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從天衍城回凌霄宗的路上,可以看出路過的修仙城都處於戒備狀態。
如果說以前關於魔族入侵人界還只是傳言,真正遇到過的終究是少數修士,發生的戰鬥也一般都是局部戰鬥。
這幾年隨着一些疆域的淪陷,修士們顯然都意識到魔族的危害已經不止是說說而已。
而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身邊。
陳平一路謹慎飛行,到達青雲域之後,沒有直接回凌霄宗,而是先去了一趟當年的誅魔遺址。
他和上次一樣,沒有下洞,而是釋放神識進入地下查看情況。
神識到達目標洞穴之後,不禁心裡咯噔了一下。
那道蓮花暗紋居然還在!
曦月並沒有修復裂紋?
無論這條裂紋通向魔界還是通向墨洋界壁,應該都不是曦月希望看到的,按理說曦月應該第一時間修復纔對,爲何沒有動靜?
是修復裂紋太難了嗎?
還是曦月出了狀況?
陳平搖了搖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謹慎起見他沒有下去,畢竟如果連曦月都束手無策的事,他一個金丹中期不可能解決得了。
他轉身化作一流光,消失在森林裡。
很快回到了小竹峰。
剛走進熟悉的府邸,就迎來了丫鬟蘭花詫異的目光:“家主什麼時候出關的?奴婢一直在院子裡都沒注意到家主出去了呢。”
陳平:.“我三年前外出時,夫人沒告訴你嗎?”
丫鬟蘭花眼睛圓瞪,兩條羊角辮都翹的更高了一些:
“家主在說什麼?夫人今日早上才告訴奴婢家主還在靜室裡修煉,這段時日夫人都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靜室,說是擔心影響家主靜修。”
陳平腳步一滯。
什麼意思?
他看了看靜室方向。
“夫人呢?”
“外出了,應該是去散修城了。”
“去叫她回來吧。”
蘭花盡管很疑惑,但還是領命快步走了出去。
陳平再次回頭看向內府,步入到府內,微微釋放神識探入靜室。
卻是一怔。
這裡居然佈置了一個新的陣法。
一個隔絕神識的陣法。
這讓他無法探測到那個原本屬於他自己的靜室的情況。
雲海棠受傷了?還是怎麼了?
他心裡一緊,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動作,就只覺得眼前的陣韻微微一顫,隨即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來:
“是本座!”
曦月?
這聲音陳平可太熟悉了。
曦月怎麼在這裡?
陳平快速進入靜室,果然見到曦月就在靜室中央盤腿端坐。
微光之下,她一身華麗的裙袍,泛着陣陣靈韻。瓜子臉上,紅脣緊抿,幽幽的大眸子上一條細長的柳葉眉,一切都顯得恰到好處。
“師尊?師尊怎在此?”
陳平大惑不解。
曦月聲音異常平靜:
“受傷了,來你這兒聊會兒傷。”
聲音平靜的彷彿在談別人的傷。陳平心裡卻是咯噔了一下,怎麼又受傷了?
這師尊真是。
不是受傷,就是在受傷的路上。
但陳平此刻完全沒有吐槽她的心思,結合曦月去了墨洋界壁的事實,他意識到曦月的經歷恐怕不一般。
在確保陣法已經重新啓動之後,陳平走過去:
“師尊怎麼又受傷了?師尊不是去了修復暗紋嗎?發生了何事?”
