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衡的房車仍停在小山坡下面,鍾晴他們剛走近,vic就已經迎出門來。
第一眼看到滿身泥水的商老闆的時候,vic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倒黴孩子被商衡抓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一邊獨自與山坡爲伴,一邊還要處理好城裡商衡每一件事情,本來就夠可憐了,這會突然看到商老闆跟個泥人一樣出現,他的心臟都在抽搐,眼珠子再轉到鍾晴的身上,看到她也是一身泥的時候,vic徹底傻眼了。
東家……東家和不可說小姐是太重口還是太情趣了,這是雙雙滾完泥溏的後果??
商衡鷹眼一掃就明白了vic此刻齷齪的思想,再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神之後,他才轉頭向鍾晴道,“車上有淋浴,去把自己收拾乾淨了。”
鍾晴被vic熱.辣.辣的目光看得心裡發虛,趕緊點頭應了一聲就往車上爬。
但vic顯然是非常願意給鍾晴再添點堵的,見她匆匆要走,他也顛顛兒地追了上去,“鍾小姐,我拿老闆的衣服給你將就一下吧。”
鍾晴雖然羞,但也只能讓vic替自己安排。
車子很大,裡面的空間也出乎意料的大,鍾晴傻站在‘大廳’裡,等vic給她找來一件長袍,看顏色和質的,確實應該是商總的衣服。
雖然性格很八卦,但vic工作起來卻是非常周到,不僅幫她打開了淋浴開關,還不忘告訴她車上有兩間淋浴,所以鍾晴有充分的時間收拾自己。
鍾晴道過謝之後,就抱着那件商衡的睡袍逃進了淋浴間。
其實身上的泥巴還好解決,最恐怖是頭上的泥,鍾晴前前後後洗了好久,到最後,差不多連皮也搓掉了一層,這才穿好長袍輕手輕腳的從淋浴間出來。
外面很安靜,vic已經不在了,鍾晴也沒見到商衡的人影。
看着這靜悄悄的車廂(房間),她的好奇心又升起來。
商衡的這輛房車很大,裡面的配置看起來也特別豪華,不僅有淋浴室衛生間,還有餐桌和一個小型廚房,包括兩張單人牀鋪,以及牀頭的一個大冰箱。
車廂(房間)裡很乾淨也很整潔,一絲不苟的風格,和他本人很像。
鍾晴默默的看着這一切,腦子裡再一次浮現出昨晚的情景,越發覺得臉燙。
明明商總這輛車跟個小型豪華酒店一樣方便,自己卻自以爲是的將他留在了小茅屋裡,真是幫倒忙。
但奇怪的是商總竟然也沒有點破自己,還那麼配合的和自己蝸居在一起。
雖然節目組的任務卡規定如此,但只要大老闆一句話,他的鏡頭還不是該怎麼剪就怎麼剪,但他卻並沒有行使自己的特殊權利,他還是選擇了留在自己的身邊。
這一刻,鍾晴的心裡滿滿都是甜蜜,心底深處最柔軟的那一塊,滿滿當當裝的全部都是商衡的名字。
她的手指也情不自禁地緊緊揪着長袍的衣領,穿着他的衣服,彷彿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這樣的感覺,像在他的懷抱一樣安心。
但畢竟節目組人多眼雜,雖然留戀,但眼下她還是要趕緊離開這裡纔好,若是被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就麻煩了。
車廂的餐廳盡頭,就是一個小型的休閒室,鍾晴剛走過去,還沒來得及欣賞休閒室的設計風格,就突然聽到了商衡的聲音。
“誰告訴你這些事?”
她的身體一僵,腳步立刻就頓住了。
是商總,原來商總就在車上,他在跟誰打電話,聽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呢。
鍾晴探出半個頭去,悄悄的看了一眼沙發上的男人,怎麼辦,現在是退回淋浴間那頭,還是出去打個招呼然後下車回家?
她的秀眉微蹙,明顯有些掙扎,雖然知道聽牆角不好,但是現在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她只能僵在那裡,儘量屏住呼吸,努力說服自己是個隱形人。
“就是個小明星,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母親不必放在心上。”
聽到這句話,鍾晴的心裡驀地一驚,小明星?難道這事跟自己有關係?
