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黴斑是古書畫修復界既存的四大難題之一,被稱之爲古書畫“絕症”。這是一種在書畫作品上繁殖迅速且易使紙質糟朽的畫病。
在處理古書畫上的黴菌色斑等問題時,修復師們一般都是採用氧化劑進行脫色和殺菌。
然而,這種方法對於紅色黴斑的作用微乎其微,因爲紅色黴斑對氧化劑並不敏感,而且具有一定的拒水性。藥劑通常被沒有紅黴的部位吸收掉,正常的部位甚至可能因此已經爛掉了,而紅色黴斑卻仍然留存在畫芯上。
在處置紅色黴斑的問題上,採用傳統的修復方法很難達到理想的修復效果,因此,目前的古書畫修復界,對於紅色黴斑是“畏之如虎”。
2010年,一幅由明代文人吳寬、畫家周臣合著,文徵明作引的《匏庵雪詠圖》首次在市場上亮相,然而由於這幅畫上面的紅色黴斑等問題,導致這幅書畫史上珍貴的“三家合著”的畫作慘淡流拍,收藏家們也將其視作雞肋。
因此,說紅色黴斑是古書畫“絕症”,並非是誇大其辭。
“古畫上長了紅色黴斑,基本上就很難處理了。”
向南看了看俞老闆,一臉爲難地說道,“你就是把古畫交給我來處理,我也不一定能夠清除得掉。”
俞老闆笑着說道:“你試都沒試過,怎麼知道?”
“那你可真是爲難死我了。”向南無奈地搖了搖頭,話裡卻是沒有拒絕的意思。
他心裡面確實不想接這個單子,倒不是擔心修復不好會打擊到自己的聲譽,而是這紅色黴斑確實是古書畫修復界裡公認的“絕症”,他不認爲自己一出手就能解決,他還沒有膨脹到以爲自己無所不能的地步。
但年前的時候,自己一個電話打過來,俞老闆二話不說就幫自己找了好幾個青銅器修復師,這個人情不得不還。
試一試也好,修復好了正好還了人情,修復不好,那俞老闆也沒什麼話說。
再一個,自己從沒接觸過長了紅色黴斑的古書畫,心裡面還是有點好奇的,瞭解一下也好。
聽了向南的話,劉老闆一臉喜色,連忙說道:“向南,多謝的話我就多說了,不管能不能將紅色黴斑修復,費用我一定如數奉上。”
向南笑着擺了擺手,說道:“費用問題,就到時候再說吧。”
這時候,服務員已經將菜上齊了,俞老闆打開一瓶茅臺,給向南等人倒上,然後給自己給倒了一杯,笑着說道:“別光顧着聊天,大家肚子都餓了,咱們邊吃邊聊。”
四個人吃了一會兒菜,俞老闆看了看向南,笑着說道:
“向南,我讓你幫忙修復老劉的這幅畫,可是大有來歷的。”
“哦?怎麼說?”向南夾了一塊乾燒海蔘放進嘴裡,嚼了嚼,便嚥了下去。
俞老闆問道:“這幅畫,是乾隆皇帝的皇貴妃純惠娘娘的肖像畫,老劉不懂行,自然不知道這畫的作者是誰,你能不能猜得到這畫是出自誰的手筆?”
向南脫口而出:“郎世寧?”
“你怎麼知道的?”俞老闆一臉驚詫,“你連畫都沒看到過!”
向南笑了起來,說道:“你既然都這麼問我了,就應該知道,乾隆時期那麼多的宮廷畫家之中,也只有郎世寧比較特殊一點了。”
在清朝的宮廷紀實繪畫中,帝后的肖像畫數量相當多,自入關起的第一代順治皇帝始至末代宣統皇帝止,以及他們的后妃,幾乎都有穿戴整齊的朝服像存世。
這其中尤以乾隆一朝爲最盛。
乾隆皇帝享年八十九歲,在位六十年,退位後還做了三年的太上皇,在這長達將近一個世紀的歲月中,他經常不斷地請畫家爲其畫像,從年輕尚爲皇子時的寶親王,一直到老態龍鍾的耄耋之年,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畫家爲其畫像。
不僅乾隆皇帝自身留下有衆多的肖像畫外,他的若干后妃的容貌,也通過這些宮廷畫家之手保留了下來。
乾隆當政的前半期,爲乾隆皇帝和他的后妃們畫像的藝術家中,有一位歐洲畫家,他就是意大利人郎世寧。
雖然劉老闆的這幅《純惠皇貴妃朝服像》沒有落款——也不可能落款,因爲畫家一般不能在這些御容畫上署名的——但是,在歐洲接受繪畫基本功訓練的郎世寧,他的歐洲畫風和供奉內廷的華夏畫家的畫風之間的差異是顯而易見的。
“本來還想考你一考,沒想到反而提醒了你了。”
俞老闆笑着搖了搖頭,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自嘲道,“我自罰三杯!”
“你少來,想喝酒就直說,找個這麼拙劣的藉口。”劉老闆笑了起來。
接下來,大家都沒再談這幅畫的事情,開始閒聊了起來,一直坐在邊上裝啞巴的鄒金童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了,和俞老闆、劉老闆兩人聊得熱火朝天,沒多久就稱兄道弟起來。
這讓向南對鄒金童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小子的交際能力居然這麼強,和許弋澄都有得一拼了。
這頓晚飯一直吃到快十點鐘才散,俞老闆和劉老闆兩人將向南和鄒金童送到門外,向南這纔對俞老闆說道:“我這幾天手上的事情忙不過來,那幅古畫,我估計要過幾天才能到你店裡去修復了。”
“沒事,你先忙你的,這邊不着急。”
俞老闆擺了擺手,說道,“你要是時間很緊,我也可以讓店裡的修復師先將這幅畫上的蟲洞、黴變等問題修復好,到時候你只要過來清理紅色黴斑就可以了。”
向南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些小問題,俞老闆店裡的修復師完全有能力處理,向南也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這上面,有人接手那是再好不過了。
在古書畫修復上面,如今向南只對一些修復難度極高、畫作很有特點或者價值極高的古畫有些興趣,一般的殘損古書畫,實在不值得他出手。
和俞老闆、劉老闆又聊了幾句,向南這才帶着鄒金童上了出租車,從原路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