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圍在中間的東胡士兵已經成強弩之末,幾乎個個帶傷,許多人連在馬上坐着也困難,此時讓陳斌帶着他的那些戰俘兵們上陣殺敵,與其說是給他們一個立功的機會,還不如說是讓敵人的鮮血,來激起這些士兵原本的血性氣息。這些趙國常備軍,從遼西出發,一路打到和林城下,雖說是東胡人有意放水,但卻也是迭經血戰,特別是熊本的手下,在最後的關頭仍然在猛攻和林,直到周淵下達全體投降的命令。
這些大兵本沒有錯,錯的是上面的那些高官顯貴。
血性褪去之後,怯懦以及求生的慾望自然就大漲,人有七情六慾,並不是冷血的怪物,所以許原並沒有半絲瞧不起他們,現在他所想的,就是讓這些人重新成爲一名合格的戰士。
陳斌帶着他已經武裝起來的幾百名士兵,長矛如林,大盾爲牆,刀手間夾,弓弩居後,排着整齊的步伐向着中間的這些東胡人逼去。
自知今日絕無幸理的東胡人齊齊嘶聲悲呼,死命鞭打着**戰馬,舉着彎刀,向着面前的對手作出最後一次衝擊。這些人,曾經是他們看不起的戰俘,懦弱者,但現在,他們卻將死在他們看不起的人的刀下。
這讓他們感到屈辱,他們情願死在包圍着他們的徵東軍手中,最好是死在外圍的那些匈奴騎兵手中,許原統率下的騎兵,百分之八十都是匈奴人。
弓弩驟起,嘯叫連連。
大盾立地,固如城牆,長槍自大盾的上方探出,槍尾觸地。
刀兵雙手握刀目不轉睛地盯着撲上來的東胡騎兵。當他們的衝鋒勢頭被遏止的那一霎那間,就是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
轟降一聲巨響,戰馬撞在大盾之上。刺穿在長槍之上,一排排的刀兵在接下來騎兵停頓的一霎時。一個個飛身躍起,從大盾之上跳了出去,雙手握刀,狠狠劈下,血光迸現之間,下一刻,他們已經落在騎兵叢中,大刀飛氣。下削馬腿,上砍騎兵。
後方,許原臉上浮起一絲微笑,燕國常備軍與趙國你來我往,打了這麼多年,沒吃多大虧,還真不是,當真不是蓋的,果然強悍,只可惜。這些強悍的士兵碰上了一個無能的統帥,落得這個下場。不過現在他們到了徵東軍中麼,可就到了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也不枉了自己爲了他們費了這麼多的心血。
在更外圍的地方。還沒有武裝起來的一千餘燕國戰俘,看着激烈戰鬥的戰場,臉色從先前的木然,慢慢地變得亢奮起來,漲紅了臉,緊緊地握着拳頭,不知是誰,率先大聲喊了出來,緊接着。越來越多的士兵加入了進來,彙集成一聲聲震天的吶喊。
“大燕。萬勝!”
許原身邊的倪華宗聽着遠處這些士兵的吶喊,冷哼了一聲。不滿地對許原說:“軍長,咱們費心巴力地將他們救了出來,他們居然還在喊着大燕萬勝,那些大燕的高官顯貴,現在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呢,誰還記得他們。真是些喂不熟的狼崽子。”
許原打了一個哈哈,“倪師長,別忘了,咱們徵東軍也是大燕軍隊,咱們也還掛着大燕的旗幟呢,他們自然也認爲,即便加入了徵東軍,還不是大燕人,還不是大燕軍隊,叫一聲大燕萬勝又怎麼啦?”
“我聽着心裡不舒服!”倪華宗哼了一聲,“軍長,你心裡舒服?”
“既然不舒服,那就等他們到了你的麾下之後,你想法子讓他們將大燕萬勝,換成徵東軍萬勝,當然,得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自動改口,而不是以命令的方式來強迫他們。”許原收起了笑容,盯着倪華宗,“你可能做到?”
倪華宗傲然一笑,“軍長,只要他們到了我們徵東軍中,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只會知道徵東軍,知道高都督,而不會知道燕王爲何許人也了。”
“很好,我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許原欣慰的一笑,馬鞭揚起,指着前方已經進入尾聲的戰鬥,“瞧見了嗎?他們都是極不錯的戰士,如果將他們完全的收復己用,我們能極快的在河套形成戰鬥力,如果是招收沒有基礎的新兵,我們需要半年到一年才能將他們訓練出來,又還需要幾場戰爭,以流血的方式,將新兵練成老兵,而他們,沒有這個過程,所以,他們是我們寶貴的財富。”
“可惜只有兩千人,都不夠我們分的!”另一側的陶家旺遺憾地道,“的確是不錯的兵,要不是這半年多在東胡吃不飽穿不暖,餓得皮包骨頭了,今天這一仗,根本就不需要費任何力氣。”
“不夠分?”許原嘿嘿一笑,“眼下是隻有兩千人,但是別忘了,在河套平原,在遼河以東,還有好幾個這樣的屯墾點呢!”
