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因爲摸不準蘇沐雨的心情, 所以在接下來的一整個晚上,侯哲都有些小心翼翼,蘇越看着他屁顛屁顛地跟在蘇沐雨身邊獻殷勤, 頗有一種看到了杜賓二號的錯覺。

而這種錯覺在他洗完澡出來後達到了巔峰。

蘇沐雨難得沒有在書房碼字, 而是端着水杯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侯哲和她並排坐着, 餘光一直落在蘇沐雨身上。蘇越出來的時候, 電視里正好開始播放廣告,蘇沐雨就拿着杯子起身,大約是打算去接杯水。

然後蘇越就看到侯哲站起來, 伸手接過蘇沐雨的杯子:“我來吧!你要喝冷的還是熱的?唔……還是溫水好了。晚上不能喝茶,你要喝果汁嗎?我……”

蘇越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抖便掉了一地。

蘇沐雨似笑非笑地看着侯哲走到飲水機旁接水, 便坐回到沙發上, 等侯哲把溫水端過來,蘇沐雨示意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說吧, 你做什麼了?”

侯哲看着蘇沐雨那雙含笑的眸子,這才明白對方並沒有生氣,可看着對方的眼睛,嘴裡那句“沒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電視裡的廣告結束,節目又重新開始了, 蘇沐雨見他沉默, 就將注意力又轉回電視上。侯哲猶豫了一會兒, 終於還是開口:“今天下午在寵物醫院遇見那個護士……”

蘇沐雨詫異地轉頭問:“那個護士怎麼了?”

侯哲嚥了口口水, 艱難地將自己胡思亂想的那些東西一股腦說下去:“我也沒想到會被認出來。我給她簽完名就發現你不見了, 我以爲你在生氣。”

蘇沐雨有些好笑:“被認出來又不是你的錯,你……”

“可是我堅持要和你一起去醫院的。”侯哲道, “如果我呆在家裡,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蘇沐雨被他這樣一說,反倒是有些生氣了,她問:“難道就因爲這個,你就要一直呆在家裡,哪兒也不去嗎?你以前休假的時候難道也是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侯哲搖搖頭:“當然不是,可是這不一樣。”

蘇沐雨問:“哪裡不一樣了?”

侯哲回答:“我一個人,被記者發現了也無所謂。”他說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原本直視着蘇沐雨的目光也向下偏了些:“你不喜歡被媒體打擾,我不想因爲我的緣故,讓你失去你喜歡的平靜生活。”他說完這段話,卻想起之前霍淺淺鬧出來的那一系列變故,心中頓時覺得有些諷刺。

他驀然想起上午袁同說的那番話:你是明星,是公衆人物,這正是她最討厭的一類人。

最討厭的一類人吶……想到這裡,侯哲忍不住苦笑起來。

蘇沐雨見侯哲低着頭,怒極反笑:“要是我真的在乎這些,我壓根就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

侯哲詫異地擡頭看她,蘇沐雨卻已經收斂了全部情緒,冷冷地問:“所以呢?你這是打算跟我分手?因爲不想打擾我的生活?”

侯哲一驚,連忙搖頭。他站起來一把將蘇沐雨拉到自己懷裡,飛快地說:“我沒想分手,我不想分手!我、我、我只是怕你生氣……”

蘇沐雨軟下身子,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我原本是沒有生氣的。被認出來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有因爲這件事情生氣,我並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啊……”

侯哲將她抱緊,一疊聲地在她耳邊說着“對不起”。

蘇沐雨嘆了口氣:“算了。”

侯哲聽到這句話,身體都僵硬了。他感到蘇沐雨伸手推了推他,似乎是想要離開,就反射性地收緊了手臂,將對方緊緊箍在自己懷裡,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將蘇沐雨抱得更緊了些,彷彿要將對方烙進骨子裡似的,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蘇沐雨再次嘆了口氣。她伸手摟住侯哲,輕拍着他的背安撫他的情緒:“我沒生氣了。”

侯哲的手稍稍鬆了一點:“……真的?”

蘇越看完幾章《三國演義》,瞧了瞧時間,覺得杜賓二號應該已經重新變回侯哲了,便想着出去拿吹風吹吹頭髮。他的頭髮自龍擡頭後就沒再理過,已經有些偏長了,他正打算這周抽空出去理個髮。

打開房門,蘇越往客廳一瞥,就見那兩人站在沙發前,侯哲摟着蘇沐雨的腰,蘇沐雨微微踮腳,親了一下侯哲的嘴脣,侯哲就朝蘇沐雨燦然一笑。

蘇越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侯哲身後那根不停搖晃的尾巴。

第二天一早,侯哲起牀時樓下已經有了食物的香味,餐廳裡杜賓正把頭埋在狗盆裡吃得正歡,聽見響動就擡頭朝他叫了一聲,細細的尾巴在它身後搖來搖去,顯示着它高漲的情緒。

侯哲走進廚房,蘇沐雨正架着鍋蒸西紅柿,見他進來就朝他笑笑:“今天早上吃西紅柿雞蛋麪,馬上就好。”她說着看了眼鍋裡的西紅柿,乾脆利落地把火關掉,然後用夾子把軟綿綿的西紅柿夾出來,把皮去掉搗成醬。

侯哲想伸手幫忙,卻被她拒絕了:“你去幫我把麪條拿來吧。”

蘇沐雨把西紅柿雞蛋炒好,用碗盛着放到一邊,然後煮了三人份的清水面。七點過五分,蘇越起牀,聞到香味後他樂顛顛地跑過來問:“西紅柿炒蛋?”

蘇沐雨點點頭,把麪條分作三碗裝好,再將炒好的西紅柿雞蛋倒進去:“西紅柿雞蛋拌麪。”

蘇越跑過去端走自己那碗:“今天怎麼吃這麼好?有什麼好事嗎?”

蘇沐雨拿筷子頭作勢敲他一下:“難道我平時虧待你了?”

蘇越笑嘻嘻地搖頭:“沒有沒有。”只是以往就算是吃麪,也只是在清湯裡面加幾根青菜和一個雞蛋罷了,拌麪的醬料包從來都是超市裡買好的,這次蘇沐雨現炒的這種幾乎算得上是一年難得遇見一回。

西紅柿的味道酸酸甜甜,正是侯哲最喜歡的那種,伴着硬度剛好的麪條很合他的胃口,一大碗沒多久就被吃得精光。蘇沐雨有些擔心地問:“沒吃飽?”

侯哲摸了摸自己略微有些撐的肚子,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飽了……”

蘇沐雨這才放下心,繼續低下頭吃早餐。他們倆都默契地沒再提昨晚的爭吵,彼此間的氣氛又回到了一個星期前、侯哲剛放假的那會兒,溫馨、家常,雖然形影不離,卻又不會覺得膩。

之後,侯哲的假期便結束了。

臨走的那天,蘇沐雨原本打算開車送他去機場,卻被拒絕了。

“機場太遠了,我叫的士就好。”侯哲揹着他的行李——其實包裡就裝了三套換洗的衣服——站在門口,用指腹摩挲着蘇沐雨的臉頰,頗爲不捨。

蘇沐雨也沒堅持,就將他送到了小區門口:“那就到這裡吧,再見。”

侯哲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嘴角,然後上了車。

出租車載着侯哲,很快就消失在蘇沐雨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