念頭一動,她便更挪不動腳了,轉過頭緊張的看着休閒室沙發上商衡的背影。
“商家長子的責任當然重要,我明白。”
“是,是辰天的,是有這麼個人,男女之間逢場作戲而已,我沒有認真。”
鍾晴立刻就楞住了。
男女之間逢場作戲而已,我沒有認真,男女之間逢場作戲而已,我沒有認真,男女之間逢場作戲而已,我沒有認真……
這句話在腦海裡不停的回放,就像被卡住的碟片一樣,鍾晴的雙脣開始發抖,連身體也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原來,真的跟自己有關係啊。
原來,他口中不值一提的小明星就是自己啊。
鍾晴突然覺得身體好冷,從骨子裡透出的一股涼意,瞬間便蔓延到四肢百骸。
而不遠的沙發上,商衡的聲音還在繼續。
“和林小姐關係如常,也不用麻煩母親爲我操心。
“訂婚的事,我會給父親一個交待的。”
“人死不能復生,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請母親也不要再提她,辰天就是辰天,跟小昭沒有關係。”
“好……”
後面的話,鍾晴已經聽不見了。
她的腦子裡全是商衡冷漠毫不帶感情的聲音。
原來一句逢場作戲,就是他們這一段暗無天日的感情的結局。
其實這些她早就該明白的,當初他就說過,絕不和旗下的藝人談感情。
是她自己還要貼上去,不要自尊的貼上去的。
這是她的選擇,所以現在,她根本沒有資格傷心。
她的確沒有資格傷心的,她本來就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明星,沒有他,或許她還在這個圈子的最底層艱難前行。
可她又怎麼能不傷心,這是她深愛了一場的男人,她怎麼能不傷心?
之前淺淺一句喜歡,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昇華成刻骨銘心的愛情,那句不和旗下藝人談感情的話,當初聽來是一種心情,現在聽來,又是一種心情了啊。
她真的做不到不傷心,她做不到……
鍾晴想用力憋住眼淚,可無論她怎麼仰頭怎麼吸氣,卻還是止不住決堤一樣的眼淚,她甚至學着商衡之前粗暴的捏着自己的鼻子,可窒息的感覺都快眩暈了,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她終於放棄強忍,整個人都崩潰的蹲在了地上。
身後突然響起幾聲腳步聲,一雙皮鞋陡然出現在眼前。
鍾晴下意識的一擡頭,立刻就看到商衡那雙冷漠深邃的眸子。
哭得太慘烈,這會兒一擡頭,眼淚鼻涕一起糊在了臉上,但鍾晴卻什麼也不顧,只咬緊牙關往後退了一步,緊緊的縮到了牆角里。
眼前又出現了幾張面紙,商衡修長有力的手指根根分明,一如初見那麼美好。
鍾晴只搖了搖頭,身體仍然死死的往後縮,整個人都幾乎粘在了牆上。
“起來!”商衡冷冷的命令。
鍾晴被他的聲音震得又是一怵,面上痛苦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回,但眼底已經浮起了一抹倔強。
她沒說話,卻突然起身,雙手用力推開他,作勢想走。
但纔不過剛走兩步,小腰立刻被一雙鐵臂撈住,整個人又重重的彈回身後堅實的胸膛裡。
她剛擡頭,幾張面紙便已經蓋在了她的臉上,一通胡亂的擦試揉搓,那力道之大,要是臉上有假體,肯定就當場報廢了。
“都聽到了?”商衡的聲音還是一如往昔的冷清。
哭得這麼狠,鍾晴的嗓子早已粗戛又沙啞,“是。”
商衡未說話,只是突然轉過身,從餐桌上取過煙盒,給自己點燃了一根菸。
他的動作很流暢,一舉一動宛若油畫一般高貴又神秘,是她曾經願意溺死在裡面的風景。
逆着光,鍾晴看不清商衡的表情,只看到那菸圈,一團一團的,似雲霧一般化開,消散。
氤氳的煙霧裡,她似乎還聽到商衡低低的嘆息。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偷聽?”