倪華宗眼睛一亮,“軍長,你是說,咱們還能幹幾票?妙啊,這事兒幹得啊,再來幾下,我這個師就差不多齊裝滿員了。”
“你當我不存在呢?”另一邊的陶家旺馬鞭在手裡敲得啪啪作響,斜着眼睛瞄着倪華宗,“還齊裝滿員呢?咱第一軍有三萬人的編制,咱們兩個師作戰部隊有一萬二千人,河套平原攏共只有這麼幾個屯墾點,全都拿下,也就萬把人,咱兩個分一分,也就各五千人,算上原來的,不過七八千人,哪來的齊裝滿員。”
“閉嘴吧你們!”許原冷哼一聲:“小算盤都打得啪啪作響,哦,萬把多戰俘你們兩個平分了,我軍部的直屬部隊呢?我可先告訴你們羅,等都張羅齊了,老子得先挑,挑完才輪到你們。”
倪華宗與陶家旺頓時啞然,互看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兩個人笑得這麼得意?有什麼可笑的?”許原道。
倪華宗笑道:“我在想等第二軍來的時候,看到咱們第一軍有了一萬多人,定然是大吃一驚,嚴鵬哪小子手中有四千河間郡兵,那可是他的子弟兵,他一定以爲到了河套,可以壓我們第一軍一頭,等他到了這裡一瞧,哈哈,老母雞變鴨,他得當小弟羅!”
“胡咧咧什麼!什麼他的子北兵,河間郡兵現在已經全部是徵東軍了,嚴副議政也好,還是嚴鵬軍長也罷,只怕現在最忌誨的就是別人說這些軍隊是他們的子弟兵,等嚴軍長到了之後,這話,可不能再說,否則傳到他的耳朵了,兄弟也成仇人了。”許原斥道。“這不利於以後我們的合作。”
“如果真有這些擔心的話,那他們爲什麼不主動提出將河間郡兵按照我們徵東軍的編軍慣例調散開來而仍然聚攏在一起呢?既然忌諱,何不主動解開這個心結。”陶家旺冷冷地道。
“嚴副議政有他的考量,而都督也有他的考慮,河間新附,總得有個過程,慢慢地等吳慈安完全掌控了河間郡,而河間郡官紳也好,百姓也好,嚐到了甜頭,一切自然便水到渠成。”許原淡淡地道。
“吳慈安有這個本事?嚴副議政可在河間呆了這麼多年,這河間郡就是他的家天下。”
許原冷笑,“你以爲吳慈安是個好相與的,手段老辣着呢,你便等着瞧好吧。用不了多長時間,嚴副議政父子便會主動提出來這件事的。”
陶家旺不耐地揮揮鞭子,“許軍長,咱們這不是杞人憂天麼,管他們哪麼我幹什麼?還是說先頭的事情吧,這事兒啊,我看等快下手,不然等第二軍來了,那嚴軍長可是個精猴兒似的人物,只要一看我們這兩千人,便全都露餡了,那時候定然要跟我們去搶,手快有時有慢無。”
一語驚醒夢中人,倪華宗頓時便收起了八卦的心事,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對,搶,得快搶才行。”
“這事兒有什麼難的?”許原笑道:“這地方的東胡人屯墾點被我們前前後後幹掉了一千多騎,還能剩下多少,讓公孫義與洛雷兩人各率一股騎兵,分頭去打劫。速度越快越好,能搶多少搶多少,等東胡人回過氣兒來,可就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好,不過這個陳斌我第一師要了。”倪華宗摸着下巴,故意不看陶華宗。
“想得美,這個陳斌熟悉屯墾點,對戰俘兵的情況也熟悉,憑什麼就被你要了?歸我。”陶家旺立時疵毛了。
“要不咱們兩個先打一架,誰贏了歸誰?”
“打就打,難不成我還怕了你不成!”
“住嘴吧,都是高級將領了,還當你們是小兵呢,動不動就捲袖子亮胳膊拳頭兒,多動動腦子!”許原喝斥道,“陳斌不管跟那個隊出去,所有搶回來的戰俘,最後都得歸攏到一起由軍部統一分配。誰也甭想佔便宜。有老子作主,你們誰也吃不了虧,但也別想多佔便宜。”
倪華宗與陶家旺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聳聳肩。既然這樣,那也就沒有什麼話說了。
“回稟許軍長,陳斌前來複命!”一個響亮的聲音在三人耳邊響起,身上血糊糊的陳斌大踏步走到了他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