原來。
曦月兩年半之前,在陳平前往心魔塔的同時,她起身去了一趟妖都鸞落城,邀請了妖后銀月真君一同前往青雲域的誅魔遺址。
按照陳平給的地圖順利找到了蓮花暗紋,也通過暗紋順利進入了墨洋界壁。
但進一步探查的過程中發現那條空間裂紋長度不小,其末梢竟然可進入到另外一處界壁。
曦月和銀月妖后順利地進入到了那一處陌生的界壁之中。
“結果你猜如何?”曦月臉色不是很好看。
“如何?”陳平充當捧哏。
“原來那個界壁裡面囤積了大量的魔族,那個界壁是魔族從魔界進入人界的中轉站,而進入人界的出口,居然就在蠻荒森林。”曦月沉聲。
陳平倒吸了一口氣。
“這麼說來,你們禁錮的那些通道根本沒用。魔族已經找到了新的進入人界的方法?”陳平頭皮發麻。
難怪人界的魔族越來越多了。
“這個不好說。本座猜測那個新的界壁並非憑空而生。而是當年紀修遠破壞雕像時導致的爆炸餘紋,只是最近被魔族找到並利用了起來,說到底還是與這些通道相關。”曦月遙了搖頭。
曦月和銀月妖后潛入那一處界壁之後,本想多打探到一些信息,但奈何被魔族察覺。
兩人潛逃過程中走散。
曦月通過暗紋回到了青雲域,銀月妖后卻一直不見蹤影,估計還被困在那方界壁之中。
這是數月之前的事。
曦月在界壁之中身受重傷,且身份暴露,因此擔心有魔族埋伏在天衍宗附近等着她,所以她回到青雲域之後沒有第一時間返回天衍宗。
而是偷偷摸摸進入小竹峰。
整個凌霄宗,也就雲海棠一個人知道曦月在此療傷。
幸運的是,魔族一直沒有在青雲域周邊出現。
“這麼說來,魔族並沒有發現那條暗紋?”陳平道。
“嗯。”曦月點點頭:
“應該沒有。倘若他們真的發現了這條裂紋。那墨洋界壁裡的那座雕像恐怕早就被他們下毒手了。”
陳平鬆了一口氣。
這麼說來青雲域至少不是最亂的區域,否則自己真的得考慮跑路的問題了。
如今到處動盪不安,能不到處亂跑是最好的結果。
“對了,那銀月妖后還在界壁內?”陳平問道。
當初還受過銀月妖后的恩惠,他對這個四條胳膊的女人的感官還挺好。
“不知回了妖都沒有?本座出去後會第一時間去打聽她的情況。不過依本座猜測,她並非禁錮供養者,恐怕沒那麼容易走出界壁。很可能還留在界壁內。”曦月有些慚愧。
銀月是她邀請去的。
結果卻沒有一起回來。
說不定還有可能身死道消。
“我曾和銀月真君有過一面之緣,依我看,她不是那種魯莽之人,想要隱匿下來,魔族真不一定能夠輕易找到她。”陳平安慰。
見曦月沒做聲,陳平又問道:
“其實弟子有一事不是很明白,既然銀月妖后並非禁錮供養者,師尊這一次行動爲何不去找同爲禁錮供養者的同伴,而是去邀請了銀月真君?”
曦月聞言吐氣如蘭。
緩了緩才道:
“在蠻荒森林遇到蚩涼時,你還記得蚩涼說的那句話嗎?”
“哪句?”陳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妖王已死。”
妖王已死?
陳平想起來了。
那一句原話是——妖王已死,如今輪到你了曦月!
“沒錯,鸞落城的主人妖王和本座一樣,是通道禁錮供養者之一。然而妖王其實已經失蹤很多年了,妖都對外宣稱妖王一直在閉關之中,甚至連那些皇子都不知真相。”
“供養者內部更願意相信妖王已經死了,特別是蚩涼說過那句話之後,但妖后總覺得妖王還活着。”
“她和本座有點交情,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墨洋界壁的情況之後,一直央求本座帶她進去看看,誓言要找出妖王失蹤之謎。於是這次便帶她去了。”
曦月頓了下,大大的眸子看了看陳平,道:
“當然,這只是其一。”
“更爲重要的是,本座信她,勝過信那些禁錮供養者同伴。”
嗯?
陳平鼻子一聳。
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師尊這是何意?”陳平趁機發問。
“因爲本座自從認識你之後,發現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曦月大大的眸子望向陳平。
陳平一滯。
這神情,這語氣,這話語.
陳平懂啊。
師尊這是要深情表白嗎?
瑪麗蘇劇裡面的表白開頭語都是類似這樣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嘆道:
“師尊啊,此時此刻人界大劫當前,我等應以大局爲重,切不可沉迷於個人情感之中不可自拔。等大劫過後,我兩再各論各的。”
“什麼?”曦月大聲,語調都變得高了幾分:
“本座,是說自從遇到你之後,知曉了更多的真相。”
“你想死嗎?”
啊?
哈哈哈哈。
陳平哈哈哈哈一笑,掩飾微紅的老臉:
“哈哈哈,不談這個,不談這個。那啥,師尊剛纔談到哪裡了?”