鍾晴微微一楞,隨即就苦笑開來,“我沒想偷聽你講電話,我只是洗完澡出來,我、該回去了。”
說完她便又後退了一步,雙目茫然的盯着車窗外面的方向。
那裡,是昨晚他們一起蝸居的小茅屋。
“很難過麼?”商衡又問。
鍾晴眼底的淚意瞬間又要決堤,“沒有多難過,我明白的。”
說得倔強,但明明聲音裡的哭腔又有一發而不可收拾的跡象,鍾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脣,努力逼自己不發出一丁點軟弱的聲音。
“那你哭得這麼慘做什麼?”商衡的聲音冷清而又咄咄逼人。
鍾晴的淚立刻又淌出來,她看着商衡的方向,腦袋拼命的搖,鼻子也被塞住,漸漸就喘不過氣來了。
商衡的一根菸也正好燃盡,掐滅了那腥紅的一點,默了片刻,商衡才又道,“想離開我了麼?”
鍾晴又楞了一下,眼淚突然間止住了。
離開他!
這三個字宛若一道驚雷,將她的心神都爲之一震。
要離開他麼,不,她不想離開他的。
可是現在,還有什麼理由,讓她再堅持下來?
其實她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難過的,她難過的是,明明已經窺見過他的真心,明明他已經和過去有所不同,明明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關懷、呵護和獨佔的欲.望,明明她看到的不是眼前的這樣。
但沒想到,結果還是這樣。
所以她才這麼驚慌,這麼失望。
商衡又緩緩踱了過來,高大的身形好似一座山一樣堵在她的面前。
“想離開了麼?”他又問了一遍。
鍾晴緩緩的擡起頭來,她的臉上,全是愁態和茫然,“我不知道。”
商衡突然輕笑一聲,那聲音裡的涼意宛如要滲入骨髓一般,“你總是這麼膽小?”
鍾晴的眉目間立刻又泛出一抹苦澀,她能聽得出商衡聲音裡的冷意,事實上,從她認識他以來,幾乎只看到他冷情又霸道的一面,或許她是有些膽小,在喜歡他的這條路上,走走停停,患得患失,從來都來都沒有真正豁出去一回。
可她的膽小,是因爲自己沒有任何籌碼,做任何一件能有益於他的事。
是因爲自己沒有任何機會,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邊。
他們生在同一個世界,卻又在兩個世界,他的起點太高了,無論她再如何用力,他的世界,她也夠不着。
如果他是一棵大樹,而現在,她只是一條可憐的草藤。
沒有根基,沒有力量,只能依附於他的養分成長。
可她並不想做這樣一條草藤。
如果不能和他一起並肩向上,她也絕不想成爲阻擋他的力量。
可是,他又能不能明白自己的心?
鍾晴的雙手死死的握成拳頭,饒是這樣,還是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商衡的目光如露如電,逼得她根本無法逃避,那一瞬間,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猛地撲進他的懷裡,雙手緊緊的環住他的腰身,“我不想,我不想離開你。”
商衡未說話,他的眸色很沉,是鍾晴從未見過的一種顏色。
“商總,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如果不喜歡,爲什麼還要這樣一次一次的撥動她的心?
爲什麼對她這麼好?
如果只是逢場作戲,爲什麼還沒有玩膩?
爲什麼還不肯放過自己?
“我是膽小,因爲我怕失去你,但是……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鍾晴的眸底滿是期待和傷心。
她就那樣看着商衡,用一雙心碎的目光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睛。
商衡似乎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接着,他就輕輕推開了鍾晴。
鍾晴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一剎那間消失殆盡,心裡頭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堡壘也全部崩塌。
原本支撐自己還留下來問出最後那一句話的勇氣也漸漸抽離。
她木然的看着商衡,眼底全是一片傷心。
所以……他的意思就是這樣了?
所以,他真的沒有喜歡過自己?
鍾晴痛苦的搖着頭,不敢相信最後的結局,她的雙眼瞪得大大的,還充滿期待的看着商衡。
多想在他的眼裡看出一絲絲不捨,多想看到一丁點欺瞞的神色……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商衡的眼睛冷漠得讓她心碎。
所以,這真的就是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