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伸手摟着他的脖子,睜着眼睛看他纏紗布的眼,眼眸裡泛起一絲心疼:“穆厲延,我們會好好的。”
她相信他們會好好的,期許能好好的。
穆厲延何嘗不知舒凝心思,嘴角輕揚着:“舒凝,等出院了,我們就結婚。”
不是商量的口氣,是肯定。
聞言,舒凝幾乎熱淚盈眶,揚脣一笑說:“哪有你這麼霸道的,在醫院裡跟人家求婚,什麼都沒有,還霸道的直接決定了,你這哪裡是求婚,是逼婚。”
“我孩子的媽,不嫁給我嫁誰?”穆厲延眉梢輕挑,俯身在她的額頭落下輕輕一吻,認真的說:“舒凝,如果我的眼睛好了,嫁給我,如果……”
“沒有如果,一定會看見的。”舒凝捂住他的嘴,看着他俊朗的面龐說:“不管你如何,我舒凝這輩子賴定你了,堂堂大總裁,這彩禮肯定不會少,傻子纔不嫁呢。”
“好,我一定給你最浪漫豪華的婚禮,讓全世界的人看看,我穆厲延的老婆多麼漂亮。”
穆厲延笑了,將頭埋在舒凝的脖子裡,低沉而深邃的嗓音極致好聽,裡面也不是以前的冰冷,而是獨屬舒凝的寵溺與溫柔。
舒凝心裡暖洋洋的,就像是泡在蜜罐裡,她正要開口說什麼,門口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二叔二嬸,這恩愛秀的,我雞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穆娉婷作勢搓了搓雞皮疙瘩,舒凝看見穆娉婷,臉頰騰地就紅了,推了推穆厲延,趕緊從牀上起來,尷尬的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結結巴巴道:“娉……娉婷,什麼二嬸,別亂叫。”
穆厲延面色清冷的坐在牀上看着穆娉婷的方向,被打擾的穆總心裡很不舒服,臉黑的不行,穆娉婷心裡歡樂了,走過去挽着舒凝笑道:“二嬸,你就別害羞了,這一聲二嬸遲早要叫的,剛纔你們都談起婚禮了,我可不可以走個後門,討一個伴娘噹噹啊。”
舒凝臉更紅了,瞪了一眼穆厲延,心裡將穆厲延給問候了一遍,也不知道穆娉婷什麼時候來的,看到了多少,萬一看到了穆厲延耍流氓,她就別想見人了。
暗地裡吸了吸氣,舒凝決定逃爲上策,慌忙道:“娉婷,你在這陪你二叔,我去看寶貝。”
說着舒凝就紅着臉落荒而逃了,穆娉婷笑的前俯後仰,直到身後響起穆厲延冰冷的聲音:“娉婷,大哥說給你物色了一名對象,我覺得你是得找個人管管了。”
穆娉婷笑意一僵,哀嚎道:“二叔,做人可不帶這樣的,我才二十。”
從病房裡落荒而逃的舒凝進舒寶貝病房前拍了拍胸膛,等到臉不那麼紅了纔敢進去,她兒子賊精賊精的,可不能被穆娉婷笑話了,又被兒子笑話。
舒寶貝做了手術之後一直就沒什麼精神,一天睡的時間很長,舒凝曾擔心的詢問了醫生,醫生說這是正常的,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舒凝進去時,舒寶貝又睡着了,舒父坐在旁邊,聽見腳步聲,立馬抹了抹眼角,這個動作雖然是背對着舒凝,舒凝卻還是察覺到舒父的異樣。
舒凝心下一慌,急問道:“爸,你這是怎麼了?”
