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在幾個衛兵的保護下,走到路口,先對田苗兄弟交代了一下家裡的事情,尤其是讓他們回去好好照顧嫂嫂和柔娘,讓她們不要擔心。
又與陳越兄弟寒暄了一陣,說了些感謝的話。
然後纔跟着公孫遺,乘上馬車,往長安城而去。
自南陵至長安,不遠。
最多不超過二十五里。
所以,很多人都說,灞上原的南陵縣和霸陵縣,是長安的衛星縣。
大約只用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長安城就已然在望。
巍峨的城牆上,一個個士兵持戟而立。
一面青色的城門,就出現在眼簾。
“這是霸城門了吧?”張越在心裡想着,猜測着。
漢長安城在後世早已經湮滅於歷史的長河之中,只留下少數遺蹟深埋地底。
但在如今,這座帝國神京,卻是無可置疑的世界中心。
更是恢弘壯麗的天下名城!
從原主記憶裡,張越知道,長安城,周長六十三裡,經緯三十二里,有八街九陌,三宮九府,十二門,九市、三廟、十六橋。
每一座城門,都有着獨特的特色。
譬如,上次張越去太學時,曾遠眺過覆盎門著名的魯班橋。
雖然在穿越者眼中,那座橋只是一座普通的用機械伸縮的鐵橋。
但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卻是工巧絕世,迷倒了無數人的奇蹟之橋。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座魯班橋,是一代墨家大師,魯班輸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遺產了。
是的,你沒有看錯!
那座橋,是魯班輸所建造的。
至少,關中人父老相傳,就是如此。
至於眼前的這座青門,也同樣迷人,而且有着獨特之處。
霸城門又稱青城門、東陵門。
傳說,秦末漢初的名人,農家大師秦東陵候邵平曾在這霸城門外種瓜,瓜甜而美,連高帝都愛吃。
此外,霸城門還是整個長安城十二門,最大最寬最堅固的城門。
這座城門大的不像話。
足足可以並行四輛馬車,可讓數十人並列通過。
這樣寬闊的城門,若是人流密集時,自然難免會發生擁擠、踩踏等混亂之事。
所以,在建造之初,設計城門的工匠和官吏,就已經做出了規劃。
巨大的城門,被設計成兩個獨立但又沒有隔斷的空間。
左出右進,頗爲類似後世的公路車道。
當然,在這西元前,多數百姓不識字,甚至連左右也未必分得清。
爲了讓百姓可以一目瞭然的知道,該從哪裡,又該從哪裡出。
是故,設計者採用了一種巧妙的思路。
進城的一面是一個微微向上傾斜的斜坡。
而出城的一側,則是一個稍稍向外延伸的路面。
這就使得在實際上,在人的視覺中。
入城的人是在向上爬升,而出城之人,則是向下下降。
於是,麻煩解決了。
出入城門的哪怕是個傻子,也知道該怎麼走了。
其後,這個思路被複制到剩下十一座城門。
只是……
張越知道,此後的歷史上,再沒有什麼官員,會這樣去設計和思考。
因爲,儒家的腦回路,根本轉不到這個方向來。
叫他們去思考和考慮普通百姓的出行或者生活便利問題?
呵呵……
北宋的文彥博可說了:這不是咱們君子應該做的事情。
唯有黃老學派的政治家,纔會有這樣的腦回路和低姿態。
進了霸城門,公孫遺就直趨公車署。
車隊擠開擁擠的長安街道,穿過一個個熱鬧繁華的街閭。
西元前的城市面貌,在張越眼前展示開來。
一路看下來,張越對長安最大的印象,就是秩序。
無論是行人,還是街道兩側的店鋪、閭里,皆整整齊齊,秩序井然。
沒有亂擺亂放,也沒有隨意亂穿道路的熊孩子。
行人與路人,皆依從了左前右進的秩序。
至於街閭商鋪,更是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整整齊齊,方方正正。
而街道上,也相當整潔。
雖然比不上後世大都會主幹道上的整潔與乾淨。
但至少,道路平整,地上沒有垃圾。
更不用擔心出門踩到人畜糞便這樣的事情。
看樣子,在這個西元前的封建社會,在這長安城中,有着一個強有力的機構在運行和處理相關市政事務。
原主的記憶裡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回溯的史料之中,也沒有相關記載。
這讓張越頗爲好奇,究竟是哪個衙門,如此神通廣大?
這行動力和組織能力與公信力也太強了一些吧?
殊不知,這樣的事情,在這個時代,不需要官府刻意的規範和要求。
自商君變法之後,關中人民就已經習慣於服從和按照官府的要求,進行生活和日常活動。
馬車在長安城中一路向南直行,大約半個時辰後,穿過了一條街道,眼前的行人,頓時稀疏了起來。
往來的車馬,也越發的顯貴、奢靡。
“已經進入戚里範圍了嗎?”張越探出頭,打量着這個西元前漢室的曼哈頓。
絕對意義上的富貴區。
能住在戚里的,一定是劉家的親戚或者與劉家關係密切的大臣、列侯。
此地的起入價,就是兩千石。
或者有個妹子or女兒什麼的,嫁給了劉氏直系皇室成員。
海西候李廣利、奉車都尉霍光、尚書令張安世、丞相公孫賀、太僕公孫敬聲,等等漢家重臣的家宅,全部位於這個靠近未央宮與長樂宮的小小區域。
在此地,傳說,隨便丟塊石頭,說不定都能砸中一個列侯、兩千石。
是故,此地的畫風也與其他長安城的區域截然不同。
一個個豪宅,赫然矗立。
家門井然,都有着武士與家臣把守、戒備。
見到張越的車隊,無數人從豪宅之中,探出腦袋,或好奇、或討好、或用着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他。
很顯然,他們都知道,張越是誰?來長安做什麼?
無數的豪宅之中,也都是議論紛紛。
“張子重進城了!”有人微笑着,打量着被公孫遺保護者的張越,似乎對他的到來表示一定程度的歡迎。
這長安的水,死寂太久了,多一個新人來參與嗨皮,能有些娛樂效果也說不定。
“那張毅進城嘍!”有人樂不可支,打算看戲。
“那人進城了!”更有人憂心忡忡,眼神遊離。
“呵呵……但願不是又一個樂成、欒大!”當然,也有人是冷笑不已,充滿敵意。
但不管怎麼樣,這些人都清楚,從今天開始,恐怕這長安城的遊樂場,要多一個玩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