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腐朽之軀,留之何用?
不如剜之。
不破不立……
江舟表面看不出異常,心中雖然也在喃喃唸叨着這些話語。
但其實他心中慌得的一批。
就算他再沒腦子,也知道“李白”這一番作爲會造成什麼後果。
這是烈火烹油,讓大稷原本已經有些苗頭的局勢,加速暴發。
天下動盪的導火索,就是他親手點燃的。
他沒有未卜先知。
今夜“李白”所爲,只是他心有所感,靈光一閃,才銘刻下這三劍。
原本只是想給天下人留一條“活路”。
但銘刻之後,卻發現有些玩脫了。
怎麼說呢……
江舟原本以爲銘刻浩然,不過是如給世人留下一點精神指引。
卻沒想到會是直接生出諸般異象。
而且還憑空造物,搞出這麼多劍來。
這些劍其實跟他完全沒關係。
確切的說,是劍的數量、去向,都不是他自己控制的,
也不知道這些劍,到底會落於誰手。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力量牽引着它們落到自己的主人手中。
否則他未必有這樣的勇氣。
不破不立,說起來簡單,但真做起來不說難易,破立之前,必有浩劫。
若他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就罷了,可他並不是。
他這個始作俑者,又如何承受得起這滔天的罪孽?
心中唸叨着這些言語,不過是自我慰藉罷了。
“唳——!”
一聲鳳鳴,驚醒了白麓巖上因三劍出世,而嚇得呆傻一般的衆人。
天上神鳥御空,李白化影變化一道流光,沒入白麓巖上的肉身中。
七彩神鳥也當空消散。
江舟也回過神來。
自己裝的比,跪着也要裝完……
衆人都用複雜無比的眼神看着神魂復歸的李白。
此處之人,沒有一個是蠢笨的。
這個狂人剛纔所做一切意味着什麼,人人都清楚。
也正因如此,他們對這個叫李白人狂人的看法,是十分複雜的。
欽佩、痛恨、茫然……
等等兼而有之。
佩服的人,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恨不得頂禮膜拜。
這是開天下未有之先河,是啓萬世清平之道,是聖人之行。
恨他的也同樣恨之入骨。
痛恨他今日之舉必令天下動亂,是禍國妖孽!
也有人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去判斷此人功過。
“李……”
原、商兩位大儒神情複雜,想要說什麼。
李白卻是大袖一擺,口中吟誦:“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一步踏空,下一刻,便踏落一隻大鳥,扶搖而上,瞬間消失。
令得衆人面面相覷。
江舟已經感覺到力量在急速地消退。
“李白”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哪裡還會留下來和人廢話?
“這……”
原黯話沒出口,手還懸在半空,人已渺渺。
衆人看着渺無人影的夜幕長空,無言沉寂許久,纔有人嘆道:
“世人不識李青蓮,大隱人間是謫仙……”
“果真是謫仙……”
哪怕是有對其恨之入骨之人,聞言也默然,無法說出不認同的話語來。
“對了,這位謫仙說過,他是來自方寸山,我怎麼記得,那個叫江舟的後生,也是方寸山弟子?”
白石臺上忽然有人想起,他是書院中教習,對這個曾經落了他們書院顏面的人還是挺了解的。
“對!朱博士,這謫仙人可是你帶進來的,你剛剛似乎說了也是江舟請託?”
經人一提,衆人才紛紛驚覺。
那位做了好大事情的謫仙人雖然跑了,但他似乎還有一個同門在啊!
三劍一出,這李白雖然只是個立言名士。
可他立的是聖道之言!
更是開了前古未有之先河的聖道!
其影響註定是驚天動地。
將來既有可能是亂世之魔,同樣也有可能是開啓大世的聖人!
絕非一般立言可相提並論。
甚至此時在許多人心中,即便是大儒,也無法與其同日而語。
別的不提,只那一番說劍之言,就已經足以向世人召顯其深不可測的智慧。
在場就有許多人心中敬佩已極,想要尋其論道,甚至生出了拜入其門下之心。
不管是敬佩,想要論道或拜師之人,還是恨之入骨,想找他理論、找麻煩之人,既找不到本人,找他同門也是一樣。
“咦?人呢?怎的不見了?”
衆人驚悟之際,卻發現江舟原來所在之地,已經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人?
只有神秀和尚站了出來,對衆人合什一禮道:“江居士已應小僧之邀,前往大梵寺一行,諸位居士怕是暫時見不到他了。”
大梵寺?!
衆人微微一凜。
這小子,躲得好快,也真會躲!
若是別的地方,在場之人都能給他揪出來。
可大梵寺……
看神秀和尚的樣子,這江舟還與大梵寺有淵源,若真有大梵寺爲出頭,天下還沒有幾個人敢放肆。
何況,其出身的方寸山雖然名不見結傳,可出了一個謫仙李青蓮,自今而後,誰又敢小看了?
衆人只能暫時放下某些念頭。
“來呀,將鮑刺史……鮑信押入府臺大獄,那個……不得慢待了。”
沉寂了許久,終於有人想起還有殘局要收拾。
這時已經有官府差役等人趕到。
六府臺的幾位官員當着衆人的面,落實了帝芒的諭旨。
但文人的體面還是要留的,何況陛下只是以不作爲之罪,讓革職查辦,並非什麼大罪。
走個過場,風頭過去了,沒準就官復原職了。
只是可惜,立命途斷,從今以後,怕是就此而止了。
白麓詩會,自此而終。
人們漸漸散去,但氣氛卻沒有冷,反而越來越熱。
人人口中爭相議論剛纔之事。
卻沒有一個人再去看白石臺上。
因爲在那裡,楚王手上,就正拿着一把自天而降的諸侯之劍……
……
始作俑者的江舟,此時當然不是真的要去大梵寺。
他確實答應了神秀邀請,不過卻不是現在。
神秀也不算說謊。
只說他要去,並沒說什麼時候去。
令衆人產生了某種誤會。
也是他知道江舟恐怕會陷入麻煩,纔會在這時候開口邀請。
倒是解了江舟一個大麻煩。
而此時,江舟正在面對另一個令他有點頭疼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