陵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高遠麾下一個普通的士兵,一個月的薪餉都超過了燕軍一名通的軍官,按此類推,每年所花的軍費必然是一個天文數字。
“沒有別的辦法?”他看着三個大臣。
三人都是搖頭,“至少現在,朝廷的確拿不出這筆錢來,但如果時日再長一些,隨着國力漸復,中央集權的優勢慢慢顯現,當可有所緩解。”
“秦人士兵薪餉極低,爲何有如此強大的戰力,難道我們不能仿效秦國麼?”姬陵提出了另外一種可能。
“王上,我們現在國內局勢不穩,卻是學不來秦國的,如果真像秦國那樣,只怕國內就要亂了。”檀鋒沉聲道:“強要學習秦國的控軍之法,只怕畫虎不成方類犬。此事,只能徐徐圖之。”
姬陵沉默半晌,突然獰笑起來,“周太尉,就按照高遠的士兵薪餉標準給我們的士兵發放。”
周玉一驚,“王上,我們哪來這些錢?”
“錢,自然會有的。”姬陵道:“首先便是開源節流,檀鋒,淳于燕,你們兩個,給我去想辦法,第一個,便是開源節流,栽汰冗官,高遠的徵東府才幾個人,便將那麼大一片地方管理得井井有條,相比之下,我們這裡的官吏,未免太多了一些。”
“其二,檀統領,這便要靠你了,那麼多的貪官污吏,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查出真憑實據,然後抄他們的家。”
“如此一來,就算所得不會太多,總也能供得起這支三萬人的部隊了,只要這三萬人練成如徵東軍那般的精銳,只少便能自保,以後,自然便會好起來。”
“明白了。臣下會辦好這件事情!”檀鋒躬身道。
周玉與淳于燕對視了一眼,此事一定,不僅是薊城,只怕整個大燕之內,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但兩人現在也毫無辦法,姬陵的辦法雖然血腥,卻是最快解決問題的辦法。而那些即將倒在屠刀之下的人,也可以說不會冤枉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死有餘辜。
一天之後,薊城城門口,周玉看着前來送行的檀鋒,沉吟了一會兒,道:“檀鋒,王上吩咐的這件事,一定要小心斟酌,行事手段,不必太過激烈。留有一絲餘地,也許會將不利影響消除到最低。”
檀鋒爽郎一笑,“你卻放心去吧,這事,我有分寸。周太尉想必不會給你什麼好臉色,這一次你去,卻是要夾着尾巴做人了。”
“也沒什麼,我不但是他的後輩,更是他一力提攜起來的人,縱有些委屈,那也是我應得的。解決了那件事之後,我便直接去邊境了,薊城這數萬新兵,你卻要盯緊一點,他們是我燕國崛起的希望。”
“好,從東胡返回來的那五千老兵,也能發揮一些作用,我會抽時間去督促他們訓練。”檀鋒點頭,“一路順風。”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