舒父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了。
舒寶貝的病已經不需要擔心,那能讓舒父有這種情緒的就只有另外兩人,池清禾跟李清婉。
舒父擺擺手說:“爸沒事,對了,小凝,你今天去監獄,看你媽沒有?她一直惦記着你。”
舒凝知道舒父曾去過監獄,但她今天沒有去看李清婉,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李清婉爲了池清禾自首,就算真如舒父之前所說,這一切就是爲了她,她也沒辦法去見。
兩個女兒不會在同一水平上,她相信,李清婉是真爲了池清禾自首,贖罪,而不是爲了她,池清禾太偏執,所以不信。
舒凝沒瞞舒父,實誠道:“沒有。”
舒父神色愴然道:“這都是爸當年做
的孽啊,清禾身體不好,待在那種地方,爸心裡實在擔心,小凝,要不你去跟穆總說說,讓他想想辦法,讓清禾少受點罪,她先天性心臟病,雖然後來治好了,聽說留下不少後遺症,爸擔心……”
“爸……”舒凝心裡難受,這段時間她知道舒父不容易,可讓她替池清禾求情,這讓她怎麼做得到,張了張嘴,她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了,當理解父親的心,卻做不到。
舒父看出舒凝不想幫忙,也不再勉強,搖了搖頭說:“罷了,罷了,清禾做了太多錯事,也……”
見舒父渾濁的眸光泛着水霧,舒凝終究心有不忍,她恨池清禾,可父親將她養大不容易,也就退了一步說:“爸,我會跟厲延說,讓他去走走關係,讓池清禾在裡面少受點罪。”
聞言,舒父臉上驚喜,顫抖着一雙老手說:“小凝,你真的願意?”
“我這樣做只是爲了爸,跟任何人無關,這話我會對厲延說,池清禾被判無期徒刑也算是夠了懲罰,若她在裡面過得好點,能讓爸心裡寬慰,我願意。”
她一直知道舒父對池清禾心裡的愧疚,上一輩的恩怨她不想過問,但也不想舒父揹着愧疚過一輩子,做女兒的能讓父親寬心一點是一點。
得到她的話,舒父很是高興。
第二天就是穆厲延拆紗布的日子,舒凝因爲舒寶貝耽擱了一點時間,去的時候穆振等人已經都趕了過來,大家都期待着穆厲延的眼睛能看見,可到底還是出了意外。
老天給了一扇門,就不會再給你開一扇窗。
舒凝剛到病房門外,就聽見裡面的穆厲延咆哮的怒吼聲:“出去,都給我出去。”
在舒凝來之前,穆厲延因爲擔心自己真看不見,提前讓醫生拆了紗布,他適應了幾分鐘,眼前依然一片漆黑,手術失敗了。
他是適應了黑暗,可他穆厲延不要一輩子當瞎子,也不可能。
他憧憬着跟舒凝,舒寶貝一起生活,可他是個瞎子,瞎子,他什麼都給不了舒凝了。
舒凝心下一緊,想要進去,穆振出來攔住她淡淡的說:“厲延現在情緒不穩,暫時不想見你。”
“爲什麼?”舒凝有不好的預感,看着穆振問:“是不是眼睛出什麼問題了?不行,我要進去看他。”
穆振說:“小凝,你別讓大哥爲難,厲延現在最不想見你的就是你,你應該知道是爲什麼,你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不想讓你看見他最狼狽的樣子。”
“不,我要見他。”舒凝堅持,又無比心焦:“大哥,你既然拿我當弟妹,知道厲延在乎我,這個時候我就更應該進去,怎麼會看着他這樣而不管。”
穆振嘆息一聲說:“小凝,現在厲延情緒有點不穩定,或許你進去是好事,也是壞事,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有事叫我們,我們就在外面守着。”
舒凝點了點頭,心裡急的不行,穆振爲她打開病房門的時候,看見裡面的景象,她幾乎是紅了眼眶。
原本明亮的病房裡很是昏暗,窗簾被拉上只剩下一條縫隙,燈也沒開,病房裡凡是能被穆厲延觸及到的,都被他砸了,自己一個人狼狽的蜷坐在地上,病房裡很安靜,靜的讓人心疼害怕,心口一陣陣疼痛,眼眶溫潤。
舒凝走近他,見他身子微微顫抖着,心臟揪着疼起來,她愛的穆厲延,不該是這樣子的,他是天子驕子,笑起來很邪魅,說起話來很氣人,而不是一名看不見東西的瞎子,堅強的意志被黑暗所吞噬。
所有人都堅信能看見,可光明依然沒照在他的身上。
穆厲延察覺到有人走近,倏然擡頭,沒用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就像是廢物,裝飾品,讓他恨不得挖下來,讓他煩躁的朝着走近的人厲喝一聲:“出去,我讓你們都出去,沒聽見嗎?”
