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路上有點堵車,所以來得稍稍晚了一點。”
向南一進墓室,就連連道歉,看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就知道他下車之後的這一路,都是快步趕過來的。
“該說抱歉的不是你,而是我。”
葛東河略帶歉意地看着向南,誠懇地說道,“本來你都要回魔都了,是我讓人把你給留下來的。”
“葛老師說的哪裡話?”
向南此刻已經緩過來了,他笑道,“保護文物,本來就是我們文物修復師的責任,碰上這樣的事情,我當然是責無旁貸。”
“行了,咱們之間也就不說什麼客套話了。”
葛東河看着向南,越看越是滿意,他擺了擺手,指着那面臨近耳室的壁畫,對向南說道,
“這面壁畫的隔壁,就是那間滲水的耳室,雖然耳室滲水不多,但我估計應該是地下水,因爲連這面壁畫也都有些潮溼了。”
“之前胡德森也說了,前一段時間你們來這裡做壁畫保護工作時,就發現了這裡的牆角發了黴,對不對?”
“對,我還專門配置了除黴菌的藥水進行噴灑。”
向南點了點頭,此刻心裡有些懊悔,“當初我也不知道這是因爲滲水的緣故,否則的話,就應該提前告訴你,儘早將這面壁畫揭取掉就好了。”
“跟你沒關係,生了黴菌,說明耳室那邊滲水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早一天晚一天關係不大。”
葛東河笑着擺了擺手,又把孟祥森等人招了過來,這才繼續說道,“咱們現在商量一下,怎麼分工協作,儘快把這裡的壁畫全都揭取運走,這樣的話,既可以保護壁畫,又不影響馬教授他們發掘古墓。”
葛東河說完,現場一時間沉寂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孟祥森看了看葛東河和向南,說道:“既然這面壁畫已經開始滲水,我的意見是先將這面壁畫儘快揭取,然後再考慮其它幾面壁畫,至於頂部壁畫,因爲位置最高,可以放在最後。”
葛東河點了點頭,說道:“嗯,壁畫揭取的先後問題,肯定是先以遭受了侵害的這面壁畫爲主,這點不用討論。”
“如果是分工的話,我和歐陽,還有老師您一起先清理壁畫,壁畫清理之後,就由向南和小萱臨摹,等臨摹完畢,就可以直接揭取了。”
孟祥森一口氣說完,這纔看了看葛東河等人,問道,“這樣行不行?”
“向南,你覺得呢?”
葛東河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向南,“你覺得小孟這個分工合不合適?”
“孟大哥這種分工,還是考慮到了每個人擅長的地方,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合適的。”
向南想了想,又說道,“不過,現在是搶救性揭取壁畫,求的就是一個快,所以,我有一個可能更合適的方案,葛老師要不要聽一聽?”
葛東河大手一揮,“你說。”
孟祥森等人也都將目光集中在了向南的身上,想要看看他的方案究竟是什麼樣的。
“我臨摹的速度快,所以,我的方案就是,由我來負責臨摹,小萱給我打下手,比如說使用拷貝臺、託背、貼畫板等等,這些事情由小萱來負責。”
頓了頓,向南繼續說道,
“我臨摹之後,孟大哥、歐陽就可以開始清理壁畫上的起甲、空鼓,並且同時對壁畫進行加固了,等到我給壁畫上完色,清理加固過的壁畫,就由葛老師來揭取,剛好,時間上不浪費。”
葛東河將向南說的方案細細想了片刻,然後擡頭看了看衆人,問道:“大家有沒有什麼意見?”
見沒人說話,他便點了點頭,道,“好,那就按照這個方案,馬上開始操作。”
方案剛剛確定,胡德森也已經找了人,將之前放在墓道里的那幾個炭火爐都搬到了這裡來,全都放在了這面潮溼的壁畫前,開始烘烤起來。
看到向南後,胡德森頓時笑了起來,“向南,你可真是勞碌命,都快上高速了,結果還是被叫回來了。”
“這可不是勞碌命。”
孟祥森也笑了起來,說道,“是這些壁畫捨不得向南走。”
“你們就會取笑我。”
向南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先不跟你閒聊了,我得開始幹活了,等忙完了這幾天,咱們再好好聊。”
“行,那你忙吧。”
胡德森知道向南回來就是幫忙做事的,此刻也不打擾他,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這會兒也正忙着呢,等忙完了這陣子,哥哥我請你吃飯。”
胡德森走了以後,向南也不多話,從小萱的手裡取過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對着牆上的第一幅壁畫,就開始徒手勾勒了起來。
“小萱,你仔細看。”
向南手持着鉛筆,一邊飛快地在白紙勾勒着,一邊說道,“我勾勒壁畫是從什麼地方先開始的,然後想一想,我爲什麼先從這裡開始,等我勾勒完了,再回答我。”
“嗯。”
小萱立刻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向南這是在教她,此刻也不再胡思亂想,站在向南的身後,一雙大眼睛緊緊盯着向南手裡的鉛筆,目光隨着鉛筆的線條,不斷移動着。
向南現在臨摹勾勒的,是一幅《宴飲圖》,主人高坐在上方主位之上,下方下排客人,每個人的面前都有一張案几,上面擺着果點、食物和酒壺,在宴客廳的中央,還有一隊歌舞伎正在表演,一派熱鬧祥和的場面。
事實上,墓室四周的壁畫,大多是描繪墓主人生前的生活場景,由這幅壁畫就可以看出,這座漢代古墓的墓主人,生前至少也是一個當地豪族。
這幅壁畫的結構和構圖並不複雜,向南一邊看一邊不停地勾勒着,時而停下來思考一陣,但很快又開始勾勒起來。
那白紙之上,漸漸地從一兩根簡單的線條,變成一個端坐的人影,繼而又變成一排,很快又呈現出賓客滿堂的場景來。
小萱在身後認真地看着,看着看着,那張殷紅的小嘴就情不自禁地微微開張,臉上震驚的表情一覽無餘:
原來,向南全力以赴時,速度居然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