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那個固執又倔強的眼神，驚到了。
看到我停下來，他望着我的眼，才稍稍的眨了一下，沙啞又心痛的說，“他不能死。”
我瘋了！我確信，那一刻，我絕對是瘋了！
我用雙手死死的抓住霍少寒的肩膀，不停的，來回的，用力的搖晃！
撕破喉嚨似的吶喊，“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念念能死嗎？！我媽就能死嗎？！霍少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賀毅殺死了我的女兒！他跟羅晶晶一起殺死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念念死了！你現在跟我說他不能死！你居然救他，你居然救了他！你知不知道，你救了殺死念念的兇手！”
霍少寒哭了，我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淚，還有佈滿了血絲的眼球，他扯着嘴角，無比艱難的，一字字的說，“葉佳宜，我救的，是你。”
我再也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崩潰無比，“……我不要你救！霍少寒，我不要你救！我死了，我已經死了！念念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活着現在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要的，是賀毅和羅晶晶給念念陪葬！我要他們陪葬……”
我重重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積壓了這麼多天來的情緒，徹底的爆發了！
因爲我知道，我的報仇，失敗了……
賀毅沒死，羅晶晶也死不了了……
這纔是最徹底的絕望，磨人的、無休止的絕望……
“霍少寒，我恨你！”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賀毅算計我的時候，你在哪兒？念念死的時候，你亦沒有出現，媽媽死了，我決定割腕自殺的時候，你仍然不在。
而如今，我要復仇了，我要能幫念念、幫我媽報仇了，你出現了！
而你，阻止我了。
呵呵呵呵……
霍少寒，如果說從前這個名字還能只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的名字的話，那麼在這一刻，它跟我的生命連結在一起了。
他讓我的人生，徹徹底底的面目全非！
他讓我的生命，沒有一絲的慰藉，全部成了骯髒和醜陋不堪！
我翻個身，仰躺在地上，任由淚水如溪般放肆的流淌，眼神再沒了焦距，也沒了生氣。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臟跳動的速度在減緩，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不再活躍了，它們在慢慢走向沉寂。
我看着蔚藍的天空，漸漸在我的眼前變得模糊，變成念念甜笑的臉。
肉嘟嘟的，白嫩嫩的，笑的歡騰極了。
然後她竟然豎了起來，她站起來了，她呆萌的看着我，開始跑起來。
我後腦勺抽了一下，好像是怕她摔倒了，然後就看到她跑的飛快，最後撞進一個女人的懷裡。
那是我媽。
我媽看着我，臉上的褶子清晰的可怕，她的眼睛裡，是化不開的擔憂，她一直跟我說話，可是我只能看到她不停的開合着脣瓣，卻怎麼也聽不到她說的是什麼。
我慌忙閉上眼，豎着耳朵，聚精會神的聽，可還是什麼也聽不到。
再睜眼的時候，媽不見了，念念也不見了。
霍少寒抱着我，緩慢的朝前走了兩步，來到羅晶晶的面前。
我看到他將手伸進羅晶晶的包裡，拿出了一疊雪白的A4紙，然後掏出一隻黑色的簽字筆，修長的手指，不斷的顫抖着，將筆塞進我手裡。
然後，他粗糲的掌心，握着我的手，在最後一頁紙的末尾，一筆一劃的，寫下了一個名字。
葉佳宜。
再把紙合上的時候，我看到那五個漆黑的漢字：離婚協議書。
羅晶晶早就已經呆滯了，目光不斷的小心的掃向我，好像生怕我會在下一秒像狗一樣的咬住她的肩頭。
面對霍少寒的這個舉動，她笑着哭出來。
賀毅此時也醒了，眼神更是震驚無比的看看我，又看看霍少寒。
只有我，什麼反應都沒有了，靜靜的聽着霍少寒對我說，“嫁給我。”
我的心，還是跳了。
原來，只要還活着，心就會跳的。
只是沒有歡欣，沒有雀躍，看向他的眼睛裡，只有混沌。
羅晶晶率先反應過來，緊緊的握着手裡的離婚協議書，“你……”
我看到了她眼神裡露出來的那種東西，叫做嫉妒。
霍少寒再也沒看任何人一眼，他抱着我，離開的步伐，沉重而又穩健。
他說，“嫁給我，就是最好的報復！”
當時的我，合上的眼睛裡，只有無望。
我沒有聽懂這句話。
他將我抱回了家。
我跟念念的家，在老城區租的那間房子。
念念生下來我就搬來了這裡，這裡承載了我和念念所有的回憶。
我覺得霍少寒是個足夠殘忍的人，他讓我回到這裡，一遍一遍的被回憶折磨的遍體鱗傷。
他說，“痛，會讓你覺得你還活着。”
他說的很對，可我卻覺得，活着，也不過是行屍走肉，因爲早已沒了靈魂。
但是我沒有再選擇自殺，只因我連自殺的資格都失去。
我明知道仇人還在這世上暢快的活着，又怎能心無旁騖、問心無愧的死去。
那麼一天一天的活下去，成了最生不如死的折磨。
霍少寒就開始給我灌酒，我不喝，他就用那種管子塞到我嘴裡給我倒。
我被嗆着了，一瓶750ml的紅酒，可以被灌進500ml。
然後身體果然會起反應，那種麻嗖嗖的醉感，又會提醒我，原來平時的我，也不是真的麻木。
最糟糕的是，被灌到後面，手腳四肢就開始不受控制，恣意放肆。
人在這個時候，最不能抵抗的，是生理反應。
我不得不爬起來一趟一趟的去廁所。
霍少寒趁機攔住我，一把把我按在沙發裡，舉起一杯紅酒就又往我嘴裡灌，一邊灌一邊唸叨，“酒可是個好東西，要多喝一點，纔會有感覺。”
我懊惱的閃躲，雙手用力推開他！
他手裡的高腳杯已經空了，放任我反抗，另一隻手很快就抓了一瓶洋酒，仰頭，像倒水一樣的往嘴裡倒。
我看的呆住了，他比我喝的還多，還醉。
他說，“葉佳宜，你相信我，酒真的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