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是漢代的嗎？”
聽到胡德森說這古墓裡發現了一隻腐朽的鐵斧頭，向南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質疑。
漢代的鐵斧頭實物相當稀少，不是因爲沒有，而是漢代的鐵工藝技術不過關，保存不了一兩千年，如果說是銅斧頭那還好一點，因爲銅比鐵穩定多了。
“我就看了一眼，怎麼可能確定得了？”
胡德森搖了搖頭，擡手往後面遙遙一指，“馬教授和柳教授都在那裡研究呢，你可以去看看。”
“算了，我就不去了。”
向南想了想，還是壓下了這種可有可無的好奇心，笑道，“不過，我覺得倒是有可能是盜墓賊留下的。”
“盜墓賊留下的？”
胡德森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反駁，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這座漢代古墓距今一兩千年，除了如今發現的這個盜洞以外，誰知道這中間還有沒有其他的盜墓賊進去過？
如果時間久遠一點，那些盜洞被掩埋住了，發現不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這裡，他笑了起來，“要真是盜墓賊留下的鐵斧頭，那也成文物了。”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向南便和胡德森打了個招呼，說好等明天陝省壁畫修復專家葛東河來了之後他再過來，他就帶着李德坤和劉乙君，一起回了雋邑縣博物館。
宋元古墓羣裡發掘出來的殘損古陶瓷數量原本就不算多，經過李德坤和老戴等一羣修復師一個多星期的努力，到如今也已經修復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了一些修復難度頗高的殘損古陶瓷還堆放在那裡。
向南並不打算自己修復，一是因爲等到壁畫修復專家葛東河來了之後，他還要回到古墓現場裡去忙活，二來，古陶瓷修復技術想要有所提高，必須要多修復一些難度大的殘損古陶瓷，如果每次都是拈輕怕重，那這些年輕的修復師們一輩子都成長不起來。
當然，這些聚在這裡的年輕修復師們並不是他的學生，所以他也不能像對待王民琦和覃小天那樣，強硬地將這些超出他們能力的任務加派給他們。
向南只是在修復室裡隨意地提了提，願意修復這些難度頗高的殘損古陶瓷器物的，就自己主動一些，他可以抽空指點一番。
“我來，我來！”
聽到向南的話後，劉乙君第一個跳了出來，“我選這件海水弦紋雙耳陶罐！”
這件海水弦紋雙耳陶罐已經裂成了二三十片，儘管此次搶救性修復只需要將這些碎片拼對粘接起來，不用作色仿釉，但對於這些普通修復師們來說，過多的碎片拼接，已經很考驗他們的技術了。
要將兩塊碎片拼對粘接在一起不難，難的是將二三十片碎片粘接成一個陶罐，只要有一處的粘合劑厚了或者是薄了，都有可能導致粘接成型的陶罐形態出現異樣。
“好。”
向南讚許地對劉乙君點了點頭，說道，“你先把這件海水弦紋雙耳陶罐的碎片拿過去清理乾淨，怎麼清洗不用我說了吧？”
“這個肯定知道，都是常識了。”
劉乙君“嘿嘿”一笑，說道，“陶罐嘛，當然不能用水浸泡來清洗，我用棉球蘸藥水擦洗就行了。”
“嗯，去吧。”
向南朝他擺了擺手，又看了看其他人，問道，“還有其他人嗎？”
“我！向老師，算我一個！”
又一個人站了起來，朝向南這邊走了過來。
向南看了這人一眼，這人他雖然不知道名字，但也知道對方是跟劉乙君是同事，都是從荊楚博物館裡來了。
有人帶了頭，其他人就踊躍多了。
向南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其他年輕修復師紛紛站了起來，
“反正也是閒着，多學點東西也挺好！”
“我也來，向老師親自指點，機會難得啊！”
“等會兒，給我留一個！”
“……”
沒過一會兒，原本就不多的幾件殘損古陶瓷器物，就被幾個人一分而空。
“很好，現在殘損的古陶瓷都已經分出去了。”
向南看着劉乙君等人，笑着說道，“那就各自開始清理修復，我就坐在這兒，有問題就來問我。”
等到那些人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作臺上開始忙碌的時候，向南看着面前的兩個空着手，一臉茫然地站在面前的年輕修復師，淡淡地說道：
“你們要是沒什麼事，現在就可以下班了。”
這兩個人一臉惶然，互相對視了一眼，到最後還是有些不情願地離開了。
向南沒有挽留，不願意上進的人，他向來是不假辭色的，這兩位仁兄對自己都不負責，還能指望別人對他負責不成？
“以後要是開修復師進修班，這一類不求上進的人，堅決不收。”
向南看着那兩人離開的背影，在心裡面暗暗想道。
在去米國之前，向南就曾對閆思遠說過自己有一個大計劃，原本他是打算建一所文物修復師學校的，不過，後來他發現自己這種想法太幼稚了，辦學校不是那麼容易的，學校也不是有錢就能辦的，那需要方方面面的資源來支撐。
以他現在的能力，那肯定是不夠的。
不過，如果將學校改成文物修復師進修班，那就要容易得多了，而且進修班沒有什麼太大的限制，隨時都可以進行，這樣對向南本身的約束就小了很多。
只是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就在於，向南如果要辦進修班，能夠給自己的工作室帶來新鮮血液的機會就要少了很多，可以想見，絕對多數來參加進修班的修復師，都只會是博物館體制內的人。
不要說有多少人會願意拋棄鐵飯碗，就是博物館本身，也不會容許向南挖他們的牆角。
如果向南真這麼做了，估計一大幫老爺子老太太都會跟他急。
“向老師，這些碎片我感覺自己拼對正確了，可上面的紋飾似乎有些對不上啊，怎麼會這樣？”
向南正坐在那兒想着事，一位長着一對劍眉的年輕修復師看似有些焦躁地轉頭看着向南，輕聲喊了起來，“您能不能過來幫忙看看？”
“彆着急，我這就來。”
向南朝他微微一笑，一臉從容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