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誹謗領導是怎麼罪名嗎?怕不怕進去踩裁縫機?”
曹總的語氣兇狠且詼諧。
江辰一邊開着車,一邊申明道:“我說的一切沒有任何的添油加醋,都是她的原話。”
江老闆向來遵守交規,肯定不會開車打手機,戴的是藍牙耳機。
“我感覺,曹老師有點危險。”
江辰有感而發,就事論事,“雖然我和她接觸不多,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是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對於他的評價,曹錦瑟不置可否,只是道:“難道喜歡不喜歡還能強迫不成?”
典型的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兩人從小相識,而且估計也是門當戶對,如果情投意合,肯定都不會蹉跎至今了。
“感情確實沒辦法強迫。”
江辰先是給與肯定,而後話鋒一轉,“但是她可以讓其他女性知難而退。”
曹錦瑟瞬間啞口無言。
清官難斷家務事。
就算曹錦瑟面此恐怕也是不知所措,更別提他還是一個外人了。
江老闆的優點有很多,永遠能保持頭腦清醒便是其一。
那位前程不可估量的楊廳長說得是何等的天花亂墜?
可統統都是迷魂湯。
什麼叫“我們遲早都是一家人”?
別說她和曹修戈八字沒一撇了,自己和曹公主更是連手都沒牽過……
政客的話,只能聽,不能往心裡去。
“她還發話了,願意打開口子,允許我們創辦私人銀行。”
江辰點到爲止的轉移話題。
人家帶隊蒞臨長城集團,肯定不是爲了個人問題。
無所不知的曹公主這一次似乎沒有提前收到風聲,詫異了下,繼而冷靜的問:“什麼條件?”
“要求我們向民間提供房貸服務,首付比例降到百分之十五。”
房地產對於經濟的影響力不言而喻,房地產如果不景氣,社會就會陷入全面蕭條。
神州的高速發展,可以說幾乎都是房地產提供的動力。
雖然目前正在進行經濟結構調整,產業升級,但改革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房地產的支柱地位目前依然還在,並且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而想要房地產不崩盤,最重要的就是給予大衆信心,更確切說,就是保證房價不會下跌。
如果明知房價會跌,誰還會去高位接盤方冤大頭。
同時另一條軌道。
就是促使更多的人買的起房子。
而在這一方面,銀行發揮了無比重要的作用。
大部分普通人是不可能一口氣掏出全額房款的,而首付比例越少,購房門檻則越低。
就像買車一樣,零首付都出來了。
當然,房子不是車,不可能出現零首付這種極端情況,但是降低首付,壓力其實也交給了銀行。
再加上現在利率下行,雖然肯定還有利潤,但動輒二三十年的回款週期,究竟值不值得,那就如人飲水了。
“這是把主意打到我們頭上了,不愧是卿畫姐。”
“你怎麼覺得。”
江辰問。
“利弊參半。好處大,風險也很大。”
曹錦瑟乾脆直接。
長城創立之初主攻小額貸款業務,但進軍房貸市場,那就不是小打小鬧了,首當其衝的就是指數級增長的資金壓力。
雖然這些錢不是做慈善。最後都會隨着時間連本帶利收回來,可是財富這玩意,是具有時效性的,有時間成本。
他們不是國家銀行,可沒有印鈔票的能力。
“……我覺得沒有必要。長城目前的用戶已經超過五千萬,迄今爲止積累了良好的市場口碑。如果開放房貸業務,申請的人數肯定不容小覷,我們拿不出這麼多錢。”
曹錦瑟結合實際,立場逐漸清晰、鮮明。
假設兩百萬的房子。
五千萬用戶只有十萬人來申請,那就是兩千億的貸款。
而要是換作京都這樣的一線城市,房價動輒以千萬計,需要的資金儲備則更爲誇張。
別說私人銀行了,很多地方銀行都不具備這樣的實力。
就好比戳破一個灌滿水的氣球去滋潤整個池塘。
“你的卿畫姐確實很看得起我們。”
江辰發表評價。
曹錦瑟輕笑,“財不露白,很多人都知道,你從東瀛滿載而歸,會盯上你不值得奇怪。”
江辰並不認可,反駁道:“她盯上的恐怕不只是我,還是曹老師。我承認曹老師君子如玉,但他另一個優點也閃閃發亮,有錢吶。”
曹錦瑟差點忍不住又想罵人了。
“我哥沒錢了。”
她立即道。
創立長城時她就去找過老哥一次,再去找,面子過不去。
江辰肯定不是真想打曹修戈的主意,就算按照楊卿畫的說法,長城集團是曹修戈爲妹妹掏的嫁妝,總不能恬不知恥的要求讓人家掏兩次吧?