眼淚一下子啪嗒從眼眶裡掉下來,舒凝緩緩在他身邊蹲下來,伸手想要觸碰他,聲音
輕柔:“厲延……”
穆厲延目光朝她看過去,就算是看不見,就算是在黑暗中,他那雙眸子依然犀利無比,又冷漠的讓人心驚,讓舒凝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中,僵硬着,不敢前行。
“我說了不想看見你,爲什麼還要進來,你這是在可憐我嗎?”
他的語氣如他的視線一樣冰冷無比,舒凝如遭雷擊。
心裡就像是堵着一塊大石頭,昨天他們還好好的,憧憬着婚禮,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如此冷漠的話,僅僅一夜就全都改變了。
舒凝不可置信的睜大着眼睛,啞着聲音道:“厲延,你在說什麼?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手術失敗了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再來,國內不行,我們就去國外,總會醫好的,會看見的,你別這樣好嗎?”
穆厲延沉默着,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舒凝害怕,緊張,彷徨,她怕穆厲延就此放棄了自己,放棄了她。
她以爲幸福的日子就要來臨了,爲什麼會這樣?
舒凝大着膽子,手捧着他的臉,腿跪在地上,看着他,放輕了聲音說:“厲延,一定會看見的,你別擔心,老天不會這麼殘忍,會看見的,你昨天不是還說了出院就結婚嗎?你不是還要讓寶貝叫你爹地嗎?就算真的看不見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也會很幸福,我們……”
“夠了。”他輕輕而冷漠的打斷她的話,雙手攤在地上,頭微仰着淡淡的說:“舒凝,昨天我只是逗你玩的,我穆厲延怎麼可能會娶你,就算我真成了瞎子,身價億萬,你也配不上,別以爲舒寶貝是我兒子,你就能母憑子貴,兒子我認,你怎麼來的,怎麼離開,就算是我拜託你,別再自作多情。”
他的語氣淡淡的,對於舒凝卻如萬箭穿心,她知道他的心思,可再怎麼樣,也不能這樣傷她的心啊。
她痛苦的看着穆厲延,抓着他的手臂:“厲延,你別這樣,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你不會忍心讓我難受,難過,你別這樣好不好,看不見只是暫時的,會好的,相信我好嗎,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你痛不痛關我什麼事,我不需要任何人陪,你出去。”
傷舒凝的每一個字,又何嘗不是在傷他自己,更甚是雙倍是心痛,他也以爲自己適應了黑暗,看不看得見也沒關係,可他不能這麼自私,自私的讓舒凝陪着他這個瞎子一輩子。
想起醫生的話,他這輩子復明的機率微乎其微,就算是再做手術,結果也是一樣。
“穆厲延。”舒凝早已滿面淚水,忍不住吼道:“你痛,你難受,我陪着你,你要趕我出去,不可能,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當沒聽見,你是瞎子,我就是聾子。”
穆厲延漠然着沒說話,她抹了抹眼淚說:“我知道自己很懦弱,以前陳萬紅欺負我跟寶貝,林向宇也是尖酸刻薄,自從那一夜之後,我失去了愛的能力,我逃過了曲韋恩一次次的追求,卻最終沒有逃過你的深情,知道你就是寶貝的父親,我覺得這就是緣分,天定的,你想推開我,不可能,我們之間已經錯過了太多,我知道曲韋恩做的事後,我把你推開,知道懷了孩子時,我更是膽戰心驚,看着你跟池清禾漠然的從我身邊走過去,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個孩子從我體內流走,我護不住他們,你知道那些日子,我的心有多痛嗎?你就別再傷我的心了,好嗎?”
說到最後,舒凝已經泣不成聲,穆厲延聽着也是心如刀割,他怎麼不知道她的心痛,她的苦。
可他現在就是個廢人,守護不了她,也不能給孩子報仇。
他忽然一把將舒凝從地上拽起來,摸索着黑夜去開門,想將舒凝推出去,舒凝知道他要做什麼,掙扎着,急促的叫着他的名字:“厲延,你就讓我留下來吧,別這樣。”
“出去,我不需要。”舒凝的聲音讓他更爲暴躁,拉開房門將她推了出去,然後砰地一聲將門重重摔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