曦月臉蛋上淺淺的紅暈轉瞬即逝,雙眸沒看陳平,道:
“禁錮供養者的這層身份,是傳承於本座的師父,所以本座以往從未過問過什麼,也從未去深究過什麼。只是專注做好自己的事。”
“可與你在蒼瀾草原上的經歷,特別是妖族斷臂的出現,讓我意識到了或許這禁錮之中還有秘密。”
“雖然.我依然沒弄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但在並肩作戰方面,本座更願意相信信得過之人,而非某一個共同的身份。”
陳平明白了曦月的意思。
而且在曦月剛纔的那一番話語之中,他總覺得曦月似乎刻意隱瞞了什麼沒講。
或許是她在調查中發現了什麼。
也或許是產生了更多新的疑惑。
但她選擇沒有直說,陳平也不便繼續追問。
“師尊的傷勢恢復的如何了?”陳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曦月回過神來,微微頷首:
“差不多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神色也變得嚴峻起來:
“既然傷勢已經差不多恢復過來,擇日便會離開。不過本座一旦回到天衍宗,斷然會有細作將消息傳入魔族的耳中,這意味着魔族將會知曉我已經從界壁中逃了出來。也意味着那個界壁將不再是秘密。”
“到了那個時候,魔族恐怕會提前做好分散的準備。所以,本座要速戰速決,讓魔族沒有反應的時間。”
曦月回頭看向陳平,蕭肅道:
“所以,您務必做好準備。一旦本座離開凌霄宗,數日之內便會啓動誅魔之戰,無論是選擇留下,還是前往界壁誅魔,都將不是易事。”
陳平暗自叫苦。
剛從天衍宗回來,剛學會煉器,剛進入金丹中期,連本命法寶都還沒有煉製出來,沒想到小型的人魔大戰就要提前到來了。
從曦月的口吻中可知,這樣的大戰最快幾日,最遲不足一月就可能到來。
這來的太快了。
但大勢就是如此,他只能順着海浪往前遊。
“.”
陳平和曦月繼續聊了一會兒。
得知曦月此次返回可能不是優先回天衍宗,而是去中島商議誅魔一事。
至於決策如何?
怎麼行動?
得衆人商議了再定,陳平沒辦法提前知曉。
而青雲域中的那道暗紋,曦月沒有打算即刻修復。
一方面修復不是簡單事,沒辦法一蹴而就,甚至也不是她一個供養者能完成的事。
另外一方面則是避免打草驚蛇。
修復裂紋有一定的動靜,一旦被魔族察覺了,反倒是適得其反。
反正現如今魔族還沒有發現那裡,乾脆等誅魔大戰結束後再做定奪。
“師尊從界壁逃離已經數月。那些魔族或許會以爲你還被困在界壁內,也或許猜測你已經逃離。”
“如果我是魔族,我會在這個期間做好萬全準備,所以師尊無論做出如何的打算,務必小心。”陳平提醒,頓了下道:
“修行至今,我只有一個師尊。”
曦月呼吸一促。
見陳平看着自己,錯開目光,微微點了點頭:
“知道。”
“但那是魔界通往人界的渠道之一,不得不破。即便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我等一樣要去。”
陳平不再說什麼。
曦月是一個心懷大局之人。
這一點與他不一樣。
做出這樣的抉擇對她來說幾乎是必然之舉,甚至大戰當日也很可能會衝在最前面。
陳平比她的修爲低太多,幫不了什麼忙。
想了想道:
“還有一事想和師尊說一聲。中島玄元宗的龔智淵數十年來先後兩次進入西荒西南面擴張疆域。甚至在此次敗北之後依然留了一些人手活躍在尋龍宗。”
“第一次時,弟子曾以爲那只是玄元宗的野性爆發所致。可第二次龔智淵再來,我總覺得不正常。這塊區域貧瘠偏僻,不至於讓一個大宗門心心念念。”
“除非有獨特的東西在吸引他們。”
曦月聽完陳平所述,細長的柳葉眉蹙在了一起,陷入深思中,隨即豁然擡頭看向陳平:
“你懷疑他們也在尋找那道暗紋?”
曦月是聰明人。
一下子就猜到了陳平所想。
陳平點點頭:
“畢竟青雲域唯一有點價值的,也就那道暗紋了。”
“不過這只是我的猜測。但願我的猜測是錯的。”
曦月小手不自覺握緊,眸光變得更加幽深。
她知道這話的進一步含義是什麼,如果玄元宗也在找暗紋,那麼很可能龔智淵背後之人已經投靠了魔族。而魔族似乎也覺察到了這樣裂紋的氣息,只是還沒找到在哪裡罷了。
至少存在這樣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