無論哪個國家還是地區恐怕都沒有這樣的風俗。
江辰不認可扶弟魔,所以更加不可能逼人家去當扶妹魔,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外人,根本沒有這份要求的資格。
“可是你的卿畫姐,我們得罪不起啊。”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你不敢得罪的?”
曹錦瑟當然知道對方是玩笑。
卓越如她,都不得不去承認楊卿畫的優秀,沒有足夠自信的人,也不可能一直“糾纏”老哥,楊卿畫未來能走到哪一步,起碼她沒辦法定論,但是電話那邊的傢伙,更是一個另類。
“這個坑太大了,就算你洗劫了東瀛。也不一定填的上,而且我們需要花錢的地方有很多。”
曹錦瑟收斂語氣,變得認真。
她很清楚,對面的傢伙如今的商業版圖究竟多麼龐大,正因爲如此,更需要謹慎穩重。
多少財富帝國就是因爲資金鍊斷裂而轟然倒塌。
“明白。”
江辰道:“所以我沒當場回覆她。”
“你應該當場拒絕。”
“你和她熟,我不熟,總得給領導一點面子。不然她要是記恨上我怎麼辦?讓曹老師都感到無奈的人物,我們這種凡夫俗子更不敢得罪。”
“怎麼?你還怕她吃了你?你能不能像個男人。”
“我不怕她吃了我,可假如她以後和曹老師真的峰迴路轉修成正果,我現在得罪了她,到時候豈不是會很尷尬?”
曹錦瑟忽然沉默了下來,片刻後,聽不出喜怒的道:“你考慮得倒是挺長遠的。”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江辰淡定回答。
“你既然考慮這麼周全,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我還有事,再見。”
說完,曹錦瑟很不負責任的掛斷電話。
江辰摘下耳機,目視前方駕駛着車,眼神平靜。
的確。
很多人都知道他在東瀛撈到了不少油水。
可具體數字,沒有人清楚。
包括曹錦瑟。
說富可敵國可能有些誇張,但問鼎全國首富肯定輕而易舉。
其中。
——包括那些沒有暴露在公衆眼中、潛伏在水面下隱形大鱷!
並不是妄自尊大。
就算那些鮮爲人知的神秘門閥,有幾家能夠一口氣掏出萬億級別的現金?!
江辰可以。
能夠震驚世界的數字就躺在他的舔狗金賬戶上,隨時可以支配。
比不動和流動資產?
