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爲造夢的老嫗,聽到他飽含柔情的話語,卻不見分毫的感動。
她臉上的怨恨也沒有分毫退散,身後仍然是重重黑暗,以及許許多多的黑煙人臉,兩相映照,陡然增添了很多恐怖。
無頭神人和造夢老嫗交鋒,不過瞬息。
直到他們開始講話,紀夏才終於反應過來,他驚異於險要關頭,那張得自盛囂的寶圖,化爲靈陣,召喚出一方門庭。
又從門庭中走出一尊無頭雎哀,他心中念頭急轉。
他曾將因爲看到上虞天界碑,追溯歷史,看到過百萬大息神庭將士降臨上虞天,邀請上虞王瓏岸共赴人族劫難。
那位大息神庭的領軍大將,便名爲雎哀!
而這一刻,他詭異進入這座活着的殿宇,竟然再次看到了大息神庭的將軍雎哀!
但是……如今的雎哀,卻不如當初那般意氣風發。
他沒有了頭顱!
“方纔這名爲造夢的老嫗口中的大黑山,又是什麼樣的存在?連雎哀也需要畏懼?”
紀夏看着眼前一光一暗的對峙,心中卻突然想起他曾經用溯源靈壇,溯源養邪扇之時,看到的妖靈行軍,以及那座大黑山。
“他們口中的大黑山,很有可能就是妖靈行軍,前去朝拜的那座流血的大黑山!”
造夢老嫗老態龍鍾,臉上滿是因爲蒼老產生的溝壑、皺紋。
再加上此時滿臉怨恨、瘋癲,顯得更加可怖。
她緊盯着雎哀,語氣中是陰森冷厲的威脅:“大黑山無法奈何你,可我在這裡,你就不怕我磨滅了你的念頭化身,將鎮塔大門打開,讓這些殘暴的妖靈走出來?也讓那些人族英魂消散!”
“你知道的,在我的夢境中,我有這個實力!”她臉上涌現出幾分兇殘:“即使你的念頭化身不值一提,可是這座罰天鎮塔,以及裡面的妖靈,你難道也不在乎嗎?”
雎哀身軀微微一震,開口:“造夢,你便如此恨我?”
“恨!我恨你!我日日都想將你殺死千萬次,夜夜都想要將你的一切都毀滅……”
造夢老嫗語氣陡然激烈萬分,似乎雎哀的話觸及了她的軟肋。
“你將我的孩子,送予他們的那一刻開始,造夢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我與那些妖靈沒有區別。”
造夢老嫗聲嘶力竭,臉上蒼老的面目變作赤紅。
身後的黑暗濃郁如同實質,將她所有的軀體都包裹住,只留下那張臉,以及隨着她的大喊,而散落的白髮。
她看向紀夏,道:“你竟然不惜入我夢境,前來面見於我,都要救下這個後輩,想來這個後輩對你極爲重要,那我便將她剝皮抽筋,讓你的念頭落空!”
造夢話語剛落,她身後那些黑煙人臉,競相上浮,來到傀儡嬰孩面前。
傀儡嬰孩滿面猙獰,張開血盆大口,那些人臉爭先恐後進入傀儡嬰孩口中,被他幾次咀嚼,吞入腹內。
短短几息,那些黑煙人臉,就被傀儡嬰孩吞噬殆盡。
嬰孩臉上散發着濃郁的黑色氣息,眼睛赤紅,就如同藏着兩座血海一般可怖。
他緩緩長大嘴巴,很快嘴巴就已經張開到常人能張開的極限。
可是傀儡嬰孩還不停歇,兩瓣嘴巴仍然緩緩張開,嘴裡出現一顆顆尖銳的獠牙,看起來極爲詭異。
很快,傀儡嬰孩的嘴,張大到上瓣嘴巴指天,下瓣嘴巴指地,內裡獠牙叢生,令人發瘮。
最可怕的是,嬰孩的嘴中,開始不斷噴射出黑暗!
“我的新孩兒,可愛嗎?”造夢老嫗聲音詭異陰森,她的眼中滿是讓人渾身發冷的笑意:“它也叫闐鄴,這個名字,雎哀,你可記得?”
雎哀聽到這個名字,偉岸軀體竟然顫動一番。
他沉默不語,身前鎮塔散發萬丈光芒,鎮塔上第十六層門戶大開。
十六層門戶之中,一尊散發金光,面目泛白的溫雅妖靈走出。
這尊妖靈就如同一位身居高位的天官。
他氣質絕倫,滿臉沉靜,身上華服奢袍,腰間又懸掛一把長劍,劍鞘上雕刻一朵祥雲,極爲美觀。
華服妖靈從鎮塔門戶中走出,雙手相疊,彎腰施禮。
他竟然相繼向雎哀、紀夏、甚至對面的造夢和傀儡嬰孩施禮……
華服妖靈施禮之後,右手搭在腰間長劍剪柄之上,看着對面的傀儡嬰孩。
傀儡嬰孩口中,仍然有遠遠不斷的黑暗流淌而出,吞噬着空間中所有的一切,黑暗所過之處,一切都化爲虛無!
如果黑暗流淌到紀夏身上,甚至無頭神人這尊念頭化身上,他們也會融於黑暗,化作虛無。
無頭神人深知這一點,於是他向那尊華袍妖靈擡手示意。
華袍妖靈也點頭回禮之後,轉身面對那股黑暗。
黑暗如同浪潮吞噬而來,他與黑暗相比,只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妖靈。
他卻彷彿沒有看到這些將一切化爲虛無的黑暗,究竟有多麼強大,劍柄上的手握緊,將腰間長劍拔出……
絕倫氣息由此而始。
剎那間,劍光從那劍鞘中如同真龍出海一般遊蕩而出,一柄長劍展露其鋒芒,在華袍妖靈手中,向那如潮黑暗遞出。
紀夏眼中,長劍落下,只留下一道道劍氣縱橫,所見之處,劍氣連綿糾纏,斬向遠處的黑暗!
恐怖的震動從空間中傳來,劍氣、劍光、劍勢撕裂周邊的空間,從空間撕裂之處消失無蹤,又從另外一處空間撕裂之處現露,瞬息來到黑暗面前。
就如同神人開海。
猶如實質、吞噬一切的黑暗,遭遇劍光,發出可怖的聲響。
整座空間都在震動。