水面下的財閥觸手固然無孔不入,可江老闆如今的商業版圖也不遑多讓。
財富躺在賬戶上只是冰冷的數字,只有使用,纔會創造價值。
而且花錢的感覺,纔是積累財富最大的快感。
駕車來到三環,江辰目的地是一個剛竣工不久的小區。
小區大門很氣派,渾然一體的泰山石構成大門門牆,上面刻着【恆生·壹號院】。
恆生·壹號院。
從小區名字就可以看出背後的開發商是誰。
衆所周知,恆生集團去年爆出驚天大雷,欠債超萬億,掀起軒然大波,作爲房地產的龍頭企業,開發項目遍佈全國各地,消息一出,人心惶惶,尤其買了恆生集團房子的業主,更是心驚膽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房子之所以能作爲經濟發展的支柱,因爲它凝聚了一代人甚至是幾代人的財富,幾代人的奮鬥,可能最後只是爲了換一套百來平遮風避雨的地方。
可結果錢花了,卻被告知開發商破產,房子爛尾,自己乃至父母所有的積蓄打了水漂,代入一下就知道會有多麼絕望。
而這並不是假設,而是去年無數人的真實體驗。
可不幸中萬幸的是,有人挽狂瀾於既倒,接盤了崩塌的恆生,將千千萬萬的業主從天台上拉了下來,拯救了無可計數的家庭。
而這個【恆生·壹號院】也是當初恆生集團旗下停擺的無數個項目裡的之一。
甚至在暴雷前,這個工程就停了下來,直到恆生集團被收購,得到注資,這裡才重新動工,於一個月前竣工封頂。
當然。
【恆生·壹號院】只是全國無數小區的一個縮影。
江辰擡起頭,看了看大門上懸掛的橫幅。
主旨無他,慶祝壹號院的圓滿竣工。
江辰戴上墨鏡,走進大門。
他來的時間,有點晚,但是不算太遲,小區里正在進行交付的剪彩儀式。
恆生集團的二代目,恆家二公子耿知達親自出席。
恆生·壹號院雖然不算多麼高端,但畢竟位於三環,均價在七萬左右,按照房屋的面積,也就是說一套房子差不多千萬級別。
沒錯。
所謂的千萬富翁,在這裡也就等同於一套房子。
前來參加交付儀式的業主很多,座無虛席,放眼望去,少說兩三百號人。
買的起千萬級別的房產,毫無疑問,這些人肯定屬於社會上的精英人士,但是當這些各行各業的翹楚看到自己的房子歷經波折終於竣工,盡皆情難自已。
在某種意義上,最辛苦的其實不是底層,而是在座的這些中產。
中產的尷尬在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因爲見識了這個世界的遼闊,也抹不下面子躺平,所以更容易焦慮。
底層人思考的很簡單,不過一日三餐,而中產則考慮得相當全面。
譬如關於後代的教育,卷得最起勁的就是中產。
中產階級消費陷阱,簡單的一個詞,就輕易概括了這個階層的窘境。
明明夠不上真正的上流社會,卻又羞於與普羅大衆爲伍,於是把自己夾在中間,進退兩難。
看看此時的剪彩儀式就知道。
當恆生集團二代目耿知達正式宣佈工程竣工後,這些作爲普通人眼中成功人士的業主裡有人甚至忍不住喜極而泣。
一套房子,就把社會的精英階層逼到如此地步。
“江先生。”
江辰來的時候其實沒有通知任何人,但還是被耿知達發現。
發言完畢下臺後,他低調來到江辰身邊。
業主代表正在上面發表感言。
工期延遲,並且提心吊膽,居然還在感謝恆生集團。
堂堂中產階級,都被逼到了如此境地,只要求能夠交房,多麼卑微的願望。
不過也是。
差一點他們價值上千萬的資產就到得付諸東流,將心比心,也就可以理解。
“有什麼感想。”
江辰問。
耿知達微微低着頭,“我們耿家罪孽深重,如果不是江先生,我們家萬死難辭其咎。”
冤有頭債有主。
耿家的一部分人已經去踩縫紉機了,這輩子都不會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但相比於他們造成的危害和後果,他們所受到的懲罰微乎其微,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更應該送去緬底那種地方進行懺悔。
當然。
人性的惡難以避免,但同時,人性的善也對立存在。
總有人爲了一己私慾不折手段。
但也總有人竭盡所能對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縫縫補補。
“我有一個問題,令尊要那麼多財富,有什麼用處?他花的完嗎?”
耿知達越發無地自容,但是並沒有沉默,臉色流溢出一縷苦澀。
“我爸一步步淪爲了財富的奴隸,就像很多人忘記了爲什麼賺錢,也忘記了賺錢是爲了什麼。”
難得。
千夫所指的耿家竟然還有人保持清醒,或許這也是爲什麼他淪爲了“漏網之魚”。
“每一個小區竣工,你都會親自去?”
“父債子償,我責無旁貸。”
江辰不置可否,沉默下來,和耿知達一同看着